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樂天的話說的雲淡風輕，然聽在宋公明與燕小乙耳中卻不諦於一記驚雷，令人猝不及防，緊張、驚愕、疑惑等各種表情在麵容上迅速變幻著，甚至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侯爺說笑了！”能帶著幾十兄弟造反，宋公明自然是號人物，麵色很快恢複了正常，笑著說道：“在下不過是一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可不敢做那等抄家滅族的勾當。”
燕小乙也忙在一旁說道：“侯爺，我家公明哥哥隻是個生意人……”
“酒菜己經準備妥當了，侯爺與二位且吃酒敘話！”在燕小乙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李師師走了進來，身後隨有婢女開始奉上各式酒菜肴饌。
“今日勞煩師師姑娘了！”樂天向李師師致意輕笑，首先坐於席間。
見樂天未有其它動作，宋公明與燕小乙也是隨後入席，隻是麵容上不複之前的淡然，越發顯有些拘謹起來。
入席，李師師便感覺氣氛與之前有異。
於風塵之中討生活的人，李師師自然也是慣會調弄氣氛之人，立時言道：“侯爺，方才你與妾身言說‘哆、瑞、米、發、嗦、啦、西’七聲音階，妾身方才反複思慮了一番加以辯證，‘哆’為宮音，‘瑞’為商音，‘米’為角音，‘嗦’為徵音，而‘啦’為羽音。
樂譜之中除了宮、商、角、徵、羽五音之外，我華夏樂律尚有變徵與變宮兩音的存在，而侯爺所說的‘發’音與‘西’音，恰好可以補變徵與變宮之音。”
聞言，樂天笑道：“師師姑娘好悟性！”
“侯爺莫要取笑妾身了，侯爺今日提及音律之事加以點撥，妾身始有醍醐灌頂之感！”李師師輕輕搖頭，說話的同時將酒杯端起：“在此妾身要感謝侯爺點撥！”
燕小乙見勢也端起酒杯來緩解氣氛：“樂侯爺被人雅稱為桃花庵主，不止是精通詩歌賦，更是通曉音律的雅人，不愧是名滿我大宋的風|流人物！”
說話音，宋公明也端起了酒杯相敬，之前尷尬的氣氛立時緩解開來。
一杯飲盡，那邊有侍女過來添酒，李師師接著言說道：“依妾身之淺見，我華夏古傳的五聲音階法適合於記錄小唱曲法，因小唱之法曲調平緩極少有大起大落之勢，而嘌唱管繁弦，曲調活潑歡縱五聲音階有些力有不支，而侯爺所提的七聲音階法，用來載錄嘌唱之法最為合適不過。”
這邊還未等到樂天回話，隻聽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片刻後隻見李師師的媽媽李老|鴇進來，先是向樂天福了福：“見過侯爺！”
樂天點頭回禮，李師師言道：“媽媽有何事？”
“見過幹娘！”這時燕小乙忙起身拜道。
“幹兒子也在呐！”李老|鴇向燕小乙點頭笑道。
聞言樂天微微驚訝，這燕小乙不止認了李師師做幹姐姐還認了李老|鴇做幹娘，想來這燕小乙就真的是燕青了，看來宣和遺事與水滸雖多有虛構成份，但在本時空這件想來是真的了。
目光投向樂天，李老|鴇臉上堆滿了笑容：“再過幾日便是三月初三評選花魁的日子，隻是去歲周邦彥周老官人被貶謫到南京商丘，今歲選花魁的主評少了周老大人，諸位同業都覺得本次花魁大比的評比主持欠缺了許多份量，故而諸位同業讓老身出麵請樂侯爺來做這個主評……”
李老|鴇一邊說話，一邊看著樂天的臉色。
輕笑了一聲，樂天言道：“李媽媽說笑了，汴都今歲三月三月評花魁之事樂某也是知道些的，但汴都花魁大比除了品評容貌之外，還要品評聲律才藝，對此樂某實是欠缺的緊，當不得此等大任！”
“老身就知道侯爺不給老身這個薄麵！”聽樂天說話，李老|鴇噘著嘴哮囔道。
說話的同時，李老|鴇拖著中年發福的肥碩身子來到李師師旁邊，說道：“女兒，你來替媽媽請樂侯爺罷，想當下整個汴都也隻有女兒你能請的動樂侯爺了！”
進京為官後，樂天要顧及身份，極少進入風|月場，現下汴都一眾伎家無不以能請到樂天到場為幸事，李老|鴇知道整個汴都惟有自家女兒李師師能請到樂天，故而便應了這個請，如此來自己在同業之間也極有麵子，再者說自家還有個女兒喬容要參加此次花魁大比，李老|鴇也打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主意。
見李老|鴇央李師師出馬，樂天忙言道：“師師姑娘，不是樂某不給李媽媽這個麵子，隻是樂某雖吟得詩詞，於音律之道卻無造詣！”
聽樂天這麽說，李師師立時掩口笑了起來：“若他人說不通音律，妾身還相信，隻是侯爺說不通曉音律，妾身便要樂不支了……”
這……
樂天立時有恨不狠狠抽自己幾個嘴巴的衝動，之前見到宋公明，自己以靜製動來引來話題，說什麽不好非要說甚麽七聲音階，這下自己真的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坑得不是自己又是誰。
燕小乙這時也忙著附和道：“侯爺通曉音律，這個主評自然是最為合適的！”
“侯爺莫要謙讓了！”這時宋公明也在一旁幫腔。
官位越做越高，為了避嫌樂天極少去花|街柳巷那等地方，但對於汴都評花魁的規矩樂天還是知道些的，汴都做為大宋的都城，評花魁自然正式的緊，哪是自己幾年前在平輿的胡鬧，華夏評花魁最早便是在宋代神宗年間於汴都舉行的，而且經過幾十的的經驗積累早己形成一套健全的製度，稍有不公就會引人非議。
自己在汴都時與李邦彥、郅官人評花魁胡鬧，評的主要是美色容貌、其間隻是稍帶些才藝，甚至有些登|徒浪子們私下底，將女伎床|上功夫也當做評比的內容之一，實是放|浪的不能再放浪。
而汴都舉行的花魁評比除了容貌以外，才藝才是最最重要的。汴都遍地王侯公卿、富豪顯貴，這些人就算不上風雅也要附庸風雅，所以為了顯示出自己的高雅，往往有意的忽視掉到容貌比較，更加重視才藝的比拚。說的再明白一些，汴都的花魁評比與後世的歌手大賽有很多相似，而且根據唱法還會分為小唱與嘌唱兩種唱法。
小唱屬於雅唱，這小唱的唱詞一定要玩的高雅，曲風好比現原的美聲唱法一般，參加小唱的小娘子載歌載舞，自個兒用手或是板打節拍，旁邊有伴樂之人用各式樂哭伴奏，要唱出雅調，講究聲音軟美，節奏徐緩，一板三眼。
而嘌唱又叫唱曲兒，唱小令，用鼓板伴奏，曲風活潑恣縱，顯得熱鬧俗俚，多流行於大街小巷之間，用現在的說法就相當於後世的通俗唱法，或者說是流行音樂。
若這花魁大比隻是評比女伎才藝也便罷了，但這評比之中還有許多灰色地帶，本朝官員俸祿豐厚，許多大臣家中往往蓄有樂伎，比如仁宗朝宰相韓琦家中曾蓄有女伎二十有餘，歐陽修、蘇軾家也有蓄有歌舞伎，現下任宰相的王黼家裏也有家伎十數人，更不要說其他人等。
這些蓄養在朝中大員家中的歌舞伎往往也會參加花魁評比，這些女伎到了現場，做為評比的自然要給幾分麵子，所以這方麵也是讓樂天有顧慮與忌憚的。
見樂天依舊猶豫，李老|鴇央道：“侯爺，您就看在老身這乖女兒的麵子上允了罷！”
“既然媽媽開口了，樂某便應了媽媽的相請！”思慮了半響後，樂天眼中忽掠出了一抹笑意：“不過……”
李老|鴇大喜，忙問道：“侯爺有什麽要求緊管說！”
隨之樂天又言道：“不過，樂某要此次花魁大比的全部名單！”
……
筵席之上，樂天談笑風聲神態淡若往常，宋公明與燕小乙二人麵帶笑意口中連連附和，但心底卻是忐忑非常，樂天一口直接道出了宋公明的真實身份，又豈能不讓二人心驚。
宴畢，樂天起身言道：“諸位，時辰不早了，樂某也該告辭了！”
見樂天起身告辭，宋公明與燕小乙二人對視了一眼，也是連忙起身拜道：“師師姑娘，我二人也該告辭了！”
李師師也言道：“妾身送送侯爺！”
樂天笑道：“夜深了，師師姑娘還是留步罷，樂某與宋官人二人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
各懷心思，樂天、宋公明、燕小乙三人出了鎮安坊李師師的宅子。
出了院子，宋公明環視了眼樂天身邊的護衛，忽向樂天躬身拜道：“還請侯爺救我等兄弟一條性命！”
見狀，樂天故做不解，驚道：“宋官人這是何意？”
燕小乙在旁也是緊隨著躬身一禮，隻有那麵上帶記的楊誌不亂所措的發懵，不知自家兄長這是何意。
宋公明言道：“在下一條性命死不足惜，然麾下有千餘兄弟，不能讓在下的兄弟隨宋某同赴黃泉，還請侯爺搭救！”
“二位請起！”樂天雙手扶起二人，笑道：“不妨尋間酒肆，你我二人邊飲邊敘！”
口中不言，但樂天心底知道，之前自己在李師師家中一番言語徹底將宋公明的不臣之心擊的粉碎，正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
尋了家酒肆，選了間極為僻靜的雅間坐下，等上齊酒菜，屏退所有無幹人等，令心腹之人守在外麵，隻留武鬆立於樂天身後，燕小乙也立於宋公明身邊。
這時宋公明才言道：“侯爺所說不錯，在下就是那在梁山濼起事的宋江……”
隻待宋江說了一半，樂天便將話接過來說道：“你身邊的燕小乙便是浪子燕青，而守在外麵那麵上帶記之人名喚楊誌，人送渾號青麵獸！”
“侯爺是如何知曉的？”聞言，宋江更加驚訝。
對於宋江發問，樂天隻是笑而不言。
越發的感覺樂天深不可測，宋江忙道：“是在下多言了，侯爺能平滅夏國，在下隻是一群起事的草莽，又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