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為什麽不告訴他
喬慕心的語氣已經恢複了平靜，漫長的一段話卻沒有絲毫的情緒。是歸於平靜的死寂，仿佛過盡千帆曆經滄桑，什麽都沒有剩下的感覺。
電話另一端的宮爵死死地握緊了手機，一向雲淡風輕的臉上陰沉的幾乎要滴出墨汁來。
不是這樣的，他想要的不是這個！
可是這些話宮爵說不出口，隻能千萬遍的在心底徘徊。越是內心波濤洶湧，表麵就越是冷靜。
“可惜，時光不會倒流。曦兒最終還是死了，是被你害死的。而你，還活著。”
宮爵的聲音冷漠無情，如同一柄利劍狠狠的刺入喬慕心的心髒深處。她勾唇露出一絲苦笑，閉上眼睛任由酸澀把自己埋葬。
“對啊，一切都是我的錯。所以，我真的會還的。你不用擔心，我說話絕對算話。”
“最好不過。那麽，三天後見。”
宮爵說完就掛了電話，喬慕心收起手機。明明站在陽光下卻覺得徹骨寒冷，仿佛置身冰窖。
不知道站了多久，喬慕心這才倉促的收斂起臉上的表情。一轉身卻看到莫景琛就站在自己身後，背光站立著，整張臉都在陰影裏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此刻他的周圍正散發出濃濃的低氣壓，如同濃稠的黑夜，將喬慕心整個包圍。
她不知道莫景琛站在這兒多久，卻知道他肯定是聽到了自己剛剛的話。
四目相對，喬慕心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怔怔的看著莫景琛，努力的想要從那張俊美的臉上看到表情。
濃重的陰影仿佛是莫景琛的保護色，他不言不語也不動，靜靜地看著喬慕心。
“你都，聽到了吧。”
長久的沉默之後喬慕心終於開口，她很佩服自己居然還可以笑出來。然而不笑又怎樣，那都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她逃不過的。
“我並不是有意聽到的。”
莫景琛緩緩開口，語氣冷凍得掉渣。銳利的黑眸落在喬慕心的身上，仿佛要把她看穿。喬慕心知道，自己再也逃避不下去了。
“聊聊吧。”
喬慕心歎了口氣，雖然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麽跟莫景琛說那件事。可事到如今，她除了坦白之外似乎並沒有其他的選擇。宮爵說的對，莫景琛是另一個當事人，他有權利知道事情的始末。
“雅兒在樓上。”
莫景琛的意思就是他們倆可以去談談，喬慕心點點頭，徑自往前走去。陽光很暖，她卻覺得很冷。明明已經組織好語言的，她的腦袋裏卻亂成一鍋粥什麽都想不出來。
兩人一路沉默著，然後走到醫院的一處花園涼亭裏。
沒有人，正好方便了他們。
坐在長椅上，喬慕心微垂著睫毛，臉上的表情有一半隱藏在陰影裏。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沉寂的味道，莫名的，讓莫景琛覺得哀傷。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喬慕心，既心疼又憤怒。
為什麽不告訴他！為什麽！
時間過去了多久？也許是五分鍾，也許是十分鍾。誰知道，誰又關心。他在意的隻有喬慕心，隻有她要說的話。即使漫長的等待也無所謂，隻要他能夠知道自己在意的。
“四年前，安安和寶寶隻有兩歲的時候，K組織抓走了他們。想要以此來威脅我，讓我接下殺了你的任務。”
喬慕心平靜而緩慢的說著，莫景琛聞言卻在瞬間散發出濃濃的戾氣。俊美的臉上仿佛覆蓋了一層冰霜，陰沉冷漠銳利嗜血。
他不知道，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曦兒她，也是K組織的殺手，同時也是宮爵的青梅竹馬。被指派了任務的人，還包括她。我跟曦兒平時的關係還算不錯，至少在K組織裏，除了江雪蕊楚雅兒和付子烈之外是關係最好的那個。”
曦兒，那個總是天真活潑對什麽都保持巨大興趣的小女孩兒。
在做任務的時候永遠都是冷煞銳利的，然而一旦任務結束就會變成天真活潑的鄰家小女孩兒。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在她的身上完美融合，絲毫沒有違和感。
“因為我曾經拒絕過一次，所以他們才會把安安和寶寶抓走。當時沒有人知道你跟他們的關係，曦兒在知道孩子們被抓走之後就去找了我。她說如果我不接任務就讓她去。”
莫景琛側頭看向喬慕心，她微眯著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兒。濃密的睫毛顫抖著，像是蝴蝶的羽翼。
她看起來格外脆弱，莫景琛忍不住伸出手握著喬慕心的。觸手的冰涼讓莫景琛狠狠的皺緊了眉頭，不由自主的握緊再握緊。
“我讓宮爵把曦兒帶走了，我不想讓她牽扯進來。我打聽到孩子們在哪兒之後就打算去救人。當時我並不知道那其實是個陷阱，不過慶幸的是，最終我還是把孩子們平安帶出來了。”
“那你呢？”
莫景琛蹙眉看向喬慕心，語氣銳利，不容拒絕。
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手心不自覺的滲出冷汗。黑暗的記憶仿佛下一秒就會掙脫，然後把她牢牢地籠罩著。
莫景琛的心底一顫，心疼溢於言表。
“乖，如果太痛苦就不要說了。”
“我被注射了藥物，很長一段時間精神都混沌不清。在那段時間裏，我殺了很多人。K從世界各地帶回來的參加訓練的孩子，從周邊國家抓來的無辜路人。每天每天，痛苦和自責如同跗骨之蛆。然而被藥物控製著，我根本什麽都做不了。”
喬慕心的聲音輕輕地顫抖著，一字一句說的極慢卻格外清晰。
莫景琛忍不住伸出手，把人牢牢地抱在懷裏。他的下巴抵著她的肩膀，微微側頭親吻著她的耳垂。
“後來呢？”
“藥物加上K的精神摧殘，有一度我整個人是崩壞的。像是陷入了黑暗，對外界的一切都感知不到。偶爾清醒時候的痛苦更加折磨人，如果不是安安和寶寶的存在，我想我或許熬不過那段時間。”
喬慕心的神情是茫然的，仿佛陷入了過去的回憶裏。在泥沼裏，不斷的掙紮卻又越陷越深。
“我被雅兒和雪蕊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一個月的精神摧殘，足以發生很多變化。藥效很霸道，想要解除並不容易。我擔心自己會傷害到雪蕊和雅兒就離開了，卻不想遇到了曦兒。”
“她強行把我帶走，隻是後來，我還是殺了她。”
前麵冗長的鋪墊，到了後麵卻隻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來結束敘述。明明簡單，莫景琛卻可以猜測到過程的痛苦，想象到那之後喬慕心會露出怎樣崩潰而愧疚的表情。
“宮爵進去的時候曦兒已經奄奄一息，她讓宮爵答應不要追究這件事。看到宮爵答應之後曦兒就死了，當時的我還在藥物的控製下。是宮爵，用他的能力找到了解藥。我被宮爵關起來，一直到徹底痊愈。”
明明就是她殺了他的青梅竹馬，諷刺的是把自己從地獄拉出來的也是他。
不僅是宮爵，就連喬慕心的內心都是掙紮而矛盾的。她愧疚她自責她痛恨，卻又不能以死來表達。因為她還要照顧安安和寶寶，她不能死。
“宮爵讓我離開的時候我並沒有猶豫，即使我知道他讓我走隻是因為曦兒死前說的那些話。我還要照顧安安和寶寶，所以我自私了。當時我走的時候說過，如果我下次主動出現在他麵前或者是找他的話，會無條件的為了曦兒的死付出代價。哪怕是，他要拿走我這條命。”
不算是複雜的過往，卻是擱在她心底最黑暗最幽深的記憶。如今，它們終於第一次袒露出來。
莫景琛作為第一個聽眾，不知道會不會覺得榮幸。
喬慕心勾唇笑了笑，覺得自己的思維實在是太奇怪了。這種時候居然還能想到那種地方去，甚至於還笑的出來。
看著喬慕心臉上苦澀又自嘲的笑，莫景琛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狠狠的捅了一刀。痛到窒息，痛到近乎麻木。他可以想象到喬慕心的身份帶著兩個孩子不會好過，卻沒想到會經曆這麽多風風雨雨。
如果她沒有救出安安和寶寶，如果她沒有被楚雅兒他們找到，如果宮爵沒有找人把她治好……
一連串的如果，任何一個都足以讓他後悔莫及。他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找到喬慕心的能力，後悔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自己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後悔太過於刻骨，讓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隻能緊緊地擁抱著喬慕心。
“對不起。”
“不需要你道歉啊，當初是我做了那樣的決定。你隻是我挑中的種子提供者，我既然那樣做了自然就做好了接受後續一切發展的準備。所以你真的不用道歉，那都是我預料到的。我很慶幸，自己保護好了最重要的珍寶。”
喬慕心的眼底滿是笑意和驕傲，她從未後悔過自己十八歲的時候做出的決定。即使可以重來，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做出這樣的選擇。
硬要說的話，莫景琛也算是一個受害者吧。
隻是因為一個極具侵略性的眼神就被自己給惦記上了，還偷走了他的種子帶著他的骨血離開隱瞞了整整六年。
如果自己是莫景琛，恐怕早就恨不得把對方一分為二了。
“明知道當年的承諾，你卻堅持要去找宮爵。喬慕心，你讓我說什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