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刃流轉舞一支
似乎是為了讓我安心,慕容凜冷笑一聲道:“你以將死之身,功力縱然增強三倍也不能在這一時半會兒殺得了我。倒是你自己會血盡而亡。”
銀魅輕輕一笑,好似罌粟開滿了山野。縱然雙目齜裂,眼角流出血來,卻掩蓋不了他的絕世風華。發帶在真氣的激蕩下裂成了碎片,滿頭長發在銀色月華下迎風飛舞,鮮紅的衣袍卷起了漫天的淒豔決絕。那是舉世間都不能有人與之媲美的妖豔血舞!
他的雙手緩緩捧向心頭,掬出了一捧鮮血……
這動作,好熟悉!是血刃狂舞!
鮮紅的衣袍狂野一揮,血滴便撒向空中。銀魅揮舞折扇輕輕一卷,那些血滴便在空中聚在了一起。
“去,攻他的心口!”銀魅的折扇紅白相間,往前一推,那些血滴便好似凝成一線,皆幻化成了一道道月牙形血刃,流閃著決絕的血紅光澤,朝慕容凜心口襲去。
慕容凜往旁邊一躲,那些血滴便隨著他轉向,竟精準地對著他的心頭。
上古幻術,血刃狂舞,避無可避!
說時遲那時快,我迅速目測了血刃的路徑,將手中的麵具猛地擲出!
“啪!”那麵具在到達慕容凜胸前的時候,正和那些血刃撞上,竟然叫那麵具將血刃全部反彈了回去。沒想到,上古幻術能攻破厚盾,卻不能攻破劍無大師鑄造的麵具。真真可笑,那是慕容凜送給銀魅的禮物呢。與此同時,我眼角瞥見慕容凜的腰身似乎纏著類似絲線的東西。
銀魅一愣,旋即縱聲大笑了起來,那笑聲愈發微弱,直至幾不可聞。他也不再閃避,徑直讓那些反彈回來的血刃擊中了自己的心口。霎時間血花四濺,染上了一地的悲愴。
“轟隆”,銀魅猝然倒地,眼中鼻中口中俱流出血來。我知道,他的天魔解體大法已經過去了,如今他一劍穿心,又中了血刃狂舞,還要遭受天魔解體大法的反噬……他的生命,隻剩下不過須臾。
“隻差一點……差一點就能和你共赴黃泉了呢”,銀魅看著朝他走去的慕容凜,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那笑,虛弱而苦澀,“真沒想到,幻術……是我自己使出來的,麵具是你送我的,而……而擲出麵具的,是我悉心教導的悠兒……好,好,好得很!我銀魅……這一生,能……能這樣死去,也再無遺憾……”
我走到他身邊蹲下,朝著他淡淡道:“師父,悠兒一身武功拜你所賜。可是你也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我們本該是兩相扯平。可是你要殺凜,我不願看見,對不起。”
“沒有……沒有什麽對不起,能……能和你姐姐……用同樣的方式死去,是上天……對我的恩賜……”銀魅看著我,瀟灑一笑,別過頭去……
一切宛若生前,他還是那樣笑著,笑得傾倒眾生……
薄唇微啟,我站起身來,對著這月華輕聲吟唱,曲調華美婉轉,卻又悲愴淒涼:
“皓腕凝脂,朱唇如熾,眉梢魅挑厥詞至,卻再不能,笑盡這繁華人世。
”銀麵妖狐,紅袖情癡,血刃流轉舞一支,卻轉瞬間,傾覆成天涯咫尺。
”誰的一笑才是,他心口的朱砂痣,罔顧了帝王城池?
”誰的一笑才是,他眸中的桃花誓,罔顧了帝王城池……”
聽我一曲罷了,慕容凜走了過來,看著死去的銀魅淡淡道:“其實朕是看重他的,朕一直希望他能活出自己的世界。在朕的內心,他比太後要親切得多。”
我抬眸看了看他,正巧他也偏過頭來看我,那幽深的眸子中氤氳著惋惜和愴然。
慕容凜緩緩道:“悠兒,你願跟朕回去嗎?”
“吱呀”,一個斷裂的聲響在我耳邊響起。我回頭一望,回月齋賴以掩蔽的幻術正在慢慢坍縮,那恬淡雅致的建築就要毫不設防地暴露在這運城郊外的林中。
我看著周遭的一切都在發生變化,下定了決心說道:“這偌大的幻術都靠銀魅來支撐,如今他死了,回月齋怎麽辦?我不能走。”
“悠兒”,慕容凜微微蹙眉,“你的內功還不如回月齋的其他人,如何能擔起重負?”
我淡淡一笑:“可是靈力卻無人能和我比肩。”
慕容凜緩緩閉上了雙眼,嘴唇輕輕蠕動,半晌才淡淡道:“是嗎?”
正在我凝神看著他的時候,他卻突然睜眼暴起,並指如遊龍,一記“蛟龍出海”便朝我襲來。我連忙飛身閃躲,卻苦於身邊沒有任何武器,不能加以還擊。
慕容凜的輕功本就勝我一籌,沒過幾招,我便被他定住了穴道。
“凜”,我抬起眸子淡淡看向他,“你是強者,我無力抵抗,可是你束縛不了我的心。”
慕容凜看著我,眼神熾熱而悲愴:“你想飛,朕隻能折斷你的雙翼。至於你的心,它會安頓下來的。沒有了靈力,你依然可以暢談國事,做你想做的事,而且還能留在朕身邊。”
折斷雙翼!我一時間驚怒交加:“你不能這樣,你若封住我的靈力,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慕容凜痛苦地舉起右手,輕輕地按在了我背後的靈台穴。
一股寒流從我背後注入,緩緩地向全身蔓延。我感到周遭的血流都在放緩,一股清明之氣正在我身體中被逼得無處可退,終於匯聚到我的心口處,在那股寒意的壓迫下死死地沉睡了過去……
慕容凜將他的手移開了我的後背,“轟隆”一聲,栽倒在地。封人靈力之事,本就是遭天譴,受反噬的。
晚風拂過我的麵頰,吹落了一地的梨花。梨花靜靜落下,落在這一死一昏、一紅一黑的兩個男子的身上,竟然是那般恬靜卻隱隱有著死亡之氣的幽美。
過去了,嗬嗬,都過去了。我再也不是江湖中人聞之色變的辰軒,從此被折斷了雙翼,在慕容凜的金絲牢籠中享受著帝王的恩賜。
我的所有身份都化作了虛無,辰軒再也沒有了幻術,尤悠和秦幽乃是同一個人。好,慕容凜,你這算是將我的後路全部封死,一個不留了嗎?那晚,那晚……我這一生怎能忘記……我真的真的不想看到你……
沒有了靈力的護持,我那一點微末的內功根本什麽都不是,和街邊的路人甲別無二致。無力衝開穴道,也無力啟封靈力。我隻能在漫天梨花之下靜靜地立在那裏,看著身側的兩個男子,看著地上零零落落的血色紅花和泛著冷冽光澤的銀色麵具。
這一戰,誰勝誰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