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從前的謀劃
流言始終是流言,最多不過是滿足一下人們獵奇心理,過下嘴癮罷了,君不見,從古至今有幾人在流言蜚語下不是活的好好的,又有幾人是被罵死的?
整座杭州城充斥著被樂天放出的風言風語,尋常百姓倒也罷了,做為當事人的王府尊與白知縣雖然不知這些流言的真假,心中對胡員外開始懷疑起來,而胡員外卻是有口難辯,如果出麵辟謠,會給人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若是不辟,這風言風語卻是愈演愈烈。
王府尊、白知縣二人越發的感覺到不妙,心情開始直線下沉。其中的緣由二人心中清楚的很。
朝廷的諭示還沒有傳達下來,閉門不出的樂天也不急於行事。對於樂天來說,胡員外隻不過是砧板上的魚內,自己隨時可以下刀,但站在王漢之、白倫二人身後的是權傾朝野的蔡京與副相白時中,這才是讓人忌憚的。
“汴梁那邊的好戲,想來己經上演過了罷!”家中的樂天目光朝北,口中喃喃道。
“官人!”就在這日下午,黃堪檢與童攬二人登門,兩個人臉上還掛著一抹男人所特有的猥|瑣笑意,黃堪檢最先開口稟報道:“據兄弟們從汴梁城傳來的消息,就在四日前,那十一月十八就要娶了公主做附馬爺的蔡鞗,在勾欄裏喝花酒,一不小心得了馬上風,好在施救得當拾回一條性命,隻是下半輩子估計和廢人差不多了……”
“竟有此事?”樂天眼中帶著一抹笑意,卻故做驚訝道。
“聽汴梁城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那日蔡鞗喝的大醉縱歡,又時值冬日,快活過後又是喜幹淨的人,沐浴時受了風寒,便得了此病!”童攬笑道,說完嘴裏又咕唧道:“說來這蔡鞗也夠悲催的,聽說那蔡鞗己近三旬,被官家選做帝婿後不敢輕涉勾欄之地,沒想到偷了回腥,卻險些搭上了一條小命。”
“你認為那蔡鞗是洗澡得風的?”黃堪檢朝著童攬擠出一抹鄙視的眼神,又壞笑道:“童老弟,你還是太年輕了啊……”
童攬很是認真的說道:“我曾聽醫者說患此病者,常是嗜酒之人,醉以入房,汗出當風或沐浴冷水而罹病者……”
“你啊……”黃堪檢笑了起來,將童攬笑的莫名其妙。直到斂住笑聲後,黃堪檢才說道:“民間女子出閣之日,父母常贈其銀簪,可謂深有用意,洞房花燭日,防風之備哉!得風之時,無事一方切不可驚慌失措,忽然中斷停戰了事,非也,殆矣!否則有性命之危。無事一方,應緊抱中風一方,保持原有姿勢,以銀簪,細針刺其長強與人中二穴,或以指甲重按前述二穴。危急患者,加之嘴對嘴人工呼吸術,或可得救。切不可含羞戴醜,必要高聲大呼:‘來人哪,快家人哪!出人命了,救命啊……’……”
原來,銀籫還有這個用途啊,童攬不由自主想起了結婚那日,自家內子將裝飾全部卸了之後,發髻上始終插著銀籫的原因了……
一番話說的童攬大窘,麵色通紅的說道:“小弟在成婚前從未去過那種地方……”
當看到樂天投來目光中的笑意時,童攬口中又忙補充道:“便是在成婚後也沒去過……”
做為童攬的老上級,黃堪檢戲笑道:“若不是官人與你做媒娶了王員外的千金,你那一個月不到五貫錢的薪俸,尋常開銷都快成了問題,還有餘錢去勾欄耍樂!”
當了官,手裏又有了錢,男人總是要變壞的。對於戲言,樂天一笑了之,口中問道:“官家知道這個消息麽?”
黃堪檢忙回道:“那蔡衙內是當著無數喝花酒的僄客麵前被抬出青|樓的,此事在汴梁城鬧的滿城風雨,蔡京就是想遮這家醜也是不可能之事,官家聞言更是大怒,茂德帝姬聽說了這個消息哭哭啼啼死活不肯嫁與那蔡鞗,與蔡京素來不睦的鄭居中、王黼更是連連參劾……”
說到這裏,黃堪檢極有深意的看了眼樂天,有幾分小心翼翼的說道:“那令蔡鞗得了馬上風的女伎,官人也識的,是本城的名伎醉海棠。”
聞言,樂天輕哦了一聲,追問道:“發生了此事,蔡家將那醉海棠如何了?”
黃堪檢回道:“蔡家雖然權傾朝野,自家衙內做出的醜事,怎能推到一無辜女伎身上,況且現下鄭居中、王黼兩位大人還有朝中的禦使言官們參劾不止,蔡相己經自顧不暇了,哪裏顧的上一個女伎!”
“是到了趁熱打鐵的時候了!”樂天隻是點了點頭,吩咐道:“你這就去帶人去餘杭將胡惟之拿到提刑司,同時拘下名下店鋪的一幹管家、管事,就是刨地三尺也要將胡家所有賬簿追繳出來,如若有人膽敢頑抗,格殺勿論。”
得了樂天的吩咐,黃堪檢與童攬二人應了聲是,領命而去。
皇城司隻有緝查之緝並無審案之權,自從海大旺謀逆之後,兩浙路是皇城司協同兩浙路提刑司理案,所以無形中給了皇城司查案與陪案的權力。
望著黃堪檢與童攬離去的背景,樂天的唇角間流露出一抹笑意,口中喃喃道:“醉海棠真沒有讓樂某失望呐……”
蔡京權傾朝野,若是其子蔡鞗成了附馬,其更得徽宗趙佶寵信,勢必更為坐大。樂天心中清楚,自己身後的靠山雖然是鄆王趙楷,但與蔡京結下的冤仇可謂是不死不休。
本朝是與蔡京有過過節的大臣如宰輔張商英、趙挺之,還有石公弼、陳瓘、張克公、侯蒙等人哪個不受其迫害,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七品官在朝中又有多少依靠,以樂天對梁師成、王黼的認隻,在關鍵時刻這二人絕對是靠不住的,至於鄆王趙楷雖然掌管著皇城司,但朝廷有親王不得結交臣子的規矩,若是自己出了事,恐怕鄆王趙楷也幫不了自己多少。
反觀蔡京在朝中黨羽眾多,就說自己現下能逃出王漢之等人的彈劾,隻要回到朝中任職,還不知要受蔡京多少的迫害,便是蔡京不出手整治自己,蔡京手下那些黨羽也會變著法的來折騰自己。為了自保,索性不如玩的大些,給蔡京來個釜底抽薪。
這蔡鞗得了馬上風,就是醉海棠得了樂天的授意,去東京汴梁設下的局。
當初,樂天與醉海棠有過約定,樂天替醉海棠報了家仇,醉海棠便會替樂天完成此事。想那蔡鞗一年近三旬被選做帝婿的老男人,為了帝婿名份、為了穩固皇上對家族的恩寵,對於生理需求上,要忍受什麽到什麽程度,反觀醉海棠也是有傾國傾城之姿的,特別是微醺之下,對於蔡鞗這種饑|渴男,是有著絕殺般的誘|惑力的。
杭州城裏的風言風語還在流傳著。眾目睽睽之下,一隊人馬殺氣騰騰的闖入了與錢塘縣相鄰的餘杭地麵,衝開胡家的大門,將胡家的一幹男女老幼盡數捉拿歸案。
在杭州城一眾百姓的目光中,胡員外一家被五花大綁浩浩蕩蕩的押進了兩浙路提刑司。
“看來,傳言是真的,這胡員外定是犯了通匪銷贓的大罪,不然絕不會一家老少被拿入提刑司!”看到這一幕後,有不少杭州百姓私下議論道。
對於這個論調,杭州還真沒有什麽人會出言反對,畢竟兩月之前緝拿海匪孟二柱時,就牽連出一批涉案銷贓的商賈,在兩浙路引發一場軒然大\\波。這匪逆海大旺盤踞舟山十數載,誰知道胡員外與他是不是真的有牽連,況且海大旺還不是一般的海匪,是犯有謀逆大罪的。
對於兩浙路提刑司對自己私通匪逆海大旺、行銷贓貨的指控,胡惟之胡員外是一概否認的,然而那本從海匪巢穴裏翻出的賬簿卻容不得胡員外辯解,雖然說那本賬簿是假的。
不管胡員外如何否認,這罪名是板上釘釘了,況且之前孟二柱己經牽連那麽多兩浙路的商賈,若說海大旺不牽連些商賈出來,怕是兩浙路的百姓也不肯相信。
在胡員外的宅中,又抄出送與王漢之、白倫的禮單賬目,若是放在平常商賈送地方官們點孝敬這本是平常之事,然而在這個時候就意義非常了。
胡員外被拿入到提刑司大獄的消息傳來,兩浙路一眾官員們最先吃了一驚,心底開始害怕起來。不止是胡員外為了報私仇,王漢之、白倫二人更有意扳倒樂天,依二人在朝中的靠山,有不少官員為了攀上二人的關係為自己搏個前程,選擇落井下石對樂天發起彈劾,沒想到風雲突變,胡員外成了與逆匪有關連的人物,做為與胡員外交往甚密的王知府、白縣令多少要受些牽連。
得到胡員外被拿下大獄,又與匪逆海大旺有牽連的消息,杭州知府王漢之、錢塘知縣白倫此刻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胡員外聯名杭州的一幹商賈聯名參劾樂天,在意義上己經發生了質的改變,往深了說就是為逆匪海大旺報仇,而他王漢之、白倫成了幫凶。
“老大人,到了這個時候,我們該怎麽辦?”畢竟初入官場,年紀尚輕遇事沉不住氣,白倫忙跑到杭州府衙來向王漢之請求對策。
熙寧六年,王漢之登進士甲科,為官四十五載的王漢之此時也沒了對策,沉吟了半響之後,才緩緩開口道:“如今之計,你我隻能自去官職上表請罪了!”
“什麽?”白倫不由驚訝出口,自己今歲登了進士科,在自家老子的運作下剛剛做了一縣父母,卻將仕途毀於一旦,心中又哪裏舍得,忙開口道:“老大人,可否還有挽救之法?”
“沒有了!”王漢之搖了搖頭,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事涉匪逆,牽連甚大,老夫這次請辭怕是再無起複的希望了,而白知縣不同,你尚且年輕,令尊在朝中貴為宰畏,隻需在家中蟄伏數年,便可以起複了……以退為進不失為一種辦法。”
聞言,白倫也是一聲歎息,顏麵上盡是沮喪。
說到這裏,王漢之眼中冒出一抹恨意,恨然道:“想來樂小兒那賊子早就知曉胡員外牽涉匪逆一事,故意引我等入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