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他鄉故人
“今兒進去多少人，你們猜對了沒有？”
“十八個。”
“才十八個啊？我以為能夠有一百多個的。”
“嗬嗬，能夠進入到大唐監獄中的那是一般人嗎？要麽就是戰爭犯，要麽就是罪大惡極的存在。”
“小偷小摸可進不了大唐監獄。”
“願賭服輸，一兩銀子在此。”
“這還差不多。”
“喂，你們說話聲音小一些，叫別人聽見你們就完蛋了。”
李玄舟已經是來到了這個小鎮中。
他背著竹囊在布滿灰塵、風塵仆仆的小鎮中行走，這明顯就是一個標準荒漠小鎮會有的形態，整個小鎮就隻有一個一片葉子都沒有生長的枯樹，除了枯樹之外還有隨處可見的深井，深井的旁邊就是各種屋簷上擠壓著厚厚沙塵的鋪子，鋪子中來來往往的人數不少。
整個小鎮的名字也是有點意思。
李玄舟站在地標石碑前伸手擦了擦石碑上的灰塵，灰塵落下顯現出三個字，大唐鎮。
行吧，合情合理。
一轉身，大唐鎮上的人口大概是有兩千左右。
房屋各種則是有三四百座的樣子，一條線拉到頭，再形成一個“回”字，這就是大唐鎮的整體相貌。
李玄舟真的就是有些感慨，原本以為到了大唐監獄之後，還是看不見任何一個人的，沒有想到不但是看見人了，一下子還看見這麽多的人，完全不會從這些人的臉上看見那種朝代更替的慌張，他們自成一派，悠閑自得。
“先生，銀茶有些口渴。”小白狐是小聲的說了一句。
李玄舟不讓她在外人麵前開口，她知道這是為了自己好，不過這個時候她還是繃不住了，現在竹簍子裏麵燙得很，她感覺自己整個人，不對，是整個狐狸都要被燒熟了，再不喝口水怕是要昏厥了過去，這也是實在忍不住，貼在李玄舟後背上小心翼翼的說著，自然目光也是通過竹簍子的縫隙朝著外麵看過去，確定沒有人在周圍後才說話。
李玄舟麵不改色點頭。
他便是和幾個人擦肩而過，在旁人的一些隨意的交談聲中，李玄舟隨便找到了小鎮中的一個茶鋪。
自然也是找了一個相對沒有多少人的茶鋪，這也是避免不想要遇見的事情發生。
茶攤上要了一壺水，看見店家要從火爐上取下來這一壺水的時候，李玄舟也是笑著說道，“店家不必燒灼，涼的就好。”
燒一壺水等會還要放涼，這種炎熱的天氣下，銀茶怕是渴死了都喝不到。
店家這就笑了笑，還是將這一壺水放在了火爐上，“燒與不燒的價格都是一樣的，都是五十文，我勸客人還是燒一下比較好，我們都是吃的井水，這裏都是鹽堿地，如果不燒開直接喝，這種厚重的堿水味道怕是難以入口哦。”
五十文！
那就是一百個饅頭的價格！
李玄舟頓時驚訝，這種費用是驚人，果然還是因為這個地方缺水的緣故。
店家也是拿起來一個燒水壺過來，打開壺蓋子展示給李玄舟看壺裏麵的情況，李玄舟一看就可以看見整個壺裏麵全都是各種的斑駁白漬，更是能夠聞到濃厚的鹽堿的味道，如此李玄舟便是點頭不與這店家爭辯什麽，此地水質不行，比不過之前荒郊野嶺的各種清泉，還是燒開了喝比較好，否則就銀茶這樣的小身板，怕扛不住這種水質的摧殘。
“完犢子啦，本狐怕是要渴死咯！”銀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口中則是呸呸呸的朝著外麵吐著，周遭沙塵厲害的很，隻是一陣風吹過來整個小鎮的所有人都要眯著眼睛，竹囊的縫隙可就是精妙的很，她的狐眼直接被沙子戳瞎，滿口都是那種沙子嘎吱嘎吱的聲響，悲催的很。
李玄舟則是坐在長條板凳上，背後的行囊則是放在腳邊，稍稍的看了看竹囊的位置，確定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時，他也是看著正在打開爐灶風門，猛烈燒毀的店家，是帶著一些溫和的問道：“店家，請問您知道藥師穀距離此地還有多遠嗎？”
說完之後李玄舟也是取出來一百文放在桌子上，這意思就很明顯了，如果對方能夠解答自己的問題，那麽另外的五十文就當是問路的費用了，店家頓時就笑嘻嘻的走了過來，瞥了一眼爐灶，確定爐灶在正常燒水的時候，他也是袖口擦著桌子，手腕一抖，立刻是將一百文全都收入到了袖口中，再聽見他非常慈祥和善的聲音，是說道：“藥師穀距離此地還有五千裏地，還是有一段非常漫長的路要走的。”
再側目看著旁邊端坐的年輕人，店家疑惑的問道：“怎麽？年輕人你這是要跑到藥師穀裏麵去啊？這路程怕是不好走哦，畢竟周遭除了靠近大唐監獄的幾個鎮子之外，其他的鎮子和城池都已經是亂的不成樣子，要不是我們鎮子不接受什麽外人的難民，你現在看見周遭的地麵上都是皚皚白骨咯，所以咱這邊也是正經的勸說你一句，最好這個時候不要到處亂走，外麵亂的很，誰知道會有什麽東西突然從路邊殺出來，到時候你一個年輕人怎麽擋得住啊？”
木棚被大風吹得簌簌響動，坐在木棚陰涼處的李玄舟聽的是緩緩點頭。
風沙揚起，二人情不自禁的眯著眼睛，李玄舟自然是明白對方的意思，這一切也都是情理之中，不過他肯定是要去往藥師穀的，是從懷中取出來一副地圖，地圖就這樣攤開在桌子上，與桌子上的一層沙子摩擦，沙沙作響的同時李玄舟說道：“我不確定去不去藥師穀的，不過不知道店家您能不能將去往藥師穀的路線標識出來的呢？”
店家也是將信將疑的看著桌子上的地圖，他覺得自己沒有看錯啊，眼前這年輕人雖然看起來是一個修士的模樣，但是不能禦空飛行的修士肯定實力不咋地，那麽這樣的修士也是沒有辦法前往藥師穀的，這不是百裏這樣的簡單，是五千裏地，中途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的哦，但是看這個年輕人的堅定模樣，店家也隻能是搖了搖頭！
“行，年輕人你在這邊等我一下，具體我也多少年沒有離開咱們大唐鎮，我叫另外一個人過來給你畫圖啊，你等我一下。”店家如此說道，而在李玄舟這邊點頭後，他也是扯著嗓子對著鋪子裏麵喊了一句，“午子，你來一下，你給客人指路。”
“這就來。”鋪子裏麵傳來一個男人打著哈氣的聲響。
接著。
精彩的一幕出現。
“陳大哥！”李玄舟瞬間站起來，震撼的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
“啊？”
對方猶豫了一下，眼前這年輕人到底是誰哦，莫名其妙的喊他大哥作甚，更別說對方怎麽知道自己姓陳的？再去上下左右前前後後的看了看，他好像也是有些認出來了，隨後更是非常不確定的問道：“你這該不會是玄舟吧？！”
“是我啊，陳大哥！”
李玄舟已經是情不自禁的走到了對方的麵前，是對著對方重重的作揖說道，“十年不見，沒有想到竟然是能夠在此地看見陳大哥的！”
眼前這人竟然是陳單午！
李玄舟對於陳單午還是有比較深的印象，雖然他和陳單午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就這樣，但是自家萬師兄和陳單午之間的關係可是親如兄弟的，以前萬石崗離開青雨門也有陳單午消失不見的緣故在，隻是李玄舟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能夠在距離江舟城如此之遠的地方看見他，那種感覺真的就是很難以形容的，他鄉遇故人實在有些感動！
陳單午這眼窩子頓時就濕潤了，老大的一個男人，瘦削的很，站在李玄舟的麵前，跟著就開始落淚，表情痛苦中又充滿了各種激動，這是忍不住的上前一步重重的抱住了麵前的這個年輕人，內心複雜的很，各種回憶竄到腦子裏麵，這麽多年來吃得苦瞬間在故人的身上綻放，那種瞬間湧上來的感覺是沒有經曆過的人不曾明白的痛苦。
李玄舟也是重重的歎了口氣的，這是抿著唇，感受著在懷中顫抖的這個身軀，當年陳單午給他的感覺還是很風光的，至少在江舟城那種地方都是可以混的風生水起的，但是往後江舟城亂了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陳單午的影子了，這一晃都過去這麽多年，再一次在大唐鎮看見，這真的就是那種意外中的驚喜，現在也是萬師兄不在身邊，不然萬師兄要是遇見了陳單午，不知道他會有多麽的激動，畢竟陳單午在他的心中已是有種親人一般的感覺。
陳單午也還是老了啊。
當年雖然陳單午即便長得不算是俊朗，還是有些小醜，一副壞人的模樣，但整體還是充滿活力的，現在十年之後在這裏遇見，陳單午已經是老了很多，已經是有花白的短胡子，整個人更是有一種烤鴨一般的膚色，焦黑油量。
銀茶好奇的透過竹簍子的縫隙看著麵前的景象，和其他路人們的疑惑驚訝不一樣，她更是懷疑麵前的這個年輕人是不是自己的先生，因為李玄舟一直給她的感覺都是很冷靜的存在，是一種充滿智慧的年輕人，不過今兒居然是能夠有這樣的一麵，竟然是能夠在他鄉和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緊緊相擁，“想來也是因為離開家鄉太遠，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故人吧，所以即便先生嘴上不說，但這種離開家鄉的感覺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尤其是走了這麽遠路，旁邊還有我這樣的一個磨人的小妖精在的。”
頓了頓。
銀茶堅定的在心中想道：“咱以後肯定要對先生好一些，我現在就是先生的故人，是死皮賴臉的要呆在先生旁邊的，不然先生一人跋山涉水的，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是扛不住的，那種一年都看不見一個活人的感覺，的確是折磨的很！”
許久。
兩個人終於是分開，陳單午抹了一把老淚，和李玄舟坐在一條凳子上，店家也是驚歎的將茶水直接端上來，他可不知道自家雜人是怎麽了，真的是遇到了故人了不成？要知道陳單午一直給他的感覺都是油頭滑腦的，喜怒不形於色的家夥，沒想到這樣的人也會哭啊，果然人心都是肉做的，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啊。
“陳大哥，你怎麽會來到大唐鎮的啊！”李玄舟這是激動的問道。
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激動，但就是很激動，完全就不像是平時他展現出的情緒一樣，或者就像是銀茶所看見的一般，他壓抑的太久了，一年沒有見到幾個活人，好不容易見到了活人之後，還遇見了故人，這真的就是壓製不住的感動！
“是被你嚇的啊。”陳單午緊緊的抓著李玄舟的手腕。
“啊？”李玄舟頓時疑惑，“玄舟長得雖然不算是俊美，但還算是有鼻子有臉的，不至於嚇壞了陳大哥吧！”
“哈哈，是這樣的，現在就讓陳大哥告訴你當年的事情！”
陳單午現在可就沒有任何藏匿的想法，一把歲數的人，誰知道還能活多久，誰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遇見李玄舟？心中藏匿的事情是要說出來的！而在李玄舟的驚訝中，陳單午更是用一種自嘲的語氣說道：“當年城主交代我一件事，是讓我想辦法將青雨門弄到手的，所以我當年便是從你們入手，是想要通過你們這些小娃娃了解到青雨門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存在，隨後將青雨門給城主的。”
“但是隨著調查的深入，我發現你竟然和都疆仙島的葉凝雙有密切關係！”
“天啊，這可是都疆仙島啊，我這凡人怎麽可能有膽子和都疆仙島扯上關係的呢？”
“再加上江舟城怕是命不久矣，我這肯定是第一時間跑路的。”
“這才是朝著北麵跑，最後顛沛流離的來到了這個地方。”
陳單午說出來這種事情後，他真的就是輕鬆太多，年輕時候犯錯沒有什麽，可是年紀大了之後，這就是一種心結，現在雖然不指望李玄舟能夠原諒自己，但說出來之後，就是解脫了！
“原來是這樣啊。”
李玄舟恍然大悟的拍著額頭，笑著說道，“陳大哥你當年的演技實在太好，我完全沒有看出來你對我們還有這樣的想法。”
李玄舟當年的確是沒有看明白陳單午的一些壞心思，他一直認為陳單午和萬石崗關係很好，本身陳單午肯定也是一個非常和善的人，結果這一聽，竟然還有這種事情發生的，他果然還是沒有辦法了解到周圍的一切，是恍惚的。
“哈哈，這不是我演技好，我這是真的不想要傷害你們這些娃娃的啊。”
“你們這些娃娃和我們一樣都是苦命人的，被騙到這些山門中為這些掌門賣命。”
“我要是還欺負你們這些娃娃，那我陳單午還是人的嗎？”
陳單午眼珠子直勾勾的看著李玄舟，他真的是害怕眼前的這一切就是夢境，更是發自內心的說道，“我真的是沒有害你的心思，所以你肯定不覺得我是一個壞人的。”
他說的也是實在話，他很反感這些事情，所以一開始就沒有準備傷害當年的三個小娃娃，想著都是門派的掌門，這肯定沒有一個好東西，反倒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將青雨門徹底的廢掉，這樣這三個小娃娃才能有更好的往後，既然是為了李玄舟好，既然沒有任何害人的心思，李玄舟肯定是發現不了的。
而陳單午即便是看走眼了，但也是在青雨門中看走眼，他對於門派的看法總體來說是沒有錯誤的，這也是李玄舟能夠給予肯定的一種看法。
要問李玄舟這邊是不是會計較這種事情，他自然是不會計較的。
犯不著。
更不說別人也是為了自己好。
“陳大哥肯定不是壞人，不然我這人的嗅覺還是很靈敏的。”李玄舟笑著說道。
“哈哈，你不生我氣就好，現在江舟城怎麽樣了啊？我這是好久好久沒有回去的。”陳單午忍不住的喝了一口熱茶，額頭全都是汗水，現在語氣更是輕鬆了太多太多，“或者青雨門最終還是被拔除了嘛，不然你也不會來到這個地方的。”
李玄舟則是感謝陳單午這邊給自己倒茶，更是直接說道：“陳大哥，在你離開後的不久，江舟城就已經是陷入到了混亂中。”
“這就亂了？嗯……讓我驚訝啊！”陳單午掩著鼻子說道。
“是的，是突然就亂掉了，隨後藏劍山莊和鍛刀閣在江舟城中鬥爭，最後你猜是誰贏得了江舟城？”李玄舟再笑著問道。
“啊？鍛刀閣也來了啊？”
“鍛刀閣為什麽會來到江舟城的，這又不是他們鍛刀閣的領地範圍內。”
“那閣主也是一個有魄力的人啊。”
陳單午驚訝的說道，隨後在李玄舟的笑容中，他撓了撓頭說道，“應當是藏劍山莊贏得了勝利吧，畢竟都是正統的勢力，不可能輸給一個鍛刀閣的吧？雖然鍛刀閣也還不錯就是的……”
“哈哈，陳大哥這就猜錯了，是鍛刀閣贏了！”
“當真！？”陳單午驚訝。
“當真。”
李玄舟確定，“所以事情還是有些驚人的，而在我離開江舟城的時候，江舟城已經是融合了其他兩個大城，這是成為了一個人口有三十萬左右的大城，鍛刀閣的閣主胡芸衫則是成為了大城的城主。”
“應當是胡雲三。”
陳單午指出來李玄舟說的有誤的地方，在李玄舟的笑意中，更是感慨的說道：“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是發生了這麽多，果然我當年離開是關鍵的，不然我怕是要死在江舟城裏麵的！”
頓了頓。
他立刻追問道：“那麽青雨門還在的嗎？”
“還在的。”李玄舟笑著回答。
“還在啊，這小門派挺有能耐的嘛！”陳單午更是驚訝，按照道理來說青雨門這種小門派是很容易遭殃的，結果對方竟然是沒事的，想了想，估計也是因為李玄舟和都疆仙島之間有關係的原因，再就聽見陳單午這邊帶著一些打趣的問道：“玄舟啊，那個叫做葉凝雙的都疆仙島少女呢？你們還有聯係嗎？莫不是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