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啟程還京
涇原路總管六路邊事帥府。
縷縷青色煙霧從造形頗為別致的香爐裏嫋嫋升起,整間書房裏彌漫著濃鬱的檀香。坐在椅上總管六路邊事的童貫麵色難看到了極點,甚至臉龐上顯露出一種如同吃了蒼蠅的惡心感,而立於一旁的心腹幕僚董耘臉上的表情則盡是無奈感。
除了要一手執掌西北軍權,童貫還要時時關注汴都的事情,大宋媼相這個稱謂可不是白稱呼的,四月轉眼而過,以種師道為主帥的東路軍也是捷報頻傳,出蕭關攻克西夏永利,割遝,鳴沙三城一月的時間內斬首五千餘級。
做為此次戰伇的收官,這等戰績雖談不上輝煌卻也是達到了預期的目標。
然而東路軍的戰績,比違反節製由劉法與樂天率領的西路軍,立時黯然失色了起來。劉法與樂天在西路的數場大勝俘殺夏軍三萬餘人,則幾乎是徹底讓西夏人再也沒了野戰能力,所餘的兵馬僅能勉強守城自保。
童貫最大的理想就是像其的師父李憲那樣,在西北建功立業,雖然童貫己經做到了,為大宋開疆拓土有西夏麵積一半大小的隴右都護府,便是童貫為大宋立下的戰功的證據。
但是這一次童貫卻被樂天搶了風頭,這是童貫所不願意看到的,卻又是無可奈何。
雖然不在汴都,但童貫的黨羽爪牙卻是遍布朝野,這些爪牙會將汴都發生的事情時時傳報到西北,所以童貫的消息並不閉塞。
麵皮抽搐了幾下,童貫問道:“你是說那樂天是被鄧洵武故意派出西北的?”
“據從汴都傳來的消息是這樣的!”董耘忙回道,又說:“那樂天依仗得了陛下的聖眷,還有與鄆王殿下的親近,更與梁師成攀上了關係,朝中鄧洵武、白時中等人皆是拿其沒有任何辦法,便是蔡相的致仕也少不了其的推波助瀾……”
“這些混蛋廢物收拾不了那樂小兒,便將這樂小兒弄到西北來給咱家添堵麽?”沒等董耘將話說話,童貫怒罵了一聲,順手將舊案上的上等的汝窯茶碗砸了個粉碎。
“童帥息怒!”董耘忙勸道,隨即看了一眼地上碎渣子的汝窯茶碗一眼,立時嚇的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童貫用的東西豈能是凡品,方才被童貫砸碎的汝窯茶碗可是徽宗趙佶賜下的,砸了禦賜的東西是個什麽罪名,可想而知。
“劉法那裏的情況怎麽樣?”童貫對砸碎了禦賜的茶碗絲毫不在意,董耘是自己的心腹,外人更不知曉此事。
“蓋朱危、震武軍通往夏境的諸條道路俱都夏人破壞怠盡,兩軍處於對峙之勢!”董耘回道,隨即又說道:“從汴都傳來的消息說,遼國使節己經進宮拜見過陛下,並且從中斡旋,促使我大宋與夏人罷兵。”
“遼國還是那老一套伎倆!”童貫冷哼了一聲。
董耘回道:“想來夏人國主很快會向朝廷送上表謝罪議和了!”
“既然兵戈將止,那個禍害也該回汴都去禍害其他人了。”童貫點了點頭。
“童帥是那樂天?”董耘問道。
“不是他又是誰?”童貫哼了一聲,又冷笑道:“咱家雖然與梁師成不和,但也不能為了個小雜魚與梁師成翻了麵皮,既然咱家收拾不了這樂小兒,不如將這樂小兒送到汴都,留與鄧洵武幾人頭痛去。”
口中冷笑,然童貫眼底盡是無奈。
“讓樂天回去,總要尋出個理由出來。”董耘忙道。
童貫麵露不滿之色:“鄧洵武這幾個蠢物將那樂小兒派到西北的目的,咱家豈看不出來,巴不得這樂小兒死在西北軍中,若這樂小兒死了反倒給咱家帶來些麻煩,既然西北此時沒有戰事,將這樂小兒弄回汴都自然是順理成章!”
……
從涇原路到蓋朱城騎馬趕路需要兩日的時間,但傳遞軍情隻需一日的光景,很快童貫讓樂天回京養傷的命令就被驛卒送到了蓋朱城。
看到這封軍報,樂天笑了,從涇原路傳來的這份軍報上盡是對自己的褒獎之詞,絲毫未提自己與劉法違製之事。樂天心中明白得很,軍報上言辭說的好,其實分明是童貫想趕快讓自己滾蛋。
根據曆史原本的進程,宋夏之間的西北戰事到此時也便要告一段落了,但曆史軌跡己經被改變了過來,劉法墜崖斷足並未身亡,而且取得滅敵三萬有餘的勝績,西夏一時間內再無發起大規模對宋戰爭的能力。
如此來樂天也自然願意落個清靜,畢竟這裏不甚太平,自己的小命也險些丟在這裏,還是回汴都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好過。
聽說童貫讓樂天受傷回汴都養傷的消息,一眾熙河路將領哭笑不得,身為熙河路統帥的經略安撫使劉法腿都斷了還沒下火線,麵皮隻是被刺客劃傷的樂天便要被送回京去養傷,這個命令實在是有些太奇葩了。
絲毫沒有江南那種煙雨氤氳的迷|離之感,西北黃土高原的藍天白雲格外純淨,天空似水洗過一樣,藍的刺眼醒目。
蓋朱城前,在戰爭上廝殺取敵人性命毫不手軟的熙河路一眾將領與士卒,麵容上凝重非常,眼中也沒有往日的銳利充斥著許多不舍。
樂天就要走了,馬上就要回京“養傷”,雖然相處的時間才短短不到兩月,但樂天不僅救下了熙河路大帥劉法,更是一雪前恥重挫夏軍,令夏軍龜縮在卓囉城中,不敢有絲毫的動作,這讓熙河路每一個士卒都欽佩非常。
坐於車上,劉法從帥府一直樂天送到蓋朱城外,眼中也是閃爍出不舍之意,這個未滿雙十的少年不止是救了自己的性命,更是用兵如神,這令己經五旬開外的劉法心中也是讚許不己。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劉帥請回罷!”樂天下馬,向著劉法施了一禮。
“樂修撰保重,軍中禁酒,我等常飲的不夠痛快,待來日再見之時你我定要飲個痛快!”一戰成名,此時己經有熙河第一猛將之稱的瞿進向著樂天拱了拱手。
“想用不了年餘,我想我等便會再見了,到那時我等便一醉方休!”樂天也是拱手說道。
樂天這樣說當然是有自己的道理,隻是在場的一眾將領心中不大明白,還隻以為樂天在那裏客套。
北宋末年是各種奸佞妖孽橫行的年代,依曆史原本的軌跡,曆史上的宋江起義、方臘起事就在這幾年,西軍這隻大宋最能打的軍隊如同救火員一般在大宋各地救火,為大宋這艘將要漏了底的破船東補西修,拆的散落在大宋的各地,譜出一曲曲亂事悲歌。
待樂天與瞿進客套過一番後,熙河路副帥何灌還有楊惟忠、焦安節等人也是紛紛與樂天告別。
樂天臨走時,劉法特意調撥了三百精銳騎兵護送樂天歸京,防止西夏人在路上對樂天不利,當然樂大人也是愛惜生命的好童鞋,自然就卻之不恭了。
臨行時,樂大人帶了西北的土特產外,還帶走了熙河路一眾將領的信件。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誰不想向家裏報個平安。
一路向東南行去,樂天沒有去涇原路,按規矩樂天此行回京前應去涇原路拜見童貫,畢竟童貫是統領六路的最高長官,然在軍報信箋上童貫的命令卻寫的很是親切,特意命樂天好生養傷不必去涇原路帥府拜見。
對此樂天隻是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樂天走了,但沒走的遠,在定邊軍稍做停留見了安掌櫃一麵,耳提麵命要安掌櫃經營好在西北的票號業務,才起程向汴都行去。
在樂天前世的記憶裏清楚的記得,八年後金兵南下,靖康之變,徽欽二宗被俘,大宋半壁江山淪陷。樂天原以為自己無法阻擋曆史原本的軌跡,隻需好好經營江浙東南那一片便可,但這一次西北之行,自己己然改變了曆史進程,這不禁讓樂天在心中漸漸展開了自己的構思,以一己之力捥大宋於狂瀾之中,讓天下百姓不再遭受兵燹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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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馬東來,疾馳入京。
大禁外麵垂拱展前麵,與大慶殿側邊並排的房舍盡是大宋一眾中樞大臣們的辦公之所,在一間茶室內,做著三位紫袍大臣,分別是鄧洵武、白時中、胡師文,此時三人均是苦著一張臉。
遼使斡旋宋夏戰事,這己是朝野皆知的事情,宋夏和議便意味著西北戰事將息,西北止住兵戈就意味著樂天遲早要還歸汴都,想當初可是這三個人向徽宗趙佶建議樂天名為去西北曆練,實為去西北送死的,這個禍害竟然大難不死,此番若是回了汴都還不會想著法的來陰自己這些人。
想今歲正月時,樂天是怎麽坑太子,坑李邦彥、耿南仲那一幕可是猶在眼前。
胡師文最先開了口:“西北邊事雖然將要平了,但我等一定要想個辦法將樂天留在西北,免得他回了京在暗中算計我等!”
自家兒子曾被樂天坑的自行黜職,白時中也是感歎道:“一肚壞水就是一肚壞水,沒想到這樂小兒不止在朝中坑我等,在西北也坑了夏人,竟然立了那麽大的戰功。”
鄧洵武冷笑了一聲,道:“他樂小兒不是立了功麽,西北長年與夏人對峙,就需要能打仗的人,既然立了功我等就在聖上麵前替他美言,再鼓|動些人在一旁煽風點火,直接讓他駐守西北便是,想來聖上也會同意的!”
就在三人正在計議的時候,有個樞密院的吏員尋了過來。
“何事?”見那親信進來,鄧洵武擰緊了眉頭。
“西北童帥送回了軍報信箋。”
“莫非西北與夏人的戰事吃緊了?”鄧洵武驚訝。
“西北打了勝仗!”
起身接過西北軍報,也表示有不能慢待童貫之意,當然更不能誤了這個向陛下獻媚的機會,鄧洵武笑道:“好事啊,與本官拿來,本官這便呈與陛下報喜!”
將信箋奉與鄧洵武時,那小官又言:“童帥在信上還說,將樂大人送回汴都養傷!”
剛剛接過信箋的鄧洵武“涮”的一下麵色變的蒼白,旁邊的胡師文更是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