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軍報入京
一騎快馬奔入汴梁,身後揚起漫天塵土。
這一次兩浙路動用的不是急腳遞,而是大宋驛站裏金貴的不能再金貴的馬匹了。
東京汴梁大慶殿西側的垂拱殿,藝術家徽宗皇帝百無聊賴的百著朝會,聽著下麵的大臣們稟奏著一件件國事,然後點點頭,再說幾句自己的見解,偶爾有辦的好的,再點點頭露出一個程式化的微笑說上一句“甚合朕意”……
嘴上雖然這麽說,藝術家徽宗皇帝的心思根本不在此處,早就發散到正在修建的艮嶽那裏。
百官過奏完畢後,通政使抱著一摞奏本奏道:“昨日連收兩浙路數封奏本,臣謹並作一起進奏!”
除了西北邊境偶有邊釁外,大宋可以說是承平己久,現下又是冬日又沒有旱澇,各路各州奏上來的無非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朝堂上的袞袞諸公根本不會在意。
“念罷!”沒完沒了的朝會讓藝術家徽宗皇帝有些不大奈煩,然而又不能阻攔,沒好氣的念道。
“兩浙路置製司報……杭州府同知府事,署理錢塘縣事樂天,夜間微服私訪被海匪餘孽擄掠,數日後被皇城司暗探探察解救,幸無大礙……”
殿中大臣聽到這個紛紛交頭接耳,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己經是樂大人第三次遇刺了,不過這位樂大人也是運氣好到逆天,接連三次都能躲的過去,還能讓他在陛下麵前大大的刷了一把存在感,又坐實了他名忠臣的名份。
那通政使又拿出第二本,繼續讀道:“兩浙路杭州府知府王漢之奏報……杭州府同知府事、署理錢塘縣事樂天沉湎女色,荒於公事,僭越品製,正室尚未娶便連納妾氏,數日前己經納了第六個小妾,而且大肆操辦……”
朝中袞袞諸公彼間對視了一眼,皆是未做何言語,這些大臣們家中哪個不蓄養小妾,莫說是納上幾個便是十幾個也是見怪不怪,一時間沒有任何人出班說話。
再者說樂大人剛剛從歹人手裏死裏逃生,這個時候奏上這麽一本,你王漢之是老糊塗了麽?便是徽宗趙佶也覺的此時奏上此事太不妥當,故而不發一言。
王黼、鄭居中等人更是將目光投到了政敵蔡京的身上,目光裏飽含著戲謔之意,前麵樂天被歹人綁架,所幸安然無恙,王漢之居然能將這等上不得台麵的事情寫成奏報呈到朝議上,你蔡大人的這個同黨莫非是豬不成?
然而這奏報聽在一眾禦使的耳中如聽天簌,整個徽宗朝中禦使言官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聽到這麽一個可以彈劾的奏報立時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接禦使兩月便有一次奏報彈劾的死任務,誰又肯放棄這個完成任務的機會。
話說樂大人與這些禦使言官的品階都差不多,為什麽樂大人連納了一群妾氏,而自己隻能守著家裏的那個黃臉婆,當然這些禦使言官們也想納個妾,奈何那點俸祿養家都難,又哪裏養的起妾。聽了這則奏報後,滿臉滿心都是羨慕嫉妒恨呐!
隻見立時有禦使出班,奏道:“前朝劉漢時曾有名為桓寬的賢者著書立言,其書名為《鹽鐵論》,其中言稱‘古者夫婦之好,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及後士一妾,大夫二,諸侯有侄娣九女而已。今諸侯百數,卿大夫十數,中者侍禦,富者盈室。是以女或曠怨失時,男或放死無匹。’
杭州府同知府事、署理錢塘縣事樂天論官職不過七品,然卻連納六妾,不僅僭越禮製,更如賢者所言,是以女或曠怨失時,男或放死無匹。”
“陛下!”又有一位清水禦使出班,奏道:“劉漢末年,因為皇族與門閥士族納妾多甚,以至於有民間不少男子因無配偶可匹,故而卷入黃巾之亂反叛朝廷,今樂大人納妾過多,明險有違禮製,為防微杜漸,故不可不查也!”
屁股上都有屎,朝堂上的大佬們不會摻和到這件事中,讓那些禦使言官們去咬樂大人就行了。
樂大人的老上級,禦使言官聽到王漢之的奏報,陳淩元心底苦笑連連,對樂大人也是羨慕的很,但收了樂大人送來的好處改善了生活,便要為樂大人擦擦屁股,上奏道:“那杭州府同知府事、署理錢塘縣事樂天,在我大宋詞壇素有盛名,多為伎家娘子所喜……”
“陳大人,樂大人雖然為伎家所喜,但茲事卻是關乎國之根本,陳大人又豈可為了樂天辯駁?”未待陳禦使將話說完,之前奏報的禦使便開口阻攔道。
就在兩位禦使要辯論一番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
朝臣們聽得急促的腳步聲,心中微微感覺到有些不妙,抬眼望去,隻見一個小宦官匆匆的闖入殿內,向著高高坐在上麵的徽宗皇帝報道:“陛下,兩浙路加急快報入京,有海上劇寇造反!”
聞言,殿內一片寂靜,群臣震驚。
兩宋三百年大大小小的起義穿插其間,惟從神宗元豐七年至政和八年之三十多年其本上沒有過百姓造反的事,淮康軍那最多隻能叫做嘩變鬧事,如今聽到有人造反,殿內群臣怎能不心中震驚。
趁著群臣震驚之際,王黼大聲說道:“陛下威服四海,坐擁天下,臣民莫不府首景仰,些許海上賊寇憑借一群烏合之眾竟妄想窺視神器,問鼎重幾何,如此跳梁小醜實為可笑之至!”
若是在徽宗朝前曆代皇帝主政時期,有人似王黼這般在朝堂上阿諛奉承,滿朝上下不乏其人會向著王黼麵門大吐一口濃痰,口中罵上一句佞臣,然而自徽宗繼任以來任用的都是蔡京這般拍馬溜須的小人,諂媚邀寵成了朝堂上的流行趨勢。
三十多年沒有百姓造反今日開了例,聽到小宦官的稟報,徽宗趙佶再也無心後宮的那些佳麗與艮嶽,麵色凝重起來,“速速報將上來,軍情如何?”
進殿的信的宦官接著稟報道:“……明州外盤踞於舟山的有名海為大旺之賊首,立國號為大新,自立為大新帝,手下擁海匪數千人,船艦艨艟百餘艘接連襲擾駐明州水軍、禁軍,自號大新朝……”
有看官會問,為何加急的奏報會落在樂天被海匪擄掠、王漢之彈駭樂天奏疏的後邊。查明海匪造反原因、人數、實力等等相關的一些細節事項是要經過統計調查的,做為置製使的陳建自然要謹慎至極,但又知道剿滅這夥造反的海匪並不需費多少力氣,又是大功一件,所以將人數多報了些敢好顯出功績來。
聽到這些,徽宗趙佶的麵色平淡下來,“區區數千海匪何足道哉!”
“些許海匪也敢謀逆生事,太不自量力了!”蔡京也是附和的跟著哼了一聲,心中似乎想到了什麽,似有意所指一般,問道:“些許海匪最多不過是癬疥之患,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弄清楚,那海匪謀反起事,事情總有起因,起事總要有借口來蒙蔽天下百姓,不知那賊人是用的什麽借口?”
這時隻聽禦使李綱奏報道:“陛下,兩晉時巨寇孫恩便是盤踞於舟山,與其妹婿盧循率領餘部繼續為禍東南十餘載,故不可輕視也!”
趙佶微微的點了點頭。
那宦官稟道:“……那名為海大旺的海賊匪首本盤踞於舟山,依靠攔截過往商船抽取買路錢為營生,前些時日忽得了‘受命於天,海王當興。’的魚腹錦書,又從海邊得了一個一隻眼的石人,其上銘刻文字‘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海河天下反!’心生謀逆,因杭州府同知、知錢塘縣事樂天此前剿匪立功,故而命人擄掠綁架樂天以祭旗,幸為樂大人逃脫,又寫檄文以傳天下……”
“用爛了的造反手段,陳勝、吳廣反秦時何不是用的這種手段,張角反漢時也不是尋了些口號!”對於這些,博學的徽宗皇帝更加的不屑,隨即眉毛一挑問道:“逆賊在檄文上說的什麽?”
那傳信的宦官囁嚅著嘴唇不敢言語,眼中帶著畏懼的看了眼徽宗趙佶,始終不敢開口。
徽宗趙佶當然知道,這檄文上肯定沒有好話,但還是大度的擺了擺手:“朕赦你無罪,說罷!”
“是!”那傳信的宦官應了一聲,接著說道:“那海匪海大旺在檄文裏說陛下……昏庸荒淫無道,與汴梁城大多數名伎都曾有染,有青|樓天子之美譽,隻知道玩樂嬉鬧,任用奸佞小人,驅除忠良敢諫之臣,喜好花石……”
說到這裏,那宦官看了眼百官之首的蔡京,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檄文上還說,蔡相公、童太尉任人唯親結黨營私廣培黨羽,壞亂政事於前;梁太傅陰謀於後;楊戩大官建公田所強占民田結怨於百姓,朱勔興花石綱取悅官家結怨於東南兩浙,致使天下民心不安,百姓對朝廷心生怨念……”
“這海賊好大的口氣,言稱朕與朕的臣子都成了罪人?”徽宗趙佶重重的一聲冷哼。
“陛下息怒……”見趙佶發怒,文武百官們連忙勸道。
口頭上在勸,但在百官們心中認為這檄文上說的中肯有理,甚至為檄文將幾個佞臣大大的罵了一頓而出了口氣。
將手中的快報念完,未待徽宗趙佶按常規說道‘眾卿以為如何’時,那報信的宦官又拿出一封快報,說道:“隨同軍報一起來的還有兩浙路置製使陳建的奏報!”
“念!”徽宗趙佶麵色鐵青的說道。
那宦官拿本念道:“……臣兩浙路置製使陳建上言,舟山賊寇謀逆實罪不可誅,近日賊勢正盛接連克明州水軍數寨,使明州水軍不敢拭其鋒芒,我大宋水軍多為廂軍編製,戰力實為不佳。然杭州府同知、知錢塘縣事樂天精於刑名素知兵士,節製杭、浙、秀三州又軍,又曾於杭州灣剿匪熟悉水軍戰事,故而臣意遣樂天率三州水軍圍剿叛逆,請聖上定奪……”
大宋素來注重軍權的掌控,陳建雖為兩浙路置製使,掌兩浙路軍權,但軍隊沒有聖旨兵符陳大人也不能調動,還要上奏報給朝廷讓朝廷授權。之前樂大人在杭州灣外剿匪,那隻能算是在杭州的地界維持治安。
“可!”聽了陳建的奏報,徽宗趙佶點了點頭。
之前還有禦使想拿樂天納妾之事做些文章,但看眼前情形這文章是做不成了,隻得悻悻收手,皇帝他老人家都讓樂大人領兵剿匪了,你在揪樂大人的小辮子,究竟安的什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