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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6章 黨爭舊事

  “黃大人、徐大人,你二位失態了,莫要忘了此間是為樂公爺府上!”


  眾人勸阻,黃敏、徐處仁依舊互不相讓,這時李綱大聲斥道。


  聽聞李綱之言,黃敏、徐處仁立時住了口,想及二人現下一人官居為宰相另一人為樞密使,皆是朝中最高的執宰,忙向李綱、樂天拱手道:“李相公、樂公爺,是我二人一時忘形,在此賠罪了,望二位大人莫要見怪!”


  李綱側身搖頭道:“這裏是樂公爺府上,你二位賠罪也是要先向樂公爺賠罪!”


  黃敏、徐處仁再次與樂天施禮:“公爺,是我等冒犯了!”


  “尺八,端盆溫水來與黃大人淨麵!”樂天與侍候在旁的尺八吩咐道,隨即負手長歎一聲:“我大宋自神宗皇帝朝以來黨同伐異的新舊黨爭,與今日二位大人爭吵又何其相似……”


  看著黃敏臉上的墨漬,徐處仁自覺理虧,忙賠禮道:“黃大人,是在下失禮了!”


  黃敏也知道見好就收,忙回禮道:“黃某也有禮數不周之處,請徐大人見諒。”


  “樂公爺凡事見解皆有不同於他人之處,不知公爺對新舊兩黨之爭持何看法?”鄧肅對樂天較為陌生,但傾慕樂天之才,於旁請教道。


  眾人聞言,也同時將目光落在樂天的身上,希望聽聽樂天的見解。


  就在去歲,朝廷還屢屢下旨禁蘇東坡與黃庭堅的詩文,這無疑是以蔡京第四次為相,與為首的新黨再次得勢的信號。


  ”大人請淨麵!“尺八端水來到黃敏近前,放下後又道:”外麵起了大風立時冷了起來,小的與端盆炭火進來取暖。“


  樂天點了點頭,略做思慮說道:“新舊黨之爭起於變法見解分岐,最後演變成新舊兩黨來回執政黨,形成同伐異的局麵,不論哪一方得勢皆要將對方任用的官吏全部罷黜,無論對錯,隻落得朝廷烏煙瘴氣,忠良精英臣子折損無數,直到最後朝廷大權落在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李邦彥這些人的手裏,由這些奸人、壞人、小人把持,直至現在金人兵臨東京城下,幾乎到了亡國滅種的境地。”


  為了緩解氣氛,宇文虛中打趣道:“黃大人與許大人政|見之爭,雖有不雅之處,卻以雅而結局,實令新舊兩黨汗顏!”


  “樂公爺所言不錯!”聽樂天言,李綱不由點了點頭:“當年新舊兩黨之間不是沒有緩解的餘地,可惜卻毀於奸人與婦人之手,造成兩黨不斷輪換執政上位,使的朝中英才隕落無數,奸佞上位,直至造成今日之不堪局麵。”


  “李相公所言極是!”這陳淩元開口:“神宗皇帝當年駕崩,若高太後與司馬光等人不對蔡確、章惇、韓縝等一眾新黨連番貶謫嶺南這等不毛之地,使章惇等人心存記恨,也不會有日後哲宗皇帝繼位後,章惇對舊黨的一番貶斥,哲宗皇帝也對已故的司馬光和呂公著等人均被追貶和削奪恩封,莫不是有朝臣勸阻,哲宗皇帝險些掘了他兩人的墳墓。”


  陳淩元雖張商英的孫女婿,張商英雖是為新黨,但陳淩元的叔叔陳瓘既不是新黨也不是舊黨,故而陳淩元在新舊黨爭一事上,稟持陳瓘這個中間派對新舊黨爭的看法。


  自熙寧變化後,朝堂上雖然新舊黨黨爭不斷,但始終有第三派的存在,即似蘇東坡這一類人的存在,隻不過這些既不屬於新黨又不屬於舊黨的第三類官員,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蘇東坡那般批評完了新黨再批評舊黨,將自己弄的連番被貶,更是險些丟了腦袋。


  “司馬光、呂公著等人落得險些被掘了墳墓的下場,實怨不得哲宗皇帝與章惇等人。”樂天連連搖頭,目光掃過一眾人問道:“當年司馬光與呂公著等人向朝中奏事,多撇開天子與高太後稟奏,視年幼之哲宗皇帝如無物,年少且素胸懷大誌的哲宗皇帝心中又豈能甘心,再說舊黨還有割讓米脂四州與西夏之醜事,又豈能讓哲宗皇帝咽下這口惡氣?”


  宇文虛中也是說道:“吾曾聽聞,當年高太後和王珪有廢哲宗之意,如此來哲宗皇帝又豈不對舊黨恨之入骨!”


  “一切皆有因果!”黃敏也是歎道:“當年因子虛烏有的車蓋亭詩案,高太後將蔡確貶到嶺南新州。呂大防和劉摯曾以蔡確母親年老,嶺南路遠,主張改遷他處,高太後卻言:‘山可移,此州不可移。’而拒絕。


  當時,範純仁相公對呂大防言:‘嶺南之路長滿荊棘七八十年矣,今日重開,日後我們難免有此下場。’範相公還請當年尚年幼的哲宗向高太後求情,但哲宗依舊以沉默來表示抗|議。待哲宗親政後便把大批元祐大臣貶至嶺南,印證了範純仁當日的憂慮。”


  “哲宗皇帝新政後,召回章惇、蔡卞等人,而這些新黨們己經不是原來的新黨人了!”樂天長歎。


  鄧肅不解:“樂公爺所言何意,為何說新黨己不是原來的新黨?”


  徐處仁言道:“鄧大人,將你貶謫外放到鳥不拉屎的不毛之地十數年,其間還有人看守,並且食不果腹,是你你也怕是會性情大變。”


  因錢鈔法等一係列在朝政上與蔡京持不同見解,徐處仁接連被貶外放,自是知曉其間滋味。


  “徐大人所言不錯,被貶外放對人的影響極大,要麽意誌消沉,要麽心理扭曲,能挺過來之人皆非常人也!”樂天說道,頓了頓又言:“章惇等人曾是神宗皇帝變法時的重要人物,但在經曆了元祐時期舊黨的殘酷傾軋後,這些被貶謫外放的新黨們的政治性格,在黨同伐異過程中遭到嚴重扭曲。當他們複出時,他們與親政的哲宗皇帝一樣,都有著強烈的報複心理,章惇絕是其中代表人物。


  範純仁相公所言,不幸言中爾,當年開辟的嶺南之路,恰是為自己準備的,新黨歸來走過,就輪到舊黨再走一遍了。”


  “怨怨相報何時是了……”陳裝元不禁歎道。


  很快眾人看了看黃敏,又看了看徐處仁,立時意味出了什麽,黃敏是蔡攸的學生,蔡攸是蔡京的長子,而徐處仁與蔡京多有不睦,正因為這些緣故,二人在說話間不由自主的帶著些火藥味。


  眼下,黃敏是因為與樂天、李綱二人,對欽宗皇帝有擁立之功,而結成一個團體;而徐處仁是因為與樂天、李綱主戰的政|見,才聚在一起,形成現在這麽一個團體。


  李綱歎道:“如此說來,我大宋失機就失機在哲宗皇帝繼位初年,若是將年新舊兩黨能坐下來平心靜氣好生談談,我大宋朝中精英不會在內鬥中損耗怠盡,不會有這麽多的奸佞上位,國力更不會衰敗如廝,也不會有今日金兵圍成之事。”


  “李相公所言極是!”樂天言道:“哲宗初年,除了司馬光外,新黨與舊黨在變法的態度上皆有所轉變,當時尚為舊黨的蘇子瞻曾於信中,表露出對神宗變法初期他的一些偏激言行的反思和自責,認為新法是有一定效果的。新黨中章惇等人也曾指出新法中有許多弊端需要改正。


  兩派都看到了新法的利和弊,假如執政者能調和兩派矛盾,消弭衝突,因勢利導,我朝當時的朝廷定會有所轉機。隻是高太後的垂簾和司馬光的上台使得黨爭激烈化,導致了紹聖後哲宗皇帝和新黨的反撲,甚至連哲宗的孟皇後也不能幸免,成為黨爭的犧牲品。”


  “據說司馬光這老頭小時候腦子挺靈光的,這司馬老頭小的時候有小夥伴掉進了大水缸時,他立時用石頭將水缸打破,將那孩子救了出來,到後來卻是腦子僵硬,莫非這腦子用一次便不靈光了?”宇文虛中調侃道。


  “不知宇文大人,讀沒讀過王安石相公曾作傷仲永一文,說是名為仲永的年少天才長大後江郎才盡之事,怕不是就是在反諷這司馬相公罷?”樂天在旁邊也是笑道。


  聽二人調侃司馬光,李綱不禁搖頭:“虛中一直沒個正形……”


  此地,鄧肅也是一臉正色的說道:“哲宗皇初年,我大宋打了勝仗後,高太後與司馬光卻主張將米脂四州割與西夏,反倒令西夏覺我大宋朝軟弱可欺,也虧了章楶章帥,重奪四地,才保住了我大宋的尊嚴。”


  顯然,眾人對哲宗朝時高太後等人割讓米脂四州之事耿耿於懷。


  樂天笑道:“司馬老頭走運,那道聖旨尚未批奏下來,他便一命嗚呼了,若不然賣國苟和的罪名他是逃不掉了!”


  言罷,樂天挑眉看向眾人,問道:“樂某有一事不解,昨日因我於殿中痛毆李棁,官家罷我同知樞密院事一職,怎麽今日汴都城百姓一鬧,官家直接任命樂某做這個知樞密院事了?”


  李綱言道:“樂公爺,官家心中清楚的很,今日民諫之事與您樂公爺脫不了幹係,更知曉若百姓鬧起事來,不待金人攻城,我汴都便不攻自破了。


  再者說,金人提出退兵的議和條件我大宋根本做不到,特別是割讓太原、河間、真定北方三鎮,使我大宋北方無險可守,使汴都陷於金人鐵蹄之下;思前想後天子心存反悔之意,更怕因罷公爺一事為百姓所罵,故而才命樂公爺起複,以圖公爺再現西夏之威,將金兵退去。”


  鄧肅也是言道:“樂公爺,此前幾日汴都守城之戰我大宋雖勝,但卻傷到金人筋骨,如今隻有樂公爺令金人損失慘重動了筋骨,讓能讓金人退兵!”


  徐處仁道:“樂公爺,我觀當今聖上優柔寡斷、反複無常,諸事猶豫不決,且性子懦弱,容易被近臣所左右,若是公爺不與金人打個漂漂亮亮的勝仗,那張邦昌、李邦彥、白時中等軟骨頭之人,難免不會在陛下麵前進些讒言,官家怕是馬上又改了主意與金人議和!”


  主張以戰促和,最大限度降低議和代價的的黃敏也是說道:“徐大人所言甚是有理,請樂公爺出兵退敵!”


  “仗是要打的,但也要相機而動!”樂天點頭說道,又將目光投向尺八,問道:“尺八,方才你說外麵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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