第340章 魚腹藏書(下)
“大王,小的對這種文字隻是略知皮毛,八個字這下麵的兩個字在小人看來,好像是‘當’字與‘興’字,但又不大敢斷定!”念過了大半,樂天端詳著帛書上最後兩個字,表麵為難的說道。
“沒用的東西!”海大當家的罵了一句,語氣聽起來是帶有幾分怒意,然而在海大當家的眼底卻是閃現出幾分笑意,雖然樂天說後麵的兩個字難以確定,但合在一處便是“受命於天,海王當興”八個字,對於海大當家的來說,實在是喜慶的很。
能在舟山橫行十數年,海大當家的絕非尋常之輩,早己養成多疑的習慣,故而心中對樂天所念出的字跡尚有幾分懷疑,眼中帶著凶意的望著樂天,品中逼問道:“你這廝莫非為了活命,故意編做出來的這般說辭,來哄騙海某高興不成?”
“小的自幼受家裏教訓不敢說謊,何況老天爺在天上看著呢,小人絕不敢有那種哄騙大王的心思!”樂天指天戳地的發誓,口中又說道:“大王也知道,小人是那樂知縣的書僮,那樂知縣學貫古今,在大宋是有名的才子,小的在其身邊日夜醺陶,故而識的不少字,但小的終隻是學的皮毛,隻識的這八個字中的六個,其餘的兩個小人不敢斷定,也不敢欺瞞大王!”
“量是再借你個膽子,你這廝也不敢來哄騙海某!”聽了樂天的話,海大當家的笑道。
“受命於天,海王當興,這不是說大當家的麽?”那個獨眼的海匪頭目掃視了眾人一眼,拍馬道:“恭喜大當家的,這可是天降祥瑞,大當家的發跡了!”
“有這等祥瑞降臨,大當家的日後必定能裂土封疆,稱王封侯!”
“俺聽瓦子裏那些說書的說,幾百年前隋煬帝當皇帝那會,朝廷便是如眼下這般昏庸荒唐,像是亂世將臨,那趙家皇帝佬兒的位置也該讓讓了……”
……
一時間,匪窩裏阿諛諂媚聲不止,便是在官場上廝混了一年多的樂大人聽到耳中,也是不禁反胃起來,暗道大宋從上下到、從官到匪,怎麽都是這副德行,官府是也就罷了,連這些當賊的怎麽也沾染了這種習氣。
被手下幾個海匪頭目拍一頓馬屁,顯然海大當家被哄的很是開心,這海大當家的也不是尋常人絕不願意自甘為匪,心中更是有著自己的一番報負,這天降祥瑞的說詞顯然激起了隱藏在內心深處對榮華富貴的極度渴望,更想急於證實樂天所說的真偽,吩咐道:“去將賬房的齊先生請來,齊先生應識得這帛書上的文字!”
這時,有個海匪似突然想起了什麽,起身與海大當家的說道:“是了,屬下以前聽說過一個傳聞,當年陳勝王起兵反秦便是得了上天的昭示,在魚肚子裏發現了魚腹天書,如今在當家的在黃魚的腹中發現了這帛書,莫不是上天昭示我等,大當家的有天子之命?”
聽了那手下的話,海大當家的眼中幾乎放起光芒,驚問道:“真有這等事?”
聽海大當家的問話,手下的幾個海匪頭目連忙點頭,但卻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幾人雖然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然而肚子裏還真沒什麽墨水,嘴裏最多說出幾句傳說戲文來。
樂天見機說道:“大王,那陳勝王起兵時不僅有魚腹藏書之事,還有篝火狐鳴之事。”
海大當家的好奇,“什麽是篝火狐鳴?”
樂天說道:“小人曾看過史書,說陳勝起兵之時,夜中在一古刹之內有天火降臨,更有千年狐妖在那大聲叫喚,‘大楚興,陳勝王!’,不日陳勝王起兵反秦,天下群雄並起,終於推翻了暴秦。”
聽樂天這般說話,海大當家的眼中隱隱間閃現出光芒。
不多時,那齊先生被領了過來忙向海大當家的施禮,樂天見此人有四十餘歲,一副讀書人的裝扮,想來是失意落魄的讀書人,才到海匪窩裏討口飯吃。
海大當家的語氣倒也客氣,指著那張帛書,向那被稱做齊先生的中年儒生,問道:“齊先生,你可識得這帛書上的字跡?”
那齊先生聞言,一雙眼睛盯著帛書上的文字看了半響,慚愧的搖了搖頭說道:“回大當家的話,學生也不識得這文字的意思。”
海大當家也是頗為吃驚,說道:“齊先生是讀過書上過府學,有大學問的人,竟然不識的的帛書上的文字?”
“學生慚愧!”那齊先生麵露愧色的微微低頭,接著又說:“據學生觀察揣摩,這帛書上的文字像是古代一種被喚做鳥篆書的文字,學生在書上曾看過有關於鳥篆書的記載,這鳥篆書是先秦時期越國的文字,隻可惜現下流傳的不多,能識得這種鳥篆書之人多是飽學大儒,當世的奇才。”
聽這話音,海大當家的將目光投向樂天,歎道:“以往隻以為做學問的人隻是些酸文假醋的腐儒,沒想到連個文字還有這麽多的說法。”
說到這裏,海大當家的又問道:“齊先生,我且問你,在兩浙路識得這種甚麽鳥篆書的人有多少?”
齊先生想了想,說道:“學生在府學讀書時,曾聽說明州府學教授有對這鳥篆書有研究,不如學生將這帛書拿去與那教授請教一二?”
“不可!”海大當家的忙擺了擺手,目光落在那個獨眼海匪頭目的身上,吩咐道:“錢二龍,你帶著幾個兄弟將那明州府學教授綁了來。”
原來那獨眼海匪喚做錢二龍。
“是!”那錢二龍應了一聲,忙起身出去行事。
看到事情辦的差不多了,一個海匪頭目繼續拍馬道:“大當家的,這麽大的大黃魚兄弟們也是第一次看到,何況此魚又叫黃龍魚、金龍魚、大王魚,是海神賜與大當家的祥瑞,是大當家的獨享之物,大當家的吃了之後定然裂土封王,成就一番大業!”
聽到有人接著拍馬,其餘四個海匪頭目也是接著諂詞連篇,隻不過小人物拍馬的水平太過拙劣,不過海大當家的也不是什麽大人物,依舊被吹捧的很是開心。
看了眼樂天,海大當家的又吩咐旁邊一個海匪,道:“你將這小子帶到牢裏先看押起來,回頭老子我若發現這小子有半句虛言,便一刀剁了他!”
“小的不敢有半句虛言,前麵那六個字小人是真的認的,後麵那兩個字隻是不大確定!”聞言,樂天口中連忙叫道。
在口中叫喊的時候,樂大人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裏,看眼前的模樣,自己一時半會是沒有性命之憂了。
得了吩咐,那海匪嘍囉推搡著樂天出了海匪老巢大廳,被關押在一間木屋裏裏,這木屬裏有幾個用碗口粗的木頭做成的牢籠,就是海匪口中所謂的牢房了。
……
怕樂天餓死,負責看守樂天的海匪扔給樂天兩場烤熟的鹹魚。此時己經十月,島上的海風很大,天氣也涼的很,樂天吃過後裹緊了衣服,尋了處避風的地方,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大人!”
就在樂天睡的迷迷糊糊之際,隻聽有人在呼喚自己,半睡半醒之間的樂天心中立時有所警惕,生怕是那孟四海在有意試探自己,直到半響後才佯裝睡醒,睜開眼睛四處觀看,卻發現是李梁與童攬二人來到牢房正在看著自己。
隻見李梁守在牢房的大門前望風,童攬立於牢房前,不見看守自己的嘍囉,樂大人問道:“那看守呢?”
“讓我二人支使出去吃酒了!”守在門口望風的李梁壓低聲音回道,好奇的問道:“二郎,你怎出現在這裏的?”
聞言,樂大人麵容上盡是苦笑,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將自己如何被孟四海綁到這裏的事情前前後後的講了一遍。
待樂天話音落下後,童攬低聲說道:“大人,此地並非久留之地,趁那些海匪現在還未確定大人的身份,屬下護送大人回杭州。”
“若是我等現在走了,本官策劃的事情恐怕便會功虧一簣!”樂天歎了口氣,接著又問道:“本官吩咐你二人做的第二件事,你二人可做好了?”
童判書聞言點頭道:“按大人的吩咐,我二人隻是將那魚腹藏書辦好了,至於第二件事還未來得及實施,便看到大人被歹人掠到此地。”
聽到事情準備妥當,樂天又說道:“此地危險,你二人快些離去,將本官安排的第二樁差事辦好,在這裏呆的時間久了,免的被那些海匪發現起了疑心!”
見樂天執意不肯走,童判書麵露焦色,沉聲道:“大人你身子金貴,此地是海匪的老巢凶險萬分,況且現下大人失蹤,不止是錢塘縣連杭州城也不知會亂成一副什麽模樣,大人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看著姐丈李梁與童攬二人,樂天接連問道:“按本官之前的計劃,第二樁差事你二人尚未辦好,想來也沒策劃好安全逃跑路線,更沒有將本官安排的第二樁差事辦好,若是連船都不有搞到,逃跑的路線沒有策劃好,這與讓本官送死有何區別?”
聞言,李梁與童攬二人不禁搖了搖頭,二人按樂天的吩咐行事,打入到海匪老巢也不過數日,剛剛將樂天吩咐的魚腹藏書的差事辦事,至於後續的如何逃走等具體事項還未謀劃妥當,平心而論樂天安排的魚腹藏書等差事並不如何難辦,隻要二人不露出什麽馬腳,二人在海匪老巢裏並無甚大危險。
隻不過意外看到樂天身陷匪窩,才使得二人關心生亂,影響到原本計劃事情的進展。
樂天安慰二人道:“你二人不要為本官的安危耽心,這匪窩裏連個正經的讀書人也沒有,那些海匪根本認不得帛書上的文字,所以本官安全的很,隻要你二人將本官吩咐的第二樁差事辦好,在這匪窩裏本官會更加的安全,到了那時我三人再借機逃走!”
“大人……”童攬心中還是有幾分耽心。
所有人中,姐丈李梁對樂天的行事風格最為了解,親眼看到樂天是如何從縣衙的一個小小幫伇一步步做到一縣父母的,對童攬說道:“童兄弟莫要為大人耽心,樂大人這般安排定然有大人的道理,你我隻需按大人的吩咐行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