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審問(下)
“侯爺!”有士卒進帳施禮。
“說!”
那士卒稟道:“方臘賊者所掠婦女,自賊洞逃出,祼而縊於林中者,由湯岩、椔嶺至九村山穀相望,連綿足有十餘裏,死者不可計數!”
聽聞稟報,樂天看著方臘,問道:“方教主,你曾主張‘眾生平等,無有高下’無論男女皆是平等,這祼而縊死於林間的婦者,你又做何解釋?”
方臘不言。
看著方臘,樂天繼續厲聲問道:“你自號聖公,與麾下稱‘劫取大家財,散以募眾’,哄騙一群連兵器都沒有的百姓燒了自家房子隨你謀逆,以紅色三角巾圍頭拿起鐮刀鎬頭斧子筢籬,加入開始向另一個村鎮燒殺劫掠的行列,此者為義乎?
你每到一處,皆是先強搶劫掠,而後便是殺戮‘凡得官吏,必斷臠支體,探其肺腸,或熬以膏油,叢鏑亂射,備盡楚毒’,取杭州你縱火六日,官吏居民死者十其三四,退杭州你再火焚官舍、學宮,府庫與僧民之居,經夕不絕,此者為仁乎?
汝為教主,定教規:‘聞其法,斷葷酒,不事神佛、祖先,不會賓客,死則袒葬。’然你於漆園殺聚眾椎牛灑酒謀逆,如何自圓其說;汝摩尼教自教主之下分其魁,論男女皆稱為魔王、魔母,自稱為神佛,信者皆按時納錢與其,此者又為善乎?”
方臘皆不能言語。
帳內一眾將官們心中皆是不由的為樂天暗叫了聲好,樂侯爺的一番仁、義、善三問,將方臘的虛偽徹底暴露於天下,一旁負責記錄的書吏奮筆如飛,將樂天一連串的問話記錄下來,以傳於汴都。
“依樂某來看,你方臘是常年心態失稀,一朝得勢便要以償怨心;你方臘出身卑微,又信俸為我朝所禁之摩尼邪教,骨子裏對士子讀書人與佛道信徒有種與生俱來的恐懼,當你得了權力,這種感覺的就會成為浩劫與毀滅的動因。”
目光依舊沒離開方臘的身上,樂天繼續冷笑著說道:“依樂某來看,你方教主最初的那些口號,無非就是想滿足自己從發|泄到野心的幌子罷了,全然沒有一絲替百姓與天下著想之念!”
徽宗趙佶要是在這裏,聽樂天這番話怕是立即抱與樂天抱頭痛哭,這由花石綱引發的兩浙大亂,終於找到替自己背鍋的人了。
說這番話,樂天自然不是無的放矢,樂天知道今日自己的一番問話必然要載於史冊之中,自己這所以這樣問,主要是有洗白自己的意思,免的後世史學家總是將一頂鎮壓農民起義的帽子扣在自己的頭上,大罵自己為封建統治階級的走狗,屠戮人民的劊子手。
論忽悠人的傳教功夫,方臘可以說是大宋宗教界立於金字塔頂尖的一眾人物,但論說起搞政工,方臘拍馬也不及樂天,不止是在戰略上的高瞻遠矚,還是如潑婦罵街的對潑政治汙水,方臘的水平最多隻能相當於剛剛會背百家姓的孩童而己。
最後樂天哼道:“今日樂某戳穿你方臘的虛偽,告訴那些為你方臘賣命繼續為朝廷做對的百姓,他們為之拿生命來保護的首領,與那些壓榨百姓的貪官酷吏沒什麽兩樣,皆是一樣的貪財皆是一樣的好|色,石門對石屋埋藏處的寶藏,還有縊死於林間的婦者,便是最好的明證。”
在眾人眼中看來,樂天說的可能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但方臘心中知道,樂天所說的都是真的,自己在撤退之時嫌所帶的細軟累贅,著實是命人埋了起來,隻不過與樂天所說的不同,想來是以訛傳訛才公演變為今天這個模樣。
想到這裏,方臘心中立時生出一種無力感。
看到方臘的模樣,樂天也知道到此方臘心底最後一道防線被攻破了,淡然道:“方教主,此次謀逆的主謀從謀都有何人,盡皆招了罷!”
……
心裏防線盡被摧毀,此時的方臘精神頓失,不複之前模樣,與尋常垂暮老者毫無二致,將起事到失敗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畫押按過手印,樂天將方臘的供詞看了又看,才命人妥善保存好,待略做休息之後,又命人將曾在方臘手下任宰相的方肥、陳箍桶等人帶來問話,並做出筆錄。
方臘麾下雖皆出身於百姓草莽,但不得不承認其中不乏能力出眾之人,譬如這陳箍桶還有於富陽起事追隨方臘的的前太學生呂將。
按方臘供稱,這陳箍桶有擁立之功,陳箍桶是方臘在傳教時的追隨者,當初方有常舉令二子方世熊報方臘謀反,方臘自言自己開始時不知如何是好,是追隨在身邊的陳箍桶勸他趁官府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趕緊舉事,所以陳箍桶是有勸立之功的。
更不值的一提的是,方臘占據青溪之前的第一個大勝仗,殺死兩浙兵馬兵馬都監蔡遵、與副都監顏坦,全殲五千兩浙禁軍的息坑大捷,就是陳箍桶與方臘之妹方百花指揮的。
在本時空,由於金人南侵以致有靖康之變,使無數宋籍被掠於北地,又因蒙元入侵金人都城,而使無數典籍成了韃子的引火之物,毀於戰火,史料皆不周全。惟有後世有一本《房周山集》中曾記載,方臘被俘後曾向童貫供稱陳箍級是為主謀,而且童貫也很欣賞陳箍桶,本想將其收入麾下,但因為方臘一口咬定了陳箍桶,而不得不殺了陳箍桶。
除了這陳箍桶之外,前太學生呂將也是樂天不得不注意的一個人,這呂將因為批評花石綱而觸怒朝堂,被朝廷遺棄不得為官。在方臘占據杭州後,他主張先奪取沒有重兵把守的金陵,扼守長江,然後趁勢奪取東南州、縣,這的確是建立東南根據地的重要一著。
但方臘卻置之不理,以至於樂天領兵南下後,既失去了奪取金陵以求得更大發展的戰機,又分散了兵力,使起義軍在官軍大舉反撲麵前,一開始就處於被動局麵。在宋軍逼近杭州的時候,呂將又進言“立即撤出杭州”,認為這是“唯一可行之計”。方臘卻不願放棄血戰得來的杭州城,結果還是因為糧草不繼而撤退。
若是方臘采納了呂將的建議,至少不會輸的那麽快那麽慘。
更值的樂天注意的是,呂將雖是一介書生,卻能在被俘後趁宋江、武鬆等人與辛興宗械鬥時逃了,更在避過了追捕,這身板體力與腦子也絕非尋常人能比的。
……
雖俘獲了方臘與一幹匪首,幫源、梓桐依舊有義軍據險而守,亂局尚未完全平息,故而樂天不能回到杭州府做他的置製使。
“侯爺,不知喚卑職前來所為何事?”黃堪檢進得帥帳,施過禮問道。
憑退左右,命楊誌出去守望,待沒人時樂天說道:“想辦法找個與陳箍桶生的一模一樣的人來頂替他!”
黃堪檢立時明白了樂天的用意,驚訝道:“侯爺是想故伎重施,像當初在杭州府時救武鬆那般!”
“不錯!”黃堪檢是自己人,樂天也不避諱:“以樂某來看,這陳箍桶是個人材,隻不過跟過了人,能納為樂某所用,倒也不負了他的才能。”
黃堪檢依舊心驚:“侯爺,這陳箍桶是謀逆的欽犯,武提轄當時是為民除害,此事若傳揚出去對侯爺……”
沒有作答黃堪檢的話,樂天直接說道:“東瀛采銀,你也是有股份的,而且日後規模日大,那些東瀛人遲早會知曉我等采銀之事,以東瀛人的脾氣又豈會坐視讓我等取利,到時難免會與我等發生爭鬥……”
天下間沒有人會與錢過不去,提到了銀子,黃堪檢立時睜大了眼睛,樂天說的沒有錯,關於東瀛的事情自己也是知曉的,據新傳回來的消息,東瀛不止是隻有島根那個地方有銀礦,前去勘探的技師們還在東瀛其它地方相續發現了金礦、銀礦還有銅礦。
這些可都是錢啊!
東瀛人若是得知了消息,又豈會讓宋人白白將金銀采了去,遲早會爆發爭鬥,如此一來自己每年近萬兩的額外收入就會斷了進項……
正所謂斷人財路有如殺人父母,有著共同的利益,黃堪檢立時正色道:“此事便交於卑職,何況造反的欽犯皆掌握在侯爺手中,生與死隻在侯爺的一念之間,若一時之間卑職尋不到容貌相像之人,還請侯爺略做寬限。”
黃堪檢當初對樂天言聽計從,是因為樂天是鄆王殿下的親信,現下對樂天言聽計從,是因為樂天掌握著與自己息息相關的利益,正因為每歲有著海貿、采銀萬餘貫錢的進項,朝中三品大員的日子也沒黃堪檢過的舒服。
樂天叮囑咐:“你要盡快,時間不能久拖,本侯可不想童貫那老閹貨來與本侯搶奪功勞!”
黃堪檢應了一聲,連忙出去按吩咐辦事。
在樂天眼中看來,陳箍桶的確是個人才,能收於麾下赴於東瀛坐鎮,用於防範東瀛人知曉采銀後,與自己麾下可能發生的爭鬥,顯然是極好的人選。
……
“侯爺!”武鬆立於樂天近前。
將一封書信遞與武鬆,樂天開口道:“你喬裝打扮一下,帶領些可靠的手下,尋找那個名喚呂將的亂軍首領,將本侯的這封書信交與他!”
“是!”武鬆應了一聲,將樂天遞來的書信收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