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果然是故知
話說唐朝的時候,有個進士盧藏用沒有官職,於是他便來到京城長安附近的終南山隱居以擴大影響,後來朝廷終於讓他出來做官。另一個人司馬承想退隱天台山,盧藏用就向他推薦隱居終南山,因為終南山離京城近。司馬承很不客氣地諷刺道:“終南山的確是通向官場的便捷之道。”盧藏用深感羞愧。
眼下這個清虛山估計也就跟終南山差不多。這些習武之人選在這裏清修,還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為朝廷賣命。果然,清虛山是和朝廷有莫大關係的門派。並不是說入世有什麽不好,但這般做作我就不喜歡。
慕容凜和我來到山腳下,遠遠便見得一個茅草頂的茶攤,其中隱約有人影閃動。我回想起出門前慕容凜交代了我好些句接頭暗號,說的很是詳細,還有一件所謂的信物,也給了我。
我當時聽他說得這麽詳細,還以為他不跟我一起去,打發我獨自去嘞。萬一他是在玩我,壓根不是這麽接頭的,人家沒認出我來,我出個對聯沒人對,多尷尬。這慕容凜詭計多端,我怎麽可能不拉著他一起去!
眼下茶攤已經出現在視野,不過還是很遠。我正想著快點走過去一探究竟,慕容凜卻停下腳步來,輕聲說道:“我從未在丐幫露過麵,都是托你師父銀魅去打理的。一會兒我就扮成路人,就坐那兒喝茶,替你望風就行。”
他的話讓我吃了一驚,不是因為這話本身多麽稀奇,而是他說這話是用了回月齋的“傳音入密”的功夫,保證隻有我一個人能聽見。
早在第一次和黑衣人打扮的慕容凜相遇的的時候,他悄無聲息出現在我房裏,我便知道他身負武功。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已經練到了“傳音入密”的程度,這是需要很好的內功修為才能做到。我知道自己內功底子差,沒想到竟然這麽差,連身旁站著武林高手的認不出。如我這般,專挑幻術、輕功、音殺這一類很靠天賦的東西,一年確實能學成,但是實打實的內功修為在江湖上就隻是末流角色的水平。
我那時還問銀魅,有沒有什麽吸星大法一類吸人內力的武功。銀魅白了我一眼,用少有的嚴肅語氣說道:“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不要指望!”
我當時就想起前一世有那麽多女孩心心念念幻想著從天而降一個專情的帥哥富二代,這就跟不用練習就擁有深厚內力一樣不靠譜。就連我號稱“天賦異稟”,學習音殺和幻術也把手指都磨破了好多次,現在指尖都長出厚繭來。
慕容凜和我不再多說,一前一後相隔好幾步走近茶攤,門口放了一條破舊的長桌,上麵擺了一排茶碗。一位老先生正拿著一個很大的茶壺往一排茶碗裏倒茶水。長桌旁一根竹竿撐開一麵招旗,上書:“茶水自取 兩文一碗”。招旗布料發黃,想來是件久遠的物事了。
我不由得想起水滸傳裏麵的“三碗不過崗”,頓時心裏滿滿都是豪氣,大步走近長桌,往旁邊的錢桶裏麵扔進一塊碎銀子,也不走進茶攤裏坐下,就直接站在長桌旁,舉起碗飲下。
茶水隻是粗劣的茶葉泡出來的,但這種樣子的茶攤不由得讓我產生了快意江湖的錯覺,仿佛我也變成了一位英雄好漢,手裏端的不是茶碗,而是酒碗。
老先生抬頭看看我,微微一笑,又低下頭去接著給空碗滿上茶水。我模仿著粗豪漢子直接用衣袖擦擦嘴,搭訕道:“老人家,近來生意如何?”
他依舊是和藹的笑容,回過頭去指了指茶攤裏坐著的人們,喑啞著說道:“一把老骨頭了,還什麽生意不生意,趁還走得動路、抬得起手,給人行個方便罷了。”
我又捧起一個茶碗,順著老先生的手勢看過去,看見茶攤裏麵有三個人:一個是慕容凜,他正漫不經心地喝著茶,斂了王者之氣的他,垂下眸子並不算是能引起很多人注意的人物,但眼光犀利的人就不保證了。第二位卻和他相反,坐在那兒手搭著茶碗,那雙鷹眼卻緊盯著慕容凜,眼神裏都是銳利桀驁的氣勢。不錯,他就是那眼光犀利的人!而第三個人則站在他的身邊,看來是他的隨從。
真想不到,我又不是專門挑日子來的,卻能見到如此人物。還是說,這清虛山下人來人往的茶攤,經常會接待這樣的人物?選這個地方做總舵,的確是風險與收益並存呀。
那人的目光從慕容凜身上移開,沒想到卻倏地看進了我的眼睛。好在我雖然是在盯著他的方向看,但眼神始終是柔和的。我禮貌性地朝他淡淡一笑,他沒有表情,隻是從我臉上停留片刻,便將視線移向自己的茶碗。
我捧著茶碗,走進去坐下。暗自想道,今天有這等人物在,還要不要和丐幫接頭呢?還是在這裏多坐一會兒,反正那人的興趣都集中在慕容凜身上。隻要慕容凜一走,我便能很方便的接頭了。唉,這家夥,真是麻煩,早知道不帶他出來了。(某楓表示:是誰死皮賴臉非要拉他一起的?)
慕容凜抬起眸子,起身朝長桌走去,往錢桶裏丟下幾塊銅板,看都沒看我,便走出了茶攤。我怡然地抿著茶,看那雙犀利鷹眼的主人不一會兒也起身走了。
那人和他的隨從前腳剛走,茶攤裏就又來了幾個武林人士,但都再沒有那樣犀利的眼神。雖然茶攤裏有好幾個人,但我也不會忌憚了,便和茶攤的老先生自在地搭起訕來。我自稱是一名普通武師,來京城探親的。今日親戚家有事,我便自己出來遊玩,聽聞清虛山乃是武林聖地,就想來瞻仰瞻仰。
大約是我確實氣息不深厚,身板又嬌小,沒有人覺得我會是一個武功不錯的人,畢竟這世上會幻術的人真的不多。沒有誰沒事會亂懷疑身邊的一看就內功不咋樣的人會是幻術師。
我和老先生聊著聊著便聊到了當今神州民不聊生的世態。我不由得一聲長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同是肚皮,飽者不知饑者苦啊!”
倚在長桌旁的老先生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道:“世間之人皆是如此,隻顧得自己哦,誰還去管窮苦之人呐?可現在過得風光,誰能保證日後如何?唉,眾生平等,一般麵目,得時休笑失時人嘍!”
我正色道:“尤某雖不才,也存有濟世之心。然則欲求兼濟天下,何其難也!”
老先生微微一笑:“隻求獨善其身,非吾之道。我都一把老骨頭了,還想著開個茶攤,給路人解解渴。公子年紀輕輕,當是大有作為的時候啊!”
這一來一回四句話,暗號都已經全部對上。“同是肚皮,飽者不知饑者苦;一般麵目,得時休笑失時人。欲求兼濟天下,何其難也;隻求獨善其身,非吾之道。”我輕笑著說:“老人家,您年輕時也是過的很精彩吧?”
他一邊起身給新來的人倒茶水,一邊說道:“我當年啊,也是人人都誇的俊俏公子哥!唉,歲月不饒人啊。”
我抬頭看看茶攤外的天色,惋惜地搖搖頭:“和您聊得起興,不知不覺竟然快要日落西山,今天想去清虛山上看看,恐怕是不成了。”
旁邊一個人插口道:“清虛山景色確實不錯,但今天是太晚了。何況小兄弟你身板這麽瘦弱,恐怕爬不到半山腰就天一黑,什麽景色都看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