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 榆次城
烽煙依舊在天空中飄蕩,士卒們在清理著城中的死屍,百姓蜷縮在家中戰戰兢兢。
有膽大的百姓悄悄的探出頭,看到城中士卒打出的旗號,立時歡心鼓舞起來,叫道:“是咱們的人打回來了,是咱們的人打回來了……”
自去歲十月金人西路軍南下,榆次為金人所占至今己近半歲,榆次百姓見宋軍收複榆次盡皆開門相迎,歡呼起來。
旌旗招展中,一位須發花白的老帥在一眾將士的簇擁下進到榆次城中。
“帥爺!”
“見過帥爺!”
……
“這位老大人是誰呐?”有圍觀百姓悄悄問道。
旁邊有士卒得意道:“這位老帥爺是名震西北的小種經略相公!”
被臨時當做帥府的榆次縣衙,有麾下將領見過禮後,與種師中拜道:“經略大人,末將攻入城中,特前往糧倉查看,城中止有糧萬斛,勉強軍中數日之食!”
“不錯了,比一日隻有一勺豆子糊口強多了!”種師中一臉憂色,問道:“對麵金軍有何動向?可有姚帥、張灝兩部的消息?”
“據探子來報,現下有金人數萬騎兵從太原方向向榆次壓來,預計明日便會到達榆次城下!”麾下將領稟道,又言:“撒出去的斥候至今沒有打探 到姚帥、張灝兩部的消息,這個時候依舊不與我軍會合,想來是失約了。”
聽聞稟報,麾下將領怒道:“種帥率我等孤軍深入欲與之會合,他們卻爽約不至,使我等如今身陷險境,實是可惡!”
聽聞金人追襲,有將領忙道:“帥爺,現下金人追兵將到,我等當如何處之?”
又有將領問道:“姚帥與張灝張大人失約未至,城中糧食雙僅足數日之需,我軍是不是返歸井陘據險而守?”
遲疑片刻,種師中搖了搖頭,長長的歎了口氣:“金人輕騎速度遠勝我軍,若我軍此時放棄榆次,被金人追上後果不堪設想。”
女真軍隊皆是以騎代步,機動性遠遠勝於宋軍這是不爭的事實,若無城廓可守,以急行軍隊列遇金人突襲,後果不堪想像。
就在一眾將領沉默之際,種師中吩咐道:“今日讓大家吃的飽些,明日好拒敵於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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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隆隆,一隊鐵騎洪流自西向東馳騁而來,卷起漫天黃沙,有如一條黃龍隆隆而行。
“連行了一天一夜人困馬乏,暫且休息一下罷!”盾天近黃昏,行於中軍的樂天揮手道。
西北多山,命前軍把好各個山口要道,防止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八千蕃漢軍卒開始原地休整埋鍋造飯。
現下的樂天也顧及不了什麽斯文,一邊扒著熱飯一邊向下吩咐道:“馬喂飽,人吃好,注意輪班警戒,各個隊將要注意查崗,所有人都一定要休息好!”
隨在樂天身邊一同吃飯的孫池說道“公爺,多虧了您的妙計,若不然不等路們出了靈夏的地界,就會被金人的遊騎探子偵知!”
呂師囊也跟著說道:“剛出靈夏地界,就遇到了金人的遊騎,這一路咱們抓獲的金兵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罷?”
“金力連太原城都未吃下,哪有力氣西取靈夏,但對駐靈夏的咱們還是防一下的。”樂天說道。
屠四稟道:“公爺,河西與靈夏路交界的地界雖然沒被金人占領,但當地的官員早己經跑的一幹二淨,但咱們再向前行走便是金軍占據的地區,而且現下太原周圍都是金軍,我軍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馳援殺熊嶺,必須從太原城附近經過,若是繞的太遠怕是會貽誤戰機……”
“是啊,太原城一帶盡在交戰,咱們軍中有八千人可不是個小數字,通過交戰區不可能不被發現!”呂師囊也是點頭。
孫池眯起了眼睛,憂心忡忡的說道:“金軍士卒畢是以馬代步,而且金軍的遼東馬比咱們靈夏的河套馬個子大速度也快,若金人得到的情報及時,派出的兵馬極有可能會追上我軍後軍!”
“這個好說,從太原城北邊走!”樂天開口道,“金人都在太原東南與南方與諸路兵馬交戰或是相持,太原北麵反而是金人駐紮最少的地方,我軍從此繞過太原便是金軍發現,一時間也是無可奈何!”
呂師囊想了想點頭道:“公爺說的極是,金人用兵的重點都放在太原的東麵與東南方向,太原北方恰恰正是防守空虛的地方。”
孫池說道:“公爺,為了行軍更快一些,可不可以讓呂將軍將從祥佑軍司帶出的輜重丟下一些……”
“不可!”
“不行!”
呂師囊與武公一齊開口道。
樂天直接言道:“那些輜重都是火器!”
“當初攻打西夏末將隨於軍中,火器的威力末將是曾看過的,軍中有火器末將也便放心了!”聽到有火器,孫池臉上立時露出了笑意。
在東南這幾年,呂師囊操練中華公司的水陸軍隊自然對火器的威力大加崇拜,西北沒有火炮可用,隻好趁著這些時日造了些火器以備不時之需。
事情議畢,樂天吩咐道:“都早些休息罷,明日一早還要馳援殺熊嶺。”
就在樂天剛說完話,忽聽得遠處有爭吵聲,一眾人將目光投了過去,隻見幾個親兵攔住一個蕃人,雙方正在爭吵著。
“何事?”樂天挑眉。
聽樂天發問,那親兵忙回道:“有個來自圖兀部的番兵要見公爺您!”
得樂天吩咐,兩個親兵將那番兵帶了過來,那蕃兵向樂天施了一禮:“公爺還記得圖兀部那個與公爺比試箭法的阿利丹麽?”
“記得!”樂天點了點頭。
“那日在圖兀部,我與公爺打賭 比試箭法輸與公爺,開始還不大服氣,現下卻是對公爺心服口服,我們草原上的人一向說話算話,我阿利丹輸與公爺就要實踐諾 言,一輩子在公爺身邊牽馬縋鐙,做公爺身邊最為忠心的護衛。”
“你會說漢話?”樂天驚訝。
“部落裏需要與漢人商家做交易,所以我學會了些!”阿利丹回道,又問道:“公爺,您不會不敢要我這個蒙古人做你的貼身保鏢罷?”
“公爺不可,公爺莫要忘了,崇寧年間西軍大將高永年是怎麽被蕃人親兵害死的。”孫池忙阻止道。
在崇寧年間,劉仲武是高永年手下的副將,論資格高永年比起劉法、種師道等人要老的多,羌人聞之喪膽,隻可惜高永年太信任吐蕃與羌人,最後被吐蕃親兵乘熟睡之機綁縛送與吐蕃部落中,被砍了腦袋。
有永遠年的前車之鑒,一眾人自然要阻止樂天。
樂天擺手,笑道:“既然想做樂某的護衛,那就跟在樂某的身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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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次城外,戰鼓咚咚做響,兩隊人馬如同兩道決堤的潮水一般,帶著無邊的殺意和冰冷的刀劍無情的撞擊過去。
種師中立於城頭望著城下的兩軍廝殺,麵容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碰撞的刀槍,飛濺的鮮血,瀕死前的哀號,交織成一幕人間地獄。
自束發起,種師中便從軍,大大小小的陣仗經過無數,對於血腥早己經麻木,更是習慣了眼前的一幕幕。
漸漸的種師中麵容上露出笑意,宋軍明顯占據上風,勝負即將分曉。
笑意令種師中臉上的皺紋全部舒展開來,顯然是勝負己分。
金人敗退,種師中指著衝在最前麵的那名將領問道:“那個衝在最前在的是誰?”
旁邊有將領回道:“回經略老大人的話,那率領部下衝在前麵的是第五隊隊將張浚。”
……
“將軍,末將打了敗仗,請將軍責罰!”打了敗仗的前鋒官耶不巴斯硊於中軍大帳,前來請罪。
金將完顏活女居於中軍,聽聞首戰失利,搖頭歎道:“種師中果然為南朝良將,前番與我軍對陣五戰三捷,今日又大敗我軍,實不可輕視之!”
“將軍,這些宋軍與以前的那些宋軍不同,能打的很!”旁邊金軍將領為耶不巴斯說情。
“將軍,漢人也曾說過勝敗乃兵家常事,此次之敗是宋人趁我軍初到立足未穩發起突襲,實怪不得耶不巴斯。”
見一從將領為耶不巴斯求情,完顏活女擺手道:“自太祖皇帝起兵反遼,雖然咱們女真人勝仗打的多,但也不是沒打過敗仗,敗了咱們再打,偌大的一個大遼還不是成了咱們女真人的牧場,遼人的女人與金銀還不是咱們的女人與金銀,這一次打不贏,咱們接著打,早晚能將他們打將下來。”
聽完顏活女話音,眾將知道其有不罪耶不巴斯之意,有將領忙說道:“還不謝過將軍不罪之恩!”
“謝將軍不罪之恩!”耶不巴斯忙拜道,又言:“將軍,宋軍剛剛獲勝,現下必將驕兵傲,末將願率軍再向宋軍挑戰,必可大獲全勝,甚於一鼓作氣拿下榆次城!”
……
“末將第五隊將張浚見過種帥爺!”得勝回城,張俊上城牆拜道。
看著張浚,種師中點了點頭:“不錯,年輕人,我大宋西軍後繼有人了!”
旁邊有將領為張浚請功道:“此戰張隊將殺傷金人甚眾,獲敵馬千匹,實是近日罕見之大捷。”
咚!咚!咚……
就在種師中在城頭上敘話之際,隻聽見有戰鼓聲自金營中傳來,隨之有成隊的金兵自金營中湧出,在榆次城前擺出攻城之勢。
方才的一場勝仗令張浚熱血沸騰,請戰道:“種帥,容末將乘勝出城,一鼓作氣將金人殺個落花流水!”
“不可!”種師中搖頭:“賊人自南而來,此時正值日中,陽光與我軍作戰不利,退保城池才是!”
……
“宋人竟然不出兵迎戰!”完顏活女在軍中看的真切,哼道:“榆次城小,城牆低矮且不堅固,他種師中軍中又無多少糧草,我看他還能堅持幾日。”
隨之完顏活女命道:“傳我將令,合圍榆次,伐木造攻城器械,日夜攻之,必將宋人河北軍一舉殲滅,一勞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