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拜師
長須飄飄，白袍無塵，站在自己居所的魏嵐顯得比前幾次更高深莫測，他滿意地看著淩青雲，神情溫和，像是在看自己的親子。
很難想象，這是一位屹立於金字塔頂端的天行強者，他修一片藩籬，養著小雞小兔，慈祥地注視來訪少年，就像是普通的鄉間老者。
“見過魏老！”
與魏嵐的平和相對，麵對這位老者的淩青雲肅然起敬，他放緩腳步，麵帶敬意地來到魏嵐麵前，接著，鄭重而緩慢地雙膝跪地。
“學生淩青雲，仰先生才德，受先生教誨，誠服向往，願拜先生為師，侍奉左右，而近大道。”
“好！”魏嵐捋著胡須，微笑點頭：“從此你便是我門下七弟子，我定全心教授於你，起來吧。”
“謝師尊！”淩青雲起身。
沒有繁文縟禮，也沒有更多理由，拜師儀式已矣，從此他們不隻是學院的師生關係，更有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師徒關係。
自從魏嵐贈出筆記，自淩青雲苦練煙波劍訣並闖過小幽林，他們就已產生了這種自覺與默契，因此見麵時不必進行更多討論與試探，拜師，收徒，水到渠成。
盡管過程簡單，這師徒關係已如血脈相連般緊密，因為淩青雲學習煙波劍訣的過程便是一種特殊交流，這種交流並非言語、文字、肢體所發，而是以煙波劍訣為核心，道的交流，他們皆修劍，皆探尋著煙波劍訣這條大道並有所收獲，等於知音，謂為同道中人，不過魏嵐聞道在先，達者為師爾。
在這世上最難覓的便是知音，魏嵐身為學院先生，見到一名如此天賦超絕的指引，又怎會不見獵心喜，並將一身本領傾囊相授呢？
“恭喜師尊，恭喜師弟！”段鴻燕上前笑道，直到現在他稱淩青雲為師弟才算名正言順。
“能拜入師尊多謝，也得多謝師兄接引！”淩青雲也是微笑，他終於改口了。
“我即將畢業，本待趁此時間多聽師尊教誨，恰逢見到師弟入門，也是幸運至極。”段鴻燕笑道，他的確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師弟劍道天賦更甚於我，定會將煙波劍訣發揚光大，令世人重新領教這門絕學的輝煌。”
“鴻燕，未必如你所說。”魏嵐微笑：“青雲的目標，未必是弘揚煙波劍訣。”
“哦？”段鴻燕微訝。
“師尊明鑒。”淩青雲點了點頭：“弟子打算以自身劍訣為主，煙波劍訣為輔，以此為劍道之路。”
聞得此言，魏嵐捋須而笑，段鴻燕則麵帶驚容。
這小師弟的野心竟這麽大，煙波劍訣何等玄奧浩瀚，以魏嵐修為智慧鑽研一生都沒能徹底悟透，可以說這門絕學足夠成就一名當世強者並使其受用終身，可淩青雲不滿於煙波劍訣，他將絕學視作輔助，要開創自身劍訣，走向更輝煌的道路！
不是誰都勇氣這麽說，這麽做的，甚至一些自詡劍道天才的存在連將煙波劍訣入門都無法做到，更多人則根本摸不到絕學的邊角，更遑提以其為輔？即便以段鴻燕之天資也是將煙波劍訣視為最大底牌，修煉的主方向，要鑽研一生的存在。
“小師弟大誌，實令師兄汗顏，或許整個青河大陸年輕一代的劍修中也就獨你一份！”段鴻燕感慨，也有幾分欣慰：“我也聽聞師弟的金裂劍意威力無匹，可斬金身，期待它能繼續成長，斬天行、山河，乃至空靈！”
“或許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魏嵐則微笑：“不過你既決定走這條路便應牢記本心，在這條路上煙波劍訣將是你最重要的助力，你會從中汲取無窮奧妙，卻不能令它反客為主，不然過猶不及，甚至可能釀成心魔。”
“多謝師尊、師兄教誨！”淩青雲很鄭重，以魏嵐境界之高，閱曆之豐，每一句話都算金玉良言。
這令人感動，聽得淩青雲堪稱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誌，他們兩個立誌鑽研一生煙波劍訣的師尊師兄卻沒有反對與嘲笑，而是積極鼓勵並提醒淩青雲。他們並不認為淩青雲以煙波劍訣為輔的選擇是侮辱與褻瀆，卻衷心希望淩青雲能走在自己選擇的道路獲得成功。
這令人驚異，感動，又理所當然。
就好像兩個人都喜好同一首樂曲，以為知音，但其中一人將這樂曲視作無雙絕唱，另一人卻想作出自己的樂曲，這是否會引發知音決裂？有時會，但更多情況下前者隻會默默祝福後者，他們成為知音的原因並不是將這首樂曲視作第一，隻要始終喜歡便足夠了。
“你既然拜我為師，我也要將幾項規矩告知。”魏嵐道：“第一條，與校訓相同，凡我門下弟子當心懷大義，行於正道，即便做不到兼濟天下也不得與奸惡為伍，更不可為非作歹，走入邪道，不然定將你逐出師門，並清理門戶！”
“弟子謹記！”淩青雲肅然，這也是他的做人原則，自然不會違背。
“第二條，為我弟子當報效南明，學院有事，當力所能及的相助。”魏嵐捋須，其實這項規矩對淩青雲可有可無，他已經算是學院嫡係，而且懂得感恩，不用說也會照做。
“弟子謹記！”雖如此淩青雲依舊肅然應下。
“第三條，門下弟子當和諧相處，互幫互助。”這條也是自然，淩青雲見段鴻燕、寧清瀾風采本就是打算與這些師兄師姐好好結交的，至於諸葛裕雖有惡趣味，但也並非惡人，既為師兄正當敬重。
“第四條，不得將門中絕技私傳外人，若對方已學成這一武技，僅僅經驗指導除外。”門中絕技不得外傳，這規矩在種種門派、宗派都是通用的，魏嵐卻將其列為第四條，倒顯得不太看重。
接著魏嵐又相續說了幾條規矩，淩青雲一一記下，總的來說這些門規都不苛刻，隻是要求門人修身養性，心懷天下，與淩青雲的原則並不衝突，這也令淩青雲再度確認了自家師尊的品性。
“此外，入門第一個月，需每日皆來小幽林擔任雜役。”將門規講完的魏嵐微笑：“其內容為端茶送水，打掃竹葉，喂養雞鴨，采集竹筍，有空替你二師兄打打下手。若是有課卻不要耽誤。”
淩青雲點頭應下，為師尊端茶送水，盡心盡力，自然是弟子應做之事，魏嵐能在此叮囑淩青雲不要落下課程，也給了相應先生麵子，很有學院先生的風範。
“便從今日開始吧，我這兒也無需什麽雜役，但你二師兄那正缺人手，可去幫幫忙。”魏嵐笑道，並叮囑：“你二師兄雖然修為不高，機關術與陣法造詣已超過為師，你既修習符文，可向他多多討教，符文、陣法，本是殊途同歸。”
“是！”淩青雲心驚，自己修行符文一道果然瞞不過師尊，而二師兄的機關與陣法之道竟那般高明？想來也是奇才。
“我也幫把手，二師兄那邊可是事務繁忙。”段鴻燕笑著與淩青雲同行而去，不一會兒便抵達諸葛裕所在竹屋，不等他們說明來意，諸葛裕未卜先知地露出笑容：“來得正好，替我將這些東西按位置埋下，然後再挖幾個坑……”
說著他遞來小幽林地圖，上有標記與附注，又指了一指一籮筐——這籮筐足有五尺寬，四尺高，形似竹筍，猶如假山等物擺得滿滿當當，並釋放出一股古怪氣味。
“二師兄，小師弟隻是石魄境，在這小幽林行走可不容易。”段鴻燕提醒道。
“你不說我卻忘了！”諸葛裕恍然大悟，並遞給淩青雲一塊樸實無奇的青石與另一份地圖：“手持此物便可不受幻陣幹擾，再按這上麵的標記避開陷阱，可保無恙。”
“好了，快去吧，事情很多，不抓緊可來不及！”諸葛裕催促道，苦力使得非常順手，一點也不客氣。
“走吧。”段鴻燕笑著與淩青雲同行並解釋：“這種竹筍是陷阱，會爆射鬆針，林中有些特殊的孔竹能布置機簧發射器，這種石頭是幻陣樞紐……”
顯然段鴻燕也被諸葛裕使喚過，做這種工作輕車熟駕，給了淩青雲許多建議，例如某種機關安裝時不能用力，不然反會傷到自己，觸摸細針需要戴上蠶絲手套等……
這些諸葛裕全未提醒，若隻是淩青雲自己來安裝隻怕要著道，沒有在竹林吃癟反倒被師兄給坑害，這麽想想淩青雲不禁對仗義的段師兄更為感激。
“隻是在這裏布置陷阱，還真是心情複雜！”將一根繩索套在竹子頂端，淩青雲不禁感慨。
他之前還腹誹布置陷阱者缺德，如今自己也布置起來了，算是幫凶，實在令人無言。
“二師兄就是這個性子，習慣就好，更何況他其實為人心善，曾見新生被黃蜂叮得疼痛難耐，便托他的班導送去藥膏，我和師姐也頗受照顧。”段鴻燕說道，如門規約定的，魏嵐門下弟子相當和睦，如今淩青雲並體會到了師兄的照顧。
這一趟忙碌竟到了傍晚，當疲憊不堪的淩青雲回到竹屋，諸葛裕直接將另一堆機關丟了過來：“來得正好，我這還有不少……”
望著更大的，裝有幾千斤機關的籮筐，淩青雲忍住了將其丟出去的衝動，在夜色穿過陰氣森森，厲鬼哭嚎的黑霧區域，這一番折騰可比白天要難得多，最終，他精疲力盡、饑腸轆轆地向諸葛裕匯報，諸葛裕笑著道謝，請淩青雲明天早點來。
至於請教陣法？哪有這個餘裕？
忙碌與無奈中，淩青雲度過了拜師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