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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玉客棧 第九章 阿四

  今日關外的風沙很大,一行五人馬隊在荒漠中前行,為首的老道人一手策馬,一手拿著地圖,一邊眯眼打量著身下的地圖,一邊抬頭對照。


  可這關外大漠,除開那幾處關鍵性的地標,看哪兒都差不多,也就是說他手中的地圖多半沒什麽作用。


  另一位壓在隊伍後麵的老人,麵色不悅的看著馬隊中的第二人,如果不是她執意今日一早就離開不玉客棧,他們本來還要去關口備些旅途食物的,如今走的匆忙,差點在這片大漠中迷路,幸虧隊伍中有個懂得占星望道的老道人。


  裴沅貞一行人在大漠中,漫無目的騎行了快三個時辰,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當下有些焦急,開口問道:“左道長,咱們離下一個村寨還有多遠?”


  老道人左子溫將地圖收回衣衫之中,回應道:“可能還得走半個時辰,老道人也不敢確保,隻是剛才經過了那片峽穀,應該就是地圖上標記那處,先走走看吧。”


  裴沅貞水囊裏的水已經喝完,一早出門太急,沒來得及補水,離開客棧的時候隻剩下小半囊水,此時她也不好意思開口給其餘幾人要水,畢竟是她自己要求的一早離開。


  僅僅是因為她憎惡那群番子,拉著四個人跟自己受苦,心裏過意不去,卻又敢吐露,往日裏就算虛情假意也會一副笑臉的朱庭進,也已經沒了應付的心情。


  五人又騎行了大半個時辰,始終沒有看到應該出現的村落,裴沅貞打算開口折返了,萬幸隊伍中有老道人左子溫,他沿路留下的獨門氣引標記,若想回去,倒也不難,隻是裴沅貞在隊伍中的話語權,就要落到朱庭進手中了。


  突然左子溫喊了一句前麵有村莊,眾人極力眺望,依稀看到了一個村落,裴沅貞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獨自策馬飛奔。


  悶葫蘆段雪山放心不下,馬鞭抽了身下的馬兩鞭,緊緊的跟了上去。


  裴沅貞離村落更近了一些之後,看到了村落中有人,確信眾人看到的不是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樓,立馬掉頭折返,回到了隊伍之中,大聲道:“前麵是真的有人住。”


  五人進入了村子,到了村頭就下馬步行,此時隻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孩童蹲在路邊玩耍,他們看到有幾人騎馬過來,怯生生的躲到殘破的矮牆下麵,不時抬頭打量。


  裴沅貞轉頭看向段雪山。


  段雪山解釋道:“大漠之中馬賊眾多,想來這些孩子是將我們當作馬賊了。”


  裴沅貞施展輕功,幾個閃轉騰挪就跳到了矮牆後麵,幾個孩子準備逃跑,被她用劍鞘攔了下來。


  幾個孩子眼神驚恐,縮抱在一團


  裴沅貞輕聲笑道:“別怕,我們不是馬賊。”


  隻有一個皮膚黑黑的短發小女孩看了一會兒,才將信將疑的走了出來。


  打量了一下幾人,看模樣真的不像那些凶神惡煞的馬賊,隨即咧嘴笑道:“別怕,別怕,這個姐姐他們不是馬賊。”


  裴沅貞輕輕點了一下小女孩的腦門,笑道:“是哥哥。”


  裴沅貞左右看了看,問道:“小妹妹,這村裏沒有大人嗎?”


  小女孩抬起小腦袋,道:“怎麽沒有,他們都去後麵的地裏收沙棗了。”


  裴沅貞領著幾個孩子出來,其他孩子各自跑回了家,隻有膽子更大一些的小女孩留了下來。


  這座村子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底,大概隻有二十幾戶人家,全是黃土建蓋的泥房。


  裴沅貞俯下身子,蹲下來正好和小女孩一般高,問道:“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回答道:“阿四。”


  裴沅貞打趣道:“姓什麽呢?”


  小女孩搖搖頭,“姓陳,但我不會寫陳字,隻會寫四字,他們都叫我阿四。”


  裴沅貞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問道:“我們可以去你家喝點水嗎?”


  小女孩看了看幾個人,一時間犯了難,思索了一會兒,最後終於下定決心的點了點頭。


  裴沅貞跟著阿四走到了她家,是一間更小的泥房,外麵隻有一個籬笆圍成的小院子。


  幾人在門外等候,阿四跑了回去。


  不一會兒,阿四兩手捧著一個殘破的水瓢出來,裏麵隻有小半瓢清水。


  阿四皺眉道:“姐姐,不對,哥哥,我家隻有這麽多水了,真的不騙你,不信你可以進去看。”


  遠處傳來異響,裴沅貞回頭看到有幾個村民站在遠處偷看,裴沅貞道:“朱長老,勞煩去那邊給村民們解釋一下,我們不是馬賊,不要嚇著他們。”


  朱庭進點了點頭。


  左子溫水囊中還有水,喝了幾口便提議去外麵看看,周崇和段雪山也沒留在原地,兩人結伴走出村子,閑逛了起來。


  裴沅貞接過水瓢喝了一小口,又揉了揉阿四的腦袋,告訴她自己喝飽了。


  阿四咧嘴笑道:“哥哥,你騙人,我每次喝水,喝幾大口都不嫌多。”


  裴沅貞走進小院,徑直坐到地上,拍了拍地麵,道:“阿四,過來坐坐,和哥哥聊聊天。”


  阿四把水瓢拿回家,確實她家的水缸中已經舀不出多餘的水,隨後坐到裴沅貞身旁。


  裴沅貞自從到了不玉客棧之後,每天的心情都很差,剛才看到了阿四才好轉了些,問道:“阿四,你爹娘也去收沙棗了嗎?”


  阿四搖搖頭,道:“爹娘都死了好幾年了,那年村裏來了馬賊,殺了好多人,我爹娘也死了,我被月牙姐姐抱去躲了起來。”


  阿四言語中沒有太多的悲傷,好像在訴說一件不是自己的事情。


  裴沅貞看著神情平淡的阿四,又望了望周圍的環境,不知道是這片大漠的風沙太吃人,還是在這艱難的環境中,早已經看慣生離死別。


  阿四道:“前幾天又有一夥馬賊來過,那夥馬賊騎著大馬殺了好多人,搶走了好多東西,月牙姐姐也被搶走了,我被嚇得躲在土坡後麵,我不敢出來。”


  說道最後,阿四埋下了腦袋,語氣也開始有些起伏。


  “我不敢出來,我不敢出來,我就看著他們把月牙姐姐搶走了。”


  裴沅貞摸了摸阿四的腦袋,輕聲安慰道:“沒事的,你還小。”


  阿四抬起頭,眼眶有些紅,然後用黑黑的小手擦了擦眼眶,道:“後來月牙姐姐回來了,她說她被一個刀客救了,那個人殺光了馬賊,還帶回來好多馬。”


  裴沅貞笑道:“那就好。”


  阿四看著裴沅貞,有些羞澀,指著馬背上的劍,問道:“哥哥,我能不能摸一摸的你劍?到時候我可以給二虎子他們說,說我摸過劍了。”


  裴沅貞將配劍取下,放到了阿四懷中,她就像若獲至寶,兩手在衣衫上擦了又擦,輕輕的摸了一下。


  盧驍佳還未看清楚,究竟是誰膽大包天,居然敢擋住他的手,幾個家仆就被人用刀把擊中腹部,立刻倒在地上哀嚎。


  擺脫了禁錮的邱不玉,看到徐啞巴擋在了她的身前,立馬拉住了她的衣袖。


  盧驍佳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黑袍刀客,咧嘴笑了笑,道:“有意思,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徐啞巴皺眉思索,片刻後,道:“無恥之徒?”


  盧驍佳仿佛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捧腹大笑,一邊笑一邊搖頭。


  吳沐霖打量了一下刀客,再看看驚慌失措的邱不玉,神色更加津津有味。


  盧驍佳大口呼吸了幾下,這才止住笑聲,道:“在寶瓶關出手傷人,還是總兵大人的家仆,知道是什麽罪嗎?”


  徐啞巴默不作聲,靜靜的看盧驍佳說話。


  盧驍佳輕聲道:“雖說不是株連九族,但我能讓你全家死絕。”


  盧驍佳揮了揮手,身後其餘幾個家仆都拿出了刀。


  邱不玉怒不可遏,問道:“總兵之子就能隻手遮天?就能當街行凶?”


  盧驍佳笑道:“你還真說對了,別人不行,我可以。”


  盧驍佳最後三個字咬字很重。


  徐啞巴左手拇指抵著刀把,將刀推出一寸,腰間的佩刀隨時出鞘。


  吳沐霖嘴角輕輕一撇,看了一眼身前的盧驍佳,不經意的後退了一步,他就在等刀客拔刀,隻要拔刀了,雙方打起來,除了自己不死,不管誰死,都會是一場好戲。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千戶大人來了。


  徐啞巴推到的拇指放開,已經出鞘的刀身又回到刀鞘。


  吳沐霖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知道好戲落幕了。


  一匹快馬穿過人群,馬上的魁梧漢子急急的勒住了馬繩,一個厚重身影跳下馬,看了看胭脂鋪裏麵的人,又看了看盧驍佳和吳沐霖,魁梧漢子快步走到盧驍佳身前。


  段飛熊對著盧驍佳拱手拘禮,朗聲道:“末將寶瓶關千戶段飛熊,見過盧公子。”


  段飛熊直起身子,比像讀書人的盧驍佳高了一個頭,站在他麵前,仿佛一座小山,段飛熊看到盧驍佳臉上有一個耳光紅印,笑道:“盧公子,發生了什麽事?”


  盧驍佳指著徐啞巴,道:“段飛熊,你來的正好,將這個人拿下,他膽敢當街鬧事,打傷了我的家仆,膽大妄為,軍中有條例,膽敢在邊關鬧事者,殺無赦。”


  邱不玉站了出來,道:“你胡說,明明是你先擋住我的去路,還想誣賴別人。”


  盧驍佳冷哼一聲,不悅道:“段飛熊,你是本關的千戶,鬧事行凶者不拿,辦事不利,假公濟私可不好了。”


  人高馬大的段飛熊此時聲音很小,隻有身旁的幾個人才能聽到,道:“盧公子,軍中條例嚴格,其中明文規定,但凡欺辱已故袍澤的親屬,一律當斬,更何況,盧公子那幾位家仆拿的好像是本朝軍刀,非本朝軍卒,私自收藏、使用軍刀,軍法也是一律當斬。”


  “你”盧驍佳臉色陰沉。


  段飛熊笑了笑,依舊輕聲道:“盧公子,依我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近邊關事故多,總兵大人下了嚴令,一旦發現有人鬧事,我等秉公辦理,不論是誰,按法處置。”


  盧驍佳當然知道段飛熊在用總兵大人嚇唬自己,自己的爹隻是副總兵,差了半級,關鍵在於,兩人並不對付,一旦真被段飛熊把事情捅到總兵那邊,正好就給他抓到一個把柄。。


  吳沐霖走了兩步向前,笑道:“都是誤會,哪有那麽嚴重,盧公子,咱們約好了人去喝酒,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走吧。”


  盧驍佳點頭,對著段飛熊和徐啞巴說了兩次很有趣之後,帶人離開了胭脂鋪。


  邱不玉剛才入關,身邊還有一個陌生的黑袍男人,樊伍長就立馬派人將消息帶給了段飛熊,段飛熊剛到大街就聽到盧驍佳帶人鬧事,就立刻騎馬趕了過來。


  段飛熊喝散了人群,他的話比盧驍佳可有用多了,畢竟他是有實權的千戶大人。


  段飛熊憨厚笑道:“嫂子。”


  邱不玉打心裏不想見到段飛熊,但剛才又被他幫忙解圍,隻是回應的點了下頭,對徐啞巴道:“走吧,我們回去吧。”


  邱不玉不想理段飛熊,段飛熊也不敢多嘴,牽著馬跟在後麵,護送兩人到了關口。


  段飛熊喊道:“徐啞巴”


  邱不玉回頭瞪了段飛熊一眼。


  段飛熊悻悻道:“徐兄弟,可否借一步說話?”


  徐啞巴點了點頭,跟著段飛熊走到一處樹蔭下。


  段飛熊問道:“你就是順子口中的徐啞巴?”


  徐啞巴點頭。


  段飛熊又問道:“你不是真的啞巴吧?”


  徐啞巴臉色變了變,道:“不是。”


  “哦。”段飛熊話音剛落,一拳打向徐啞巴的麵門,他的臂膀粗過碗口,這一拳勢大力沉。


  隻是拳頭剛到徐啞巴鼻尖就停了下來。


  段飛熊看到徐啞巴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膽色。”


  徐啞巴的眼睛向下瞟了瞟。


  段飛熊低頭看向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徐啞巴腰側的刀已經出鞘,鋒利的刀尖抵在了自己的褲襠上。


  段飛熊臉色一陣尷尬,道:“好身手。”


  徐啞巴將刀收回刀鞘。


  段飛熊正經道:“不管你是山上人也好,山下人也好,留在客棧就保護好我嫂子。說來慚愧,我大哥死了,我沒有臉麵對嫂子,雖然她的性格潑辣,看起來輕佻,其實是個好女人。”


  徐啞巴道:“我知道。”


  段飛熊道:“她一個人在關外經營客棧,還要照顧我大哥的那幾個部下,很不容易。”


  徐啞巴道:“我知道。”


  段飛熊心裏麵有些酸酸的,道:“徐啞巴兄弟,唉打我是打不過你了,有機會一起喝酒,爭取在酒桌上贏你。”


  徐啞巴道:“好。”


  “你還真是惜字如金啊。”段飛熊有些鬱悶。


  這小子不就武藝高了一些,長相好看一些,也不比自己強多少啊?

  當然,可能強那麽一點點,嫂子會喜歡這樣的?

  段飛熊歎了口氣,對著徐啞巴拱了拱手,道:“我要趕回軍營了,我嫂子就拜托徐啞巴兄弟護送回客棧了。”


  段飛熊走後,徐啞巴趕著馬車又開始進入沙漠之中,幽幽的往客棧趕。


  邱不玉坐在車廂內,看著徐啞巴的背影,回想起剛才在胭脂鋪,他一步擋在自己麵前,當時自己真的就沒那麽害怕了。


  車廂內,邱不玉莫名其妙的笑出了聲。而車外的徐啞巴看著無盡的黃沙,專心的駕著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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