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看到林俊秀憤怒的表情，柳井滿絲毫都沒有感到生氣。一個人，30歲之前如果不囂張，那就太暮氣沉沉了；同樣的，一個人如果過了30歲還隻會囂張，那這個人的人生也未免太可悲了。再說了，有才華的人自然就有怪脾氣，自己當年不也一樣麽？不過柳井滿是非常欣賞林俊秀的，否則他也不會主動接過這個得罪人的差事。


  曾幾何時，TBS電視台可是敢挑戰NHK電視台的存在。可現在呢？1980年代之後是被富士電視台壓著打；好不容易看著富士電視台要衰落了，接過日本電視台和朝日電視台又起來了。以前還隻有一個強大的對手，現在來了兩個強大的對手，這讓TBS電視台內部更加悲觀。


  以前和NHK對打的時候，TBS電視台是上上下下憋著一股勁兒，輸了也不服氣。但是自從富士電視台的月九劇場將TBS電視台的日九劇場打敗之後，TBS電視台的人似乎覺得當個“千年老二”也沒有啥壞不了的。等到日本台和朝日台興起之後，估計TBS電視台的人又會覺得“千年老三”和“千年老二”也沒有啥區別吧？


  作為一個曾經撐起TBS電視台電視劇製作半壁江山的老TBS人，柳井滿絕對不容許日九劇場的招牌在他瞑目前就變得一文不值。此外，柳井滿也是為自己的弟子八木康夫物色人才。製作局局長這個位置可不好坐，如果手下沒有強力製作人的話，那這個位置幾乎就是大坑。


  而林俊秀就是柳井滿看好的那個人，他的目的就是將這個人拉到TBS電視台，成為自己弟子陣營裏的人。至於東京電視台的人怎麽看，柳井滿才不在乎。東京台是其他民營電視台的“表弟”，但卻是TBS電視台的“親弟弟”。TBS電視台以前的名字就叫東京放送，後來是為了國際化才改了TBS這個洋名。因此東京電視台這個名字其實就是繼承自東京放送。何況東京電視台的大股東名單裏也有三井集團，那就更是一家人了。


  “林君，你認為是TBS電視台辜負了你麽？”等到林俊秀冷靜下來之後，柳井滿問道。柳井滿的問題果然又再度激起林俊秀的怒火，不過趁著林俊秀還沒開口的時候，柳井滿追問了一句，“林君，如果你是TBS電視台編成委員會的委員長，你又會如何決定？”


  柳井滿的問題將正要再次發火的林俊秀給憋住了，因為林俊秀很清楚，如果他是TBS電視台的編成委員會委員長，在麵對台內各派係壓力的時候，也會妥協。雖然這是一部刊登在起點上的小說，但是小說也要有小說的邏輯。不能林俊秀一拍桌子，TBS電視台從上到下就來跪舔了。


  畢竟此時的林俊秀在TBS電視台各大派係眼中還隻是一個在東京台冷門時段取得成功的製作人，同時還是一部高票房電影的導演兼編劇。除此之外，林俊秀並沒有在哪家電視台的黃金時段取得成功過，因此TBS電視台內那些看好林俊秀的勢力不會貿然支持他。大人們在乎的隻有利益，再沒有從林俊秀身上攫取到利益之前，他們是不會投入任何資本的。


  “日本的電視台最早是沒有電視劇這個概念的，即便是身為最早開播的日九劇場。”柳井滿回憶道，“當時日九劇場主要播出的是歌舞伎劇。但是我們很快發現這樣的戲曲節目漸漸地滿足不了觀眾的需要，而且我還發現我們實際的觀眾和我們所認為的觀眾不是一類人。”


  戰後的日本由於極度缺乏男性勞動力，因此廣大家庭婦女不得不走向社會並走進工廠。而到1960年代，日本女性的工作率極高同時當時紡織產業讓她們成為中高收入群體。當女性有錢並具有消費力的時候，社會的審美趨勢就會向女性靠攏。


  1960年代的日本女性是相當自信且積極的一群女性，因此傳統的服務於男性的歌舞伎劇就沒有辦法滿足女性觀眾的需求。於是TBS電視台就開始製作真正意義上的電視劇，而柳井滿在這個時候創作了大量以女性為主角的電視劇，於是就成了“日九劇場”崛起的機會和關鍵。


  而到了1970年代之後，日本的女性越來越富裕，於是她們的審美開始主導了社會趨勢。此時日本就出現了《明星誕生》這樣的選秀節目，並且傑尼斯事務所也在這個時期崛起。為什麽傑尼斯事務所能在這個時期崛起？因為日本女性開始有錢並願意消費男色，所以傑尼斯事務所的愛豆們才有了春天。而柳井滿在這個時候又推出了他的另一個知名係列，“櫻花中學係列”。這個係列的電視劇的設定非常簡單粗暴，那就是這是男校，而男校裏從老師到學生都要帥哥。柳井滿兩次抓住了日本社會的審美主流，兩次將TBS電視台的電視劇推向了巔峰。


  “林君，在我接手日九劇場的時候，日九劇場可不是什麽TBS電視台的看板時段呢。”柳井滿淡淡地說道，“甚至還有人懷疑電視劇這個形式能不能在電視台取得成功。畢竟在那些人看來，為什麽要在小小的電視機上看電視劇呢？去劇場或電影院看戲不才更好麽？麵對他們的質疑和反對，我應該怎麽做呢？是大發脾氣還是棄之不顧呢？

  我選擇了拍一部優秀的電視劇讓他們看到電視劇的價值。結果我成功了，他們將日九劇場作為看板時段運營起來。林君，大人們的社會很複雜，但同時也很簡單。隻要你有利益給他們，他們就願意交換。所以，你必須讓他們嚐到你的美味，他們才會願意給你掏更多的錢。何況，林君，深夜檔真的是不值得你嚐試一下麽？”


  華夏人對日本電視劇的印象大多停留在黃金檔和晨間檔，畢竟當年可以引進日劇的時候，黃金檔的月九劇和晨間檔的NHK日間劇是最主要的引進對象。


  事實上，由於日本的電視人口實在是太多了，幾乎每個時段都有固定的收視群，因此無論是電視台製訂的任何一個時段都有日劇播出時段。在日本電視圈，通常將每天次日的淩晨3點視為第二天的開始，所以日本電視圈術語裏常常能看到今天25時、26時的說法，其實就是次日淩晨1點和2點。


  如果以淩晨3點作為日本電視圈的每日零點，那麽最早登場的劇場就是朝日電視台的“早安！時代劇”劇場，這是一檔工作日淩晨4點到4點55分播出的時代劇重播劇場。接下來就是NHK電視台每天早上八點播出的“連續電視小說”劇場，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NHK晨間劇。如果是周末，朝日電視台也會早上7點播出子供向的“超級英雄時間”劇場，主要就是超級戰隊係列、假麵騎士係列和金屬英雄係列等特攝劇。


  在NHK晨間劇之後，各家電視台會上午到下午的時段安排上各種家庭題材的電視劇。比如TBS電視台的“妻子劇場”、“愛的劇場”；富士電視台的“午餐電視小說”、“日間劇場”等等。不過這都是在日劇最繁榮的1970年代到1990年代才有的榮景。


  等到新世紀日劇開始衰落之後，各家電視台為了搶救收視率，紛紛將原本播出日劇的時段用來播出韓劇。然後大家集體作大死之後，TBS電視台就聯合其他電視台甩鍋給富士電視台，於是富士電視台就成了“舔韓台”，從此成為日劇衰落的罪魁禍首。至於黃金時段和深夜時段，那基本就是各大電視台的必爭時段了。和黃金時段相比，深夜時段就是黃金時段的孵化器，用來給黃金時段測試題材以及培養人才。


  當林俊秀開始仔細分析深夜劇與黃金劇的優劣時，還不得不承認深夜劇或許是最適合他的一條路線。以晨間劇、午間劇為首的日間劇由於觀眾鎖死在家庭婦女身上，因此題材再怎麽玩也隻能是家庭題材，所以這邊基本快成為各大電視台製作局發配編劇的時段了。而各大電視台通常不會限製深夜劇的題材，並且對收視率也沒有太高的要求，因此編劇和導演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創意。雖然製作成本限製了深夜劇的場麵，但是論創意卻完全沒有問題。


  深夜劇大致分為三個方向：治愈劇、沙雕劇和腦洞劇。其中治愈劇和沙雕劇基本就是專門服務深夜檔的，畢竟這個時候還在看電視的人多多少少肯定是心情有點不大好的，因此要麽撫慰下觀眾的情感，比如美食劇啥的；或要麽就讓觀眾大笑一場，比如爆笑劇啥的。


  這兩種劇想移檔到黃金檔往往比較困難，比如美食劇是很難幾集就有收視率的，甚至不養個一、兩季，美食劇的收視率就起不來。但是黃金檔哪裏容許你這樣玩？如果《深夜食堂》不是在深夜檔播出的話，或許這部劇就會成為一個遺憾了。至於沙雕劇則完全是因為尺度問題，這種劇的“梗”往往是放在黃金檔要不斷打碼消音的那種，所以移植過去就壓根沒法看了。


  至於腦洞劇就是各家電視台的編劇在深夜檔中測試某個情節或某個梗的接受程度，然後會考慮在黃金檔中將這個情節或梗用進去並擴展。雖然深夜劇的確不少是走黃暴路線來吸引觀眾，但是優秀的深夜劇卻也有不少。而且，似乎還有那麽幾部很適合自己這個年紀的呢。


  “深夜劇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想知道電視台方麵對於這一季的收視要求是多少。”林俊秀詢問道。


  通常來說，在進入收視率徹底崩盤的2010年代之後，深夜檔能維持住2%以上的收視率就足以自保了。不過現在還是日劇黃金十年剛剛結束的時候，所以任何一家電視台肯定不會將收視率放到這麽低，哪怕是深夜檔亦是如此。


  “電視台方麵自然不會對一檔新手參與的深夜劇有太高的要求。”柳井滿說道，“但是我們也希望林君不要墜了自己的名聲，因此我覺得平均收視率5%是個相對比較能讓我們都滿意的數字。此外，八木君讓我轉達一句話，如果最高收視率能到7%並且提名日劇學院獎或銀河獎電視部門月度獎，他就會安排林君進軍黃金檔的事情。”


  “如果我勝利了，深夜檔還會繼續留給我麽？”林俊秀覺得那麽多那麽多腦洞別浪費了。


  而且按照日本的廣告製度，隻要自己將檔期做起來了，有了定時廣告的投放，自己作為製片人、導演和編劇的三重身份，足以分走一大筆錢。錙銖必究的林俊秀不會放過任何一隻羊。


  “當然可以，但是收視率就要和其他編劇一樣了。畢竟，隻有收視率有保證的編劇，我們才可以投資。”柳井滿說道。“雖然林君暫時還不是我TBS電視台製作局的成員，但是電視台對你的考核也是一樣的。請林君放心，我們不會差別對待，這點有八木君的保證。”


  林俊秀點點頭，能讓自己這個外來人和本公司的人同等對待，就這點已經非常夠誠意了。至於能不能做到？林俊秀不擔心，隻要他的電視劇有收視率有廣告商的投放，那麽TBS電視台的高層就自然而然地知道支持哪一方。就算TBS電視台高層的腦袋進水了，其他電視台的高層腦袋又不會進水。就算是你電視台培養起來的編劇，人家想挖還是能挖的，何況還是林俊秀這樣的“自由編劇”。


  為了防止電視台方麵撕破臉來“抄襲”，林俊秀將版權全部委托給自己注冊在美國的版權管理公司負責操作。這家公司就是一家皮包公司，最大的部門就是法務部。林俊秀給他們的責任就是盡可能利用版權法給自己的節目和電視劇注冊相關的版權。


  因為按照版權法的操作，電視劇題材和電視節目的形式是不受保護的，但是版權律師可以通過很多細節來保護節目。比如《好聲音》係列中的環節設定及那個轉椅的使用規則等等。相信美國爸爸的版權大棒砸下來的時候，日本的電視台和司法界還是會屈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