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撲了個空
桃花開,杏花敗.清早的陽春三月處處明媚,一簇簇的桃花開滿了汴河兩、岸,春風吹的正勁,一隻隻紙鳶在天空中飛的歡騰。
手中牽線放紙鳶的童子們自是沒什麽看頭,樂天的目光隻在幾個妙齡女子的身上打轉轉,邁動著步伐同時口中吟念著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起複一詞,最早起於東周春秋戰國時代,是官員中一個常見的名詞,其成因有三:一,官員因父母喪服期滿後補官;二,降職後又官複原職;三,官員因父母喪而辭官守製,未滿期而奉召任職。或因戰爭之需或行殊才能而召,這種起複還有個別稱,喚做“奪情”。
顯然樂天不屬於第二種情況,但屬於第二種範疇之內,今日一大早起了床後,收拾了一番才搖搖晃晃不情不願的來吏部報道,吏部有權力安置四品以下含四品的官員,但也有推薦四品以上的官員,當然官員印信牙牌什麽的也歸吏部發放。
雖說如今秩序混亂,官員任命多由趙佶即興繞過吏部任命,或是由王黼、梁師成賣官鬻爵,但印信牙牌還是歸吏部管理的。
前度劉郎今又來,這句詩用在樂天的身上倒是應景的很,當初劉禹錫因作《遊玄都觀》而被貶謫一去就是十二載,十二年後劉禹錫再遊玄都觀,才寫下了這首《再遊玄都觀》,表示自己依然如故,不改初衷,痛快淋漓地抒發了自己不怕打擊、堅持鬥爭的倔強意誌。
如今距離樂天棄官正剛滿十二天,樂天不妨也附庸風雅一番,口中“前度劉郎今又來”來表達自己的清正不懈鬥爭精神,也應景的很,而且吏部老吏見到樂天,心中也有這種感受。
年紀不大,但汴都城中倒是沒有幾個人不識的樂天的,蓋因樂天的大出風頭數次,其中最出風頭的兩次皆出現獻俘禮上,一次是於造反一事上頗有水份的海大旺造反,另一次就是樂天帶著三千西軍精銳押送夏崇宗李乾順還京。
做為政和八年戊戌科進士,成績中雖有些水份,但那也是進士,而且樂天這個進士更出名,別人中了進士選官都是急不可待的來吏部領取,而樂天是吏部命人將從九品冠戴印信給樂天送去,當時此得吏部許多文吏心中不滿。
隨後沒過幾日樂天突然青雲平步,從九品升到從八品,令吏部官員一個個目瞪口呆,在隨後的五月中旬,樂天因打了蔡鋆而開罪蔡京被外放錢塘,重和二年春天回到汴都,己是正六品,再愈半歲又成了正五品的中書舍人,就在前不久的宣和二年正月被封為侯爵,正式來領史部領了正三品的冠戴印信。
做為大宋的一號名人,樂天的去向與動靜還是很牽動人心的,宣和二年二月二十五日樂天棄職歸家,今日三月八日,中間剛剛隔了十二天,此人便來吏部辦理起複,倒也是一樁奇談。
進了吏部大堂,在吏部一眾候選補官的目光中,樂天邁著慵懶的步子前直擠去,直接來到辦事書吏的案前。
還沒等樂天開口,幾個等著候補的官員看到有一身著士子裝束的年輕人徑直擠過自己這些等待許久的人,立時惱怒了起來,特別是前麵那正與書吏說話的官員,心中更是憤怒打量了一下樂天,見樂天並未曾身著官服,想來是初次投名選官的後生,立時喝斥道:“從哪裏來的無禮之徒,怎如此不懂規矩。”
被人喝斥了,樂天瞥了瞥那官員幾眼,隻見一身緋色官袍也麵生的緊,聽口間像是北方的,想來是外地入京選官的知府、知州之流,嗤笑了一聲問道:“四品?五品?六品?”
辦事的書吏見二人似乎要起爭執,忙見個視:“侯爺,您的牙牌印信可不是小的們做的了主的,您親自去與後院尋老大人談罷!”
不管他是四、五、六哪一品,與低自己一個級品都不止的人吵架都是一件跌份的事,樂天與那書吏點了點頭向吏部內院行去,不過心中很是有一種扮豬吃慮的快、感。
見樂天離去,那方才與樂天惡言相向的緋袍官員額頭上不由汗涔涔的,與那書吏言道:“侯爺?此人莫非是哪個宗室子弟?”
那書吏點了點頭,眼神中倒是有幾分鄙視眼前這個緋袍官員:“你們外地官有所不識,這位就是被人稱桃花庵主,曾經領兵平滅夏國俘獲夏國國王,被天子封平輿侯的樂侯爺
人的名,樹的影,沒見過不要緊,但若是沒聽說過就不可能的,那緋袍官員訥訥不能言語。
聞言,後麵幾個等待選官的官員不由暗自慶幸,多虧方才沒急著說話,若不然丟人的就是自己的,同時心中又歎這汴都城果然是臥虎藏龍,隨便一個看似不起眼的人,就是個紮手的硬家夥。
吏部選官分成文選司、武選司兩個部門,樂天是文官,這印信牙牌自然來文選司拿,那文選司郎中與樂天見了禮,口中卻是言道:“侯爺,你的事下官也過問不得,還是請去見尚書老大人罷,侯爺的印信牙牌被尚書老大人拿去了!”
王詔拿自己印信是幾個意思?出了文選司,樂天一邊想一邊向後堂吏部尚書所在的廨所行去。
朝中雖說六部形同虛設,但做為屈指可數的十幾位大員之一,吏部尚書王詔,樂天自是識得的。王詔,字景獻,河北正定人,曾做過通判,外放過數任知州,所至之地除盜安民,皆有政聲,後擢開封府推官,曆任工、兵、戶三部侍郎,政和三年轉任開封尹。王詔的兒子王瑽也是個人物,曾攝洛陽尹,也是三品的存在。
按道理來說這王詔與自己沒什麽過節,也沒聽說過王詔攀附於誰,那拿自己印信牙牌又是何意。
吏部內堂門子通報過後,樂天進了王詔的房間,與王詔見過禮後開門見山的問道:“聽前麵書吏與侍郎說,在下的牙牌信印在老大人這裏,難不成出了什麽變故?”
王詔請樂天到旁邊小廳從下,吩咐雜伇上了茶才苦笑道:“樂侯爺,你的印信牙牌也不在本官這裏。”
“不在你這裏?”樂天越發的不解起來:“難不成樂某的印信在天子的手裏?”
“想來樂侯爺也知道,本朝自當今天子登基後,吏部漸漸形成虛設,官員的任命多由天子、宰輔直接任命,這吏部就是養閑人的地方,老夫在這裏在熬上兩年便可以致仕了!”
年紀倒是大了,樂天也不理會這些,問道:“哪在下的信印牙牌在何處?”
王詔坦言:“昨日被梁中官取走了!”
“他拿走做什麽?”樂天有些疑惑。
就在樂天思慮間,王詔言道:“樂侯爺,老夫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老大人請講!”聞言,樂天立時言道。王詔是三朝老臣,而且官聲也不錯,為官為政自是有獨到的見解之處,而樂天是年少得誌,再加上鑽營,雖躋身侯爵然底蘊卻欠缺的很,正需要這種官場老油條的教誨。
王詔言道:“自我朝太祖皇帝取天下,到太宗皇帝平滅四方以來,論功勞無人能出樂侯爺之右,如今侯爺在京城聲望太高,風頭正盛,免不得犯了年少氣盛的毛病……”
“吾不卒視京西、京東、河北百姓被公田所所欺,民不聊生!”樂天有些忍不住這王才頭的囉嗦。
“侯爺雖有憂國憂民之心,然做事要隱忍呐,凡事大刀闊斧皆有不善之應,侯爺不視當年範仲淹、王介甫乎?”王詔言道,又言:“如今朝中有人對侯爺不忿,思慮報複,然懼於侯爺聲望又恐為天下人啐罵,才想出今日之計,可謂捧殺爾!”
樂天聽的明白,王詔也是一片好心,怕自己看不出王黼的陰謀,故而囉嗦了一堆。
不得不承認,樂天身有平夏之功,如今又有在朝堂上彈劾痛斥楊戩之舉,大宋所有的官員裏論聲望幾乎無人出樂天之右,王黼想要報複樂天也隻有用這種辦法。
“大理寺卿也不錯!”樂天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他王黼不怕過了幾百年,我樂天成了戲劇詞話裏的的樂龍圖,而他王相爺卻變成本朝有名‘五鬼’之一的王若欽?”
“唉……”聽樂天這麽說,王詔不由的長歎了口氣,眼前這年輕人依舊不聽自己的勸。
……
“下官見過侯爺,還望侯爺大人大量,不計下官的過往!”
從後堂出來到了前廳,樂天正要離去,卻見一人向自己下拜,待那人抬起頭時,立時認了出來,此人便是方才喝斥自己的緋袍官員。
“你是……”樂天打量著這個緋袍官員,見其有近五旬的年紀,看其對自己的恭謹模樣,想來仕途並不平坦。
聽得樂天發問,那緋袍官員滔滔不絕而來:“下官劉豫,哲宗皇帝元符年間進士,剛從兩浙察訪使任下卸下還京選官,故而在兩浙路任上曾聽聞過侯爺的大名,隻是一直在兩浙州縣巡視,故而在兩浙路上不曾見過侯爺,實為今生之憾事也,如今得見侯爺實屬三生之幸事!”
劉豫?就是那個靖康之變後投降金人,被金人封為皇帝的建立傀儡政、權名號大齊的皇帝的劉豫?
來到這個時空,樂天見過的名人多了,起初還有新鮮感,現在越的不介意起來,言道:“不知劉大人如今選官於何處?”
聽樂天發問,劉豫不由苦笑出來:“下官還京己有三月有餘,尚未選得官位!”
樂天故意問道:“若非你考語不佳,才沒得安排?”
“下官考語為卓異!”劉豫回答的很是響亮,不過麵色倒很是尷尬。
樂天又故做恍然大悟狀:“本侯倒忘記了,本朝冗官,便是舊異也不得選爾!”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劉豫言道:“不止是本官,便是這堂中不少官員,也考評極佳,隻是難得選官爾!”
旁邊有待選官員,聽聞劉豫所言也是麵帶苦笑,然後再齊齊的向樂天遙施一禮,以示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