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季府秘辛
到客房裏一坐下,我是說什麽也不肯動了。原本我最愛逛街,可我現在隻想躺到鬆軟的床上美美睡一覺。可我一想起臉上還塗著易容的那些泥巴,心裏麵就覺得好髒啊,師兄為什麽不給我用人皮麵具呢?
這煩人的易容泥,悶的我好難受,毛孔肯定都被堵塞了!我趕緊叫小兒來給我打水,仔細地用特製的還容丹洗去易容泥,覺得臉蛋一下子清爽起來,好舒服啊,睡意也被消去不少。我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覺得我即便不易容,裝扮成男子也是帥哥一枚啊。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辰軒,是我\"。
師兄啊,我奔過去給他開了門,他看見我一愣。我把他拉進來,關好門,抱怨道:“師兄啊,你給我這易容泥,塗在臉上總讓我覺得好髒好悶,師兄有沒有人皮麵具之類的,不是更方便一些嗎?”
師兄一邊坐下,一邊淡然地說:“人皮麵具是從人臉上剝下來的。”
我一下子被嚇到,手中準備端給師兄的香茶一下子跌落。
師兄迅速俯身接過快要落地的茶杯,輕輕放在桌上,唇角勾起,說道:“幽兒,江湖不是兒戲。你若要人皮麵具,師兄這裏也有,不過人皮麵具更加不透氣,而且可能會被人揭下來。而師父的易容泥則是隻有用專門的還容丹才能洗去。”
我著實被嚇得不輕,滿腦子都是血肉模糊被剝去臉皮的人臉。師兄說什麽我就光顧著點頭了。
“幽兒,既然你洗去了易容泥,不如就換上女子裝束,一起去集鎮看一看吧。”
我一下子癱坐在凳子上,覺得身心俱疲。我真擔心沒易容出去跑會惹出什麽事端來,畢竟離京城也不遠了。於是就跟師兄說,我困了,要休息。
師兄幫我叫來小兒打一桶洗澡水,便離去了。
我泡在大澡桶裏,覺得說不盡的舒服,好幾天沒洗澡了,能泡在熱水裏,上麵還飄著一層我要的竹葉,真是太舒服了。我把整個身子沉下去,隻留個腦袋在外麵,聞著熱水熏蒸的竹葉清香。哎,長途跋涉真是辛苦,不知師父他老人家是怎麽忍過來的,莫非他也是好久都不洗澡?那他的胡子是怎樣保持潔白無瑕的呢,不知道洗胡子要不要皂角,古代沒有護發素,師父的胡子豈不是很幹燥,會不會有靜電啊……
胡思亂想著,我無意中往窗外一瞥,卻看見一個黑影閃過來,似乎是停留在我房外。是誰?我隻能看見窗戶以上的身影,不能分辨男女。無論如何,先穿好衣服再說!我伸手把衣服勾過來小心翼翼的不弄出大的水花聲響。澡桶外麵有屏風,按照我的房間對著太陽的角度,屏風上應當不會留下我的影子的,小的水花聲響就當是我在洗澡也不過分。
我麻利地穿好衣服,就準備叫師兄,隻要他一出房門,定能看見那身影。沒想到這時那身影竟然不見了。
我心裏暗恨自己神經過敏,說不定那隻是路人甲,碰巧路過我門口,駐足停留了一會兒。倒是我緊張兮兮的沒洗好一個痛快澡。我撇撇嘴,後悔也沒用,於是就換上了女子衣裙,叫小二過來把水換走了。
用毛巾擦好頭發,我顧不得讓頭發全幹就迫不及待去睡覺了。這一覺真的睡得好香好香……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和我身形相似的女子,穿著紫色的薄紗衣衫,衣袂飄飄,宛如仙子下凡。她自稱是我的姐姐,可我剛要伸手去拉她,她就迅速往後退去,我一驚就醒了。
醒來我一睜眼就看見一個黑衣人站在我床前,我嚇得就要叫出聲來,想想還是忍住了,先看看她什麽意圖再叫也不遲。
我問道:“你是誰?”
那人答道:“你不需要知道,我隻問你,你可是秦幽?”
那人沒有刻意遮掩聲音,所以我能確定,她是個女子。她不遮掩聲音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沒有敵意,不想掩飾身份;另一種是我快要死了。可我看著這個女子,心裏沒來由地就覺得親近,仿佛篤定她不會害我。
我平淡的說道:“我說是或不是,姑娘便就信了?”
她沒說話,隻是伸過手來。我本應該條件反射的伸手格擋,可我竟然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手捋過我的長發,摸到了我的耳後。而我知道,我的耳後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我眼下可以確定,這個女子是和我關係極為密切的,因為這個胎記很小,很隱蔽,少桓都不知道,這女子定是秦家的人。這時,一種可能性在我腦海中縈繞:她是姐姐,是夢芊姐姐!我不敢觸碰這個答案,害怕夢醒時分,仍是雙手空空。我看著她的身影在燭火前搖曳,想象著蒙麵下的容顏,感受著她慢慢翻過我的耳朵,應該就要看到了吧。
這時,門“咣”的一聲響,我看見師兄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而他身後則是深沉的夜色和點點繁星。
“放開她!”師兄的聲音依然冰冷。
這女子恍若未聞,繼續著她的動作,忽然,我覺得她的手停滯了,整個人好似僵住一般,任憑師兄衝了過來也沒有反應。
我幾乎就能確定她是姐姐了,害怕師兄傷到姐姐,我連忙喊道:“師兄,別傷害她!”
這時這女子才似晃過神來,嘴裏喃喃念著“幽兒,幽兒”,伸手撫過我的臉頰。我感受著她手指的滑動,內心裏滿滿都是歡喜。我禁不住出聲問道:“姐姐,是你嗎?”
她拉下蒙麵的紗巾,露出一張與我相似的容顏。從前,我隻能在鏡子裏看見我的相貌,現在我在別人臉上看見我的眉眼,竟是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是很美很美。
她重新係好紗巾,回過頭看著逸軒,啟口說道:“不要帶她去季家,看來你是幽兒的師兄,若是愛護她的話,就讓她遠離京城。”
這時門外傳來金戈交錯的打鬥聲,姐姐起身便走,我沒能拉住她。她臨走時扔下一句:“呆在房裏別出去,答應我,別去京城!”說罷便消失在朦朧夜色之中。
我像是突然夢醒了一般,那是我姐姐啊,唯一愛護我的親人啊!我推開師兄的手,猛地起身,鞋子也沒穿就奔到門口,可留給我的隻有一片夜色朦朧,連打鬥聲都沒有了。
許是白日睡多了的緣故,姐姐走後,我怎麽都睡不著。母親死了,父親拿我當做籌碼嫁給季府衝喜,平日也一點都不關心我。姐姐恐怕是我在這一世唯一關心我的親人了。原來以為她也不在人世了,可剛才,她竟然來看我,還輕撫我的臉。我的心裏一下暖暖和和的,就像有馬車裏的小炭爐烘著一樣。有姐姐疼愛感覺真好!
姐姐叫我別去見少桓,別去京城,這是為何呢?難道少桓真的是薄情寡幸,另有新歡,所以著急宣布我已經死了?我恨恨的用手猛捶床板,他一年都等不及嗎!
我很想立馬衝到京城去質問他,又很害怕到京城去質問他。我們確實是夫妻,可是他從來沒給過我什麽承諾,我隻不過是他交易的人質。想到這裏,我一下子就蔫掉了,我有什麽資格去質問他呢,難道要等著他再把他和少昊的那場交易,親口跟我說一遍?可我不能不去問他,可能我去了,而他是愛我的,就會重新宣布我是他的愛人。可姐姐的這一席話……恐怕事情沒有這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