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郡王府的往事
正在我忘情於我的初吻之時,他卻突然停下來,鬆開一隻手臂。我睜開眼,看見他猛地朝外揮袖,“叮嚀”一聲,寂靜的街角傳來金屬落地的聲音。
我再迷糊也反應過來周圍有人在發暗器了,紅著臉想要推開他,卻沒想到他單臂也能有如此力道。
一個男子的聲音幽幽響起:“世子爺果然是俊俏風流,一邊是尊貴美麗的公主,一邊是嬌嗔柔媚的佳人!”
公主?我的身子倏地冷下來,涼意浸遍全身,連推開他的動作都做不出。
“閣下何人,為何要誹謗中傷?”
“是不是誹謗中傷,你自己心裏清楚。這位小姑娘,別被他蒙蔽了!哈哈,哈哈哈!”那男子的笑聲越來越遠,可在我心上留下的陰影卻越來越重。
“悠兒”,慕容凜開口道:“你聽我說……”
“不必了,沒什麽好說的”,我也不試圖推開他,就隻是說著,聲音裏麵的涼意都能讓我自己心寒,“尤悠隻是您的軍師,還請您放開我。”
他鬆開我,說道:“清者自清,濁者……”
“不用辯解,無需辯解!”我轉身大步邁去。
慕容凜追了上來,在我麵前站定,歎了口氣說:“先回府,先回府好嗎?剛才你也看到了,有人希望我倆不合。你此時若是不在郡王府,我很難放心。”
見我不言,他索性扔下話道:“你是我的軍師,你必須住在琴清苑!此時正是多事之秋,你有責任在我左右。”
“好,算你狠!我住在琴清苑便是。”說罷,我推開麵前的男子,徑直往郡王府走去。
他和我一路無言,我隻覺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看他一眼都是多餘。
到了郡王府大門,隻見管家正在門口張望,看見女裝扮相的我也不問我是誰,就隻是火急火燎地奔向我身後的慕容凜。
“少爺,你可回來了,王爺,王爺他……少爺快去看看吧!”
他的家事,我懶得插手。丟下慕容凜,我直接走向琴清苑。奇怪的是,這一路上都沒遇見家丁,到了琴清苑,也是一個人都沒有,雪竹、墨菊、墨蘭,一個都不在。
不在也好,不然我這副女裝的樣子定要惹出些事來。我換下女裝,拿出易容泥仔仔細細地易容成男子模樣。取下頭上發簪的時候,我瞥了一眼那個象牙鳳簪,找出一個長盒,放了進去。
做完這些以後,我卻不知道再要做什麽:彈了會兒琴,心煩意亂,彈錯了好幾個曲調;看了會兒書,不知所雲,隻覺得書上的小字亂成一片。
滿腦子都是今天發生的事情,那些片段毫無邏輯地堆疊跳躍,在我腦袋裏簡直要炸開。我五心煩躁,放下手中的書,猛地一拍桌子,忽的從桌旁站起身來,索性披上外套,走出了屋子。
月夜寂寥,我剛走到琴清苑門口,便見得慕容凜從花園的小徑走來,步伐踉蹌,似是醉酒一般,在這黑夜中竟有如皮影戲,顯得滑稽可笑。
我轉身往回走去,隻想著走進屋內,關門不再見他。
“悠兒”,他的聲音頹然無力,全無往日氣度。
我狠下心來不回頭看他,依舊往前走去。
“悠兒……”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得“噗通”一聲。我回頭一看,他竟然栽倒在地。
想都沒想,我便跑去他身邊,伸手將他扶起。他攥住我的胳膊,酒氣熏天地支吾著:“別走,別走!我隻有你一個了。”
不喜歡他的酒氣,我皺皺眉問道:“王爺怎麽了?”
“父王,父王去了……”
我身子一僵,半晌才緩緩開口問道:“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麽?”
他的語句支離破碎,我隻能約略聽見他說什麽“母妃”、“父王”、“藥”、“別逼我”、“我做不到”……
把醉成爛泥的慕容凜送回簫園休息,我無法從他含混不清的詞句中直到老王爺的死因。但我一直知道,這位老王爺癡癡傻傻,府中之事盡在老王妃掌握中。
我是男客,自然不好常去拜訪王妃。憑著屈指可數的幾次接觸,這個女人給我的印象除了精明強幹,還是精明強幹。也隻有這樣的女人才能護住年幼時的慕容凜,使他不至於癡傻。
我暗自搖頭,那位更老一輩的老老王妃大概沒想到,她設法留下少桓,竟是給現在的王妃母子留下了好大的隱患。少桓、慕容凜,他們慕容家的人都是玩弄感情的高手!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我在琴清苑閉門看書了幾天,看著郡王府披麻戴孝,操辦喪事。我是客,自是不好多出麵,不過也是去靈堂吊祭一番。奇怪的是,那位老王妃雖是在靈堂守靈,但是神色安詳,全無應有的悲戚。友人前來吊唁,她也隻是應景地幹嚎幾聲,很是沒有真情實感。而慕容凜竟是盡他所能地和老王妃拉開距離,二人在我吊祭的全部時間裏不曾說過一句話。這對母子究竟是怎麽了?
按照這個時代的禮製,郡王靈堂要擺七天才會下葬。郡王剛薨的時候,皇帝已經傳聖旨表示了吊唁,但在薨後的第五天,卻又來了一道聖旨。
“清郡王世子慕容凜、其幕僚尤悠,接旨:”
“臣慕容凜(草民尤悠)領旨。”
“奉天承運
皇帝敕曰:朕惟治國以孝,結友邦以義。夫無孝無以齊家,無義難以平天下。
清郡王慕容珣,其性之義,其行之良,敦厚賢德,四方之綱。奈何良臣難覓,英才天妒,卿之早逝,朕何其痛哉!凜乃其子,樂才昭世,少年俊逸,定不負君恩。
而北國蒙狄,素以親善,姻親之邦,世代交好。今蒙狄王子來使,宮中盛宴款待以示厚恩,凜本應入宮參席國宴。然則乃父新逝,尚在喪中,朕體察卿情,準免於行。
夫幕僚尤悠,翰墨奇香,時行則行,時止則止,處事得體,才華卓絕。特命尤悠今日酉時,代慕容凜入宮出席國宴,以全臣子孝名、友邦親義,不得有誤。
欽哉。 ”
“臣慕容凜(草民尤悠)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下聖旨,送宦官離開,我心裏百思不得其解。我好好地呆在王府裏,怎麽就能被皇帝知道了?
這聖旨囉囉嗦嗦說了一堆,意思說起來很簡單:慕容凜你老爸掛了,皇帝我很傷心,你很不錯,要好好幹。蒙狄王子來了,按照規定你得去宮宴,念在你還在守孝,就讓你的幕僚尤悠今晚五點代你去吧。
聖旨的話聽著貌似合情合理,但其實很是荒謬。慕容凜的父王薨了,按照禮製,他本來就可以不去,根本不用你皇帝開恩。而那北國蒙狄,什麽時候和我們世代交好了,所謂的姻親,都是我們卑躬屈膝地送公主去和親!至於什麽讓幕僚代為赴宴,更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
“悠兒”,慕容凜開口說道,“晚上在宮中萬事小心,兵部侍郎獨孤大人乃我舅父,你若是要求助,隻可找他。”
我心中有無數疑問想找慕容凜求解,但是我想起前些天的事,卻開不了口,隻能木然地點點頭。
“小心那個北狄王子,你可能招惹到他了,晚上務必盡量少出頭。”他邁開步子往靈堂走去,丟下這麽句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