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敗局
“霍歆……”淩青雲看著那名眼眸深邃的少年，他相信此人就是那名威名顯赫——同時臭名昭著，創造以少勝多戰績的天才學員，因為具備那等能力之人必有非凡才氣，對方陣中獨此人而已。
對手的陣型也在驗證他的猜想，短兵在前，長兵在後，張弛有度，井然有序……隻是短暫接觸淩青雲就認定此人排兵布陣的水平比劉衝更高一籌，看來此子不僅詭道非凡，同樣也懂兵法王道。
“你就是淩青雲吧，不愧是最強天驕，眼神淩厲得令人害怕。”霍歆微微一笑，倒是毫不在意地表露了對淩青雲的忌憚：“真到了戰場上，可沒有禮貌不禮貌的說法。”
“戰場上自然如此。”淩青雲點了點頭：“隻是我不明白，學長既然要攻擊何不在一開始就動手，即是願給我們方便，卻又不肯好事做到底，如此行徑豈不是前後矛盾，毫無意義？”
淩青雲的確不太明白霍歆這麽做的含義，對方說得不錯，戰場上是不該對敵人留情的，但留情之後又立即翻臉，這種反複無常的行為隻怕招不來好處吧？
現在淩青雲已經觀察到霍歆所統領的隊伍足有五十多人，數量超過己方的一倍，達到石魄境的似乎有十個左右，由此可見這支在駱駝嶺支撐到現在的隊伍成員何其精銳，得知被如此強大的對手包圍之後新生們表麵不說，其實打心底裏明白這次自己要折在這裏了，因此對於對方肯容忍自己吃頓晚餐，留些紀念還是頗為感激的，感激滿意之餘反抗之心也就淡了……這是淩青雲切實體會到的，他沒有嚐試將這心態扭轉阻止，走到現在大家也頗累了，沒有必要逼得他們提起最後的力氣拚命，然後戰得四肢發軟，精疲力盡地走夜路回校……
這樣持續下去，對他們獲勝也是有利吧？難道說他們就這麽缺乏耐心？淩青雲的目中流露出疑惑，他望著霍歆，盡管第一次見到此人，他卻不由認為這名詭計多端的學長不會無的放矢。
難道說是為了拖延時間入夜？淩青雲望著周遭，林木並未遮擋太多陽光，夏天太陽落山得晚，因此現在也隻是傍晚而已，對戰鬥似乎影響不大。
“這話說得未免不地道。”霍歆依舊保持著微笑，隻是這笑容實在無法使人如沐春風，倒令人有些頭皮發麻：“善再小卻也是善，難道善人願意施下半碗粥就非得再施一碗粥，不然便是惡？得了寬容不肯感激反倒指責，淩兄弟如此說法行徑未免太過嚴苛。”
淩青雲啞口無言，正如霍歆所說，人家給了半頓飯的時間也算是很給麵子了，肯給時間是容忍，不肯給才是本分，如今人家行使本分自然理直氣壯！
隻是道理上雖然說得通，這比喻為施舍的說法未免會令人心裏起些疙瘩，被打斷晚餐的少年心裏也不會痛快，淩青雲暗自疑惑著霍歆為何如此放肆，卻還是揚起寶劍舞出一團璀璨劍花：“既然學長執意如此，那便戰吧！我們新生雖弱，絕不肯引頸就戮！”
“沒錯，我們絕不引頸就戮！”新生紛紛揚起兵器附和，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不給吃完飯也就罷了，還如此出言嘲諷，哪怕你是學長，我們是新生，也沒有接受此辱的道理！盡管這二十餘人絕敵不過五十多名二級學長，但他們會竭力一戰！
“這不就好了？”新生們的怨怒卻令霍歆撫掌微笑：“諸位，送學弟學妹們離開吧！”
霍歆在隊伍中的威望顯然很高，聞聽此言的二級學生也皆將兵器高揚，喝出一聲“一”字便齊齊朝新生逼來，他們速度不快，卻步調整齊，每一次腳步落地都傳出一聲令人心髒顫抖的悶響，與下一個透出強烈戰意的數字戰吼……這一刻五十多人的隊伍緩慢推進竟令新生們產生了一種恐怖錯覺，劍鋒如鋸，槍尖如林，那在人群上方劃出拋物線的箭矢更如漫天雨下！
淩青雲、林謙誠與鍾明鬆齊聲呐喊，各自守在一個方向揮動兵器撥開來襲的箭矢，卻驚訝地發現這些箭矢皆精準霸道，看似全麵覆蓋，實則專衝自己而來，更可怕的不光有箭矢來襲，還有冰錐、火球甚至那散發蒙蒙微光令人無力的定身符紛紛來襲，即便新生屆最強者也忙於招架，甚至沒有時間去想對方究竟是如何隔著人牆發出如此密集而有效的進攻。
令人焦頭爛額的射擊並未持續太久，好似在短時間內蛻變為正規軍的二級學生已是硬扛著新生的遠程攻擊衝到近前，整個過程隻有一名倒黴蛋險些被縈繞火焰真氣的箭矢射中眼睛而觸發玉鐲保護，其他人卻憑這步調一致的前進向對手施加了難以抵禦的沉重壓力，兩支隊伍終於接觸，一柄柄刀劍錘斧悍然劈落，依舊整齊劃一，帶給人無可抵禦的恐怖感，處在不同方位的二級學生竟是步調一致地收縮包圍圈殺至新生麵前，當這片刀光劍影落下，響徹山林的是一聲響亮的“九”字齊吼！
沉重的腳步聲，響亮的戰吼聲，乃至隨後此起彼伏的少年痛呼與金鐵交鳴之音……漸漸入夜的山林為這陣喧囂震動，無數藏在暗處的鳥獸紛紛從巨響發出的方向逃離，對這些駱駝嶺的生靈來講它們曾領略最可怕的威嚴無非便是紫瞳虎威懾山林的嘯吼，可紫瞳虎雖強卻也死在四名少年天驕手下，又怎比得上整整七十多名南明學子碰撞產生的戰勢激烈？
隻在雙方接觸的第一刻，一道道玉色光芒已經亮起，其中七道來自新生，三道來自二級學生。
“好快的劍！”身為霍歆麾下最強者，痞氣少年揮刀擋下青鋒，臉上卻不由露出驚容，他的實力在低年二級位列第八，本以為對上任何新生都不在話下，卻不料眼前少年一出劍便令他感受到巨大威脅！
淩青雲默不作聲，手腕一翻，手中寶劍迅速脫離長刀並如閃電般朝痞氣少年咽喉刺去，驚得對方不得不後退抵擋，並全力催動真氣將速度發揮到極致，即便如此他依舊在淩青雲劍下岌岌可危，額頭上滲出細密汗珠。
這淩青雲的劍未免太快了，而且劍鋒透出一股他在同齡人中聞所未聞的鋒銳之意，似乎無論刺向何處都能輕易洞穿他的身軀，以至於他不得不全力防禦，避免留給淩青雲任何刺中自己的機會，然而這新生最強者也不過是千鍛境啊，他的劍怎會強到如斯境地？
這痞氣少年卻不知在同屆中身為天驕的司馬晨風也在淩青雲劍下落敗，並被金裂劍意深深刺痛了自尊心，實力較司馬晨風還弱了一籌了他又怎會是對手？
“果然是一屆最強天驕，從來不能以常理度量！”霍歆遙望著淩青雲方向耀起的道道耀眼鋒芒，亦是為對手的實力頻頻點頭，但他卻對這場戰鬥並不太擔心，淩青雲再強也敵不過人海戰術，還有那揮舞雙錘大顯神勇，瞬間擊潰千鍛十重、震退石魄境的林謙誠也是一樣。
淩青雲很強，林謙誠也很強，但他們隻能守住整個隊伍的兩角，完全止不住同伴的崩潰，實力更落的鍾明鬆更是連守護一角都做不到，而不計這些實力超常的天驕，新生對上實力更強、陣型更強、氣勢更強的學長連三換一都未必能做到！
在這種情況下，任憑淩青雲再強也無力回天，淩青雲清楚地明白這一點，卻執著地揮劍，壓製前方的痞氣少年，也將與其同來的兩名石魄境覆蓋在劍影之內，逼得他們難以寸進半步，生生成為推進陣勢中少有的後退者，但這好景不長，來自側麵的戰斧與長槍逼得淩青雲左支右絀，攻勢受挫，而在這狀況下來自身邊的劇變更令他變了臉色。
“藥，他們下了藥！”一名被劈飛兵器並退場的新生呆呆望著自己的雙手後發出怒吼，他本是鬥誌昂然打算與學長決戰，卻不料在兩兵相接時忽感手臂酸軟，當即被學長劈得跌退，當下一刀斬來，他的兵器已然飛出，在這戰鬥中無疑宣判死刑……可他與學長的實力差距本沒有如此懸殊，若沒有那突如其來的無力感至少也該撐五招以上！
聽到這聲呐喊一名名由於四肢無力而困惑驚疑的少年也找到了問題所在，不由怒視眼前學長，想不到他們竟使出如此卑鄙手段，而這些被怒視的二級學生顯然也有些局促不安，隻是他們的目光繞開了學弟學妹憤怒的雙眼，手中兵器卻不作停頓地再度斬出，在戰吼“十二”中點亮又一大片玉光。
聽著同伴們的怒吼，淩青雲也是心底一沉，原來這才是霍歆此時攻擊的關鍵所在，他本來就隻是打算在溪水下毒！其實他與劉衝並不是沒考慮到這種可能，還請黃鈺暗中觀察，可顯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們終究還是入了套。
更重要的，還是他們實在想不到在占據絕對上風，對手又是新生學弟的情況下霍歆依舊會使計！
“霍歆，你連對付新生都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就不怕被人恥笑嗎？”林謙誠一錘震退麵前敵人並朝霍歆大聲怒吼，令其他少年無力的毒素對身為體修的他來講幾乎無效，是以他仍然中氣十足，朝罪魁禍首發出的怒吼甚至蓋過了敵人的齊聲戰吼！
這聲怒吼也令新生們的憤怒找到了宣泄口，以至於他們憤怒的目光頓時集中在人群之後，望著戰鬥胸有成竹的霍歆，他們自知必敗，本來坦然接受了這個事實，可霍歆不光彩的手段卻令他們感到萬分不甘。
“無論怎麽說，能減少哪怕一人的損失也是彌足珍貴的。”被質問的霍歆歎了口氣：“在這裏損失太大，我拿什麽與一級學長爭鋒？你們不是特例，也別怪學長欺負你們。”
“其實這藥充其量放翻千鍛五重而已，在溪水裏稀釋了，那粥薯還有一定解毒功效，它們的作用就更小了，不至於造成多大影響。”霍歆接著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眾人解釋，但這隻令新生覺得這討厭鬼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心中怒火更盛：不造成多大影響，四肢無力，一擊就幾乎兵器脫手還叫不造成多大影響？
然而攜著這股怒意揮出的兵刃卻被輕易震退、磕飛，接著怒吼的少年便被割麥子般擊倒，隻得不甘地望著體表浮現的玉色漣漪，接受退場的事實。
這一幕令霍歆笑意愈發濃鬱，在壓倒性的力量與毒藥發作的威脅麵前，新生敗局已定，絕無翻盤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