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6章 置於死地
“陛下,派去與金人議和的李棁李大人來信,說金人催問我朝是答應其的議和條件,還是準備兵戎相見!”
垂拱殿後殿,李邦彥稟道。唐恪、耿南仲、白時中、周懿文連同秦鬆等人俱在殿中。
“沒想到金人逼的這麽緊!”趙桓有些六神無主,“朕前日剛剛捉了那樂天,便是三司會審也需要個時日,總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將那樂天給斬了,如此下去讓朕何以服天下?”
“陛下所言甚是!”李邦彥忙道,又向旁邊問道:“唐大人,禦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可有何進展?”
“那樂天拒不認罪!”唐恪搖頭道。
趙桓向旁邊問道:“沈推何在?”
“奴婢在!”沈推忙應道。
趙桓問道:“那樂天在大理寺中是由你派人監管,可有何異狀,可又曾說什麽?”
沈推忙回道:“回陛下的話,昨日奴婢去見那樂天,其口言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趙桓生怒,“難道他樂天於靈夏蓄養番兵圖謀不軌、馳援太原失機、偷梁換柱潛回汴都,是朕無中生有誣陷他的麽?”
“陛下息怒!”李邦彥、唐恪、耿南仲、白時中等人忙在旁施禮勸道。
冷哼了一聲,趙桓接著問道:“那樂天除了這些還說了什麽?”
“官家,奴婢不敢說。”沈推猶豫道。
“說,朕赦你無罪。”趙桓冷聲道。
“官家,那樂公爺在牢中說……說……原話說‘殺了樂某,金人便能與我大宋議和,不再侵我大宋?官家與一眾執宰太天真了’。”沈推囁嚅著說道。
“放肆!”
怒喝聲過後“啪”的一聲,趙桓又一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立時縮回了手,顯然是用力過大震痛了手掌。
“陛下,切莫傷了龍體。”
“陛下龍體要緊!”
……
李邦彥、耿南仲、沈推一眾人忙拜道。
這時與樂天素有舊怨,一心巴不得處死樂天的白時中稟道:“陛下,我朝姚古、種師中、種師閔、劉韐等將領皆是能征慣戰之人,卻一一在金人麵前敗北,他樂天縱有幾分領兵之才又能如何?能抵的過‘滿萬無人敵’的金軍,而其出言狂妄不知尊卑,心中更無子,若不殺之,其必為日後大宋之患。”
耿南仲不失時機的落井下石:“陛下,樂天此前雖有功於大宋社稷,然其言行卻非為人臣之言,臣也覺的樂天理當處死,那樂天素來狡詐陰詭,口中言天日昭昭,言談間更是嚐有譏諷陛下之語,臣以為這樂天是有意激陛不下要殺其,陛下切不可心存一念之仁,饒其性命,這樂天日後必為官家心腹之患。”
“以他一人性命,換大宋江山社稷的穩定,臣覺此舉無任何不妥。”秦檜火上澆油。
……
其餘人也是紛紛附和。
待一眾執宰們安靜下來,趙桓目光漸漸凝重了起來,聲音極小似自言自語的說道:“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朕不得不殺你,為了朕的皇位,朕不得不殺你……”
看著趙桓的眼神,李邦彥一眾人眼中漸漸漫出笑意,一眾心知,此時的趙桓己經對樂天痛下殺心。
殿中所有人都知道,當今天子於朝事猶豫不決反複不定,更怕趙桓前日捉了樂天,今日又放了樂天,殿中諸人與樂天皆有私怨,於議和之公於己之私,眾人皆是不願見到樂天再活在這世上。
隨後趙桓目光掃過殿中眾人,眼中又有幾分猶豫起來:“眾會愛卿所言甚是,隻是金人催促甚急,且又時間短促,短時間內為樂天定罪,朕恐怕無法為天下人信服!”
見趙桓眼中神色,李邦彥心中生出幾分焦慮起來,生怕趙桓又饒樂天性命,沉默片刻上前言道:“陛下,臣有一計,既可立斬樂天,且又能令天下信服,更能讓陛下有仁君風範。”
“此話當真?”趙桓眼前一亮,隨即目光四下掃視,又向沈推遞了個眼神。
沈推伶俐,立時會意,隨之向下言去:“閑雜人等且先退去。”
得了命令,所有侍於一旁的內侍、宮婢皆是退了出去,連同守在門外的禁衛也是避到極遠之處,垂拱殿後殿的大門更是死死的閉住。
見到殿中己無他人,李邦彥才開口言道:“平輿國公樂天心懷貳心,借外放靈夏之機招募番兵蓄養私軍,與黨項餘孽察哥素有往來以圖靈夏自立,更有意怯戰不前致使兩次馳援太原失利,天子查其謀逆事實,但念之以往之功又是天家帝婿,故而心存仁念將其貶謫瓊崖,不想其竟潛回汴都,令有圖謀……”
說到這裏,李邦彥將目光投向沈推:“沈中官提舉皇城司,方才本官所言中提及的證人證言據物,想來難不到沈中官罷?”
沈推聞言一驚,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天子趙桓,隻見此時的趙桓正陷於沉思之中,麵容上露出些許笑意,竟有頷首讚許之態。
見天子模樣,沈推忙應道:“奴婢一定做的天衣無縫。”
身為天子家奴,這些做內侍能升到黃門官的哪個不是機靈乖巧之輩,由黃門官升到在宮中手話語權的內侍總管,哪個又不是機靈聰明透頂之人,而且這些失根無後之人己經將奴性深深的烙於靈魂之中,隻要天子點頭頷首無論對錯皆會照著吩咐去做。
“一切都有勞沈中官了!”李邦彥笑道。
“為官家分憂是咱們這些做奴婢的本份。”沈推忙笑言道,但眼中對李邦彥露出深深的忌憚之色。
沈推雖然對趙桓忠心耿耿,但心中對自己的前輩童貫、梁師成、譚稹等人卻是羨慕不己,特別是童貫可以用出將入相四字來形容,在外統率三軍威風凜凜,入朝為官前呼後擁,連權勢滔天的宰相蔡京、王黼二人也不得不拍馬逢迎,怎麽到了自己這裏,卻淪為為其擦屁|股的不入流小角色。
令沈推對李邦彥列為忌憚的是李邦彥的心機,李邦彥這條計策可謂狠毒非常,一是陷樂天於萬劫不複的死地,二來更能贏的天子的讚許,自己日後若想如前輩童貫那般呼風喚雨,其必是不得不搬走的絆腳石。
就在這時,有碎步聲遠遠的傳來,隨即在後殿門外停下腳步,隻聽有人喚道:“不知沈提舉可在,有要事稟報。”
沈推向著趙桓施禮道:“陛下,奴婢出去一下。”
“有何事,便喚此人進殿來說罷,免的一會朕去批閱奏疏,你又來打擾朕,朕還要再召諸位相公商議。”趙桓示意。
“是!”沈推忙應道,隨即將那外麵稟報的小宦官傳了進來。
那小黃門進殿見過禮後,沈推吩咐道:“有何事稟報,你便當著陛下與諸位執宰大人的麵說罷。”
那小黃門忙稟道:“官家,不好了,咱們在汴都城中的覘者傳話來說,現下汴都城中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說是金人以殺平輿公為議和條件,現下官家與朝中諸位相公己經應允,更將平輿公關押於大理寺三司會審,更要給平輿公安上謀逆的罪名將其處斬,以滿足金人提出的議和要求……”
“如此機密之事是如何讓外人知曉的?”不等那小黃門將話說完,李邦彥急問道。
趙桓聞言亦是挑眉。
沈推問道:“現下都是什麽人在傳揚此事?”
那小黃門繼續稟道:“城中的覘者們正在查,不過此事己經傳遍了汴都的街頭巷尾,據說太學生們正在四下聯係欲叩闕上疏,汴都的軍民在言及此事時也說要聯明上書於官家……”
“沈推!”趙桓怒道。
“奴婢在!”沈推忙道。
趙桓怒道:“查,給朕查,看是何人走漏了消息?”
“是!”沈推再應道。
“沈中官接手皇城司的時間並不算長罷?”這時李邦彥笑言道。
感覺李邦彥出言不善,沈推言道:“李相公此言是為何意?”
“沈中官切莫誤會,本官並無惡意。”李邦彥笑道:“諸位大人皆知道,鄆王殿下掌握皇城司近十年之久,在陛下未曾登基之前這皇城司上上下下都是鄆王殿下的親信……”
“李相公多慮了,陛下繼位後,陛下便將皇城司交與咱家打理,這皇城司中的人手己經被咱家換了一茬,所以大內之中絕無疏漏。”沈推言之鑿鑿,隨即看著李邦彥也是一笑:“倒是咱家在想是不是諸位執宰大人走漏了什麽風聲,才會在汴都城中生出許傳聞事端?”
“如此機密之事,我等定會守口如瓶,如何能與人亂說?”聽沈推這般言語,唐恪急道。
沈推拜道:“陛下,侍候在陛下身邊之人皆是陛下東宮舊人,素來忠心可靠,咱家是斷後的無家之人,近日隻在宮中與大理寺之間穿梭,守衛在大理寺的禁衛更是被限製在大理寺內不與外人接觸,所以奴婢可與陛下保證,皇城司與宮禁這邊斷無半點失密之事發生。”
見沈推與李邦彥等人起了爭執,一直有少言語的秦檜看出了蹊蹺,雖然此事是由樂天而起,但這顯然是靖康朝內侍與外臣之間的第一次較量
看此時的趙桓緊皺眉頭,借金人入寇趙佶、趙桓父子內禪,朝中官家十去三四之機,把握機會得以上位的秦檜為了給天子留一個好印像,忙進言道:“亡羊補牢,猶未晚也。隻是現下不是處置失密之事,而是如何處置眼前之事。”
“秦卿所言甚是有理,眼下不是爭論誰之失誤之事,而是如何麵對眼前之事。”趙桓點了點頭,又向秦檜問道:“現下秦卿可有何見地?”
秦檜言道:“既然百姓為那樂天鳴不平,官家不如就將李大人所獻之計公諸於世,一教世人知陛下寬闊胸懷與仁慈之心,二來所有不利於朝廷的言論不攻而破。”
“陛下……”未待趙桓點頭,門外有內侍稟道:“致仕在家的種師中種老將軍求見聖闕,現下正在西華門外等候。”
“種師中來見朕?”趙桓眯起了眼睛,接著問道:“那種師中可曾說為何事求見於朕?”
“種師中言是為平輿國公樂公爺之事而來!”門外內侍稟道。
“不見!”趙桓擺手,哼道:“這種師中在殺熊嶺曾為樂天所救,此番前來定是為了那樂天求情。”
“陛下,還是見見罷!”秦檜忙勸道。
“何意?”趙桓不解。
秦檜細細言道:“陛下,現下汴都城風言風語甚多,此時陛下若是不見這位種將軍,傳到外麵世人還以為陛下是為心虛,外麵的風言風語怕是對朝廷更為不利;而種師中與其兄種師道被百姓稱為‘小種經略’與‘老種經略’於軍中、民間素有威望,若此時種老將軍能被天子說服,汴都城中的流言立時會為之一變,甚至會徹底倒向朝廷。”
“秦卿所言甚是!”思慮片刻,趙桓點了點頭,吩咐道:“著種師中前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