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授人以漁
“鏘！”“你就這點速度？……啊！”
“不要分心！”“噗哈哈~好癢，好奇怪！”
“這一招慢了！”“喂，很痛的!”
“凝聚真氣，不要鬆懈！”“等……先讓本小姐休息一下！”
“不許休息，繼續，再使一次白鶴亮翅！”“不……三叔救命！”
刀光劍影的擂台上出現了頗為古怪的一幕，隻見青衣少年與白衣少女劍光交錯，以旁人目不暇接的速度進行無數次碰撞交鋒，他們所用劍法不定，有時以快打快，有時以靜製動，占據上風的時間各自參半，看起來不分上下——倘若忽略少年不時發出的厲聲嗬斥，乃至少女不時發笑不時大叫，神態從最初的得意洋洋直到現在冷汗涔涔，哀求著停止交手的話。
“好厲害的淩青雲……”台下觀戰者都目瞪口呆，由於小魔女拜淩嶽城二公子為師這件事傳開了，如今演武場的人聚得更多，不僅有年輕才俊，還有下人、家眷、成人、供奉甚至顏家高層，如今就算是淩九勝、顏洵等見多識廣者都有些驚愕。他們中實力較強者看出兩人看起來不分上下，其實淩青雲牢牢把控了局勢，隻是刻意將自己的水準壓製到與顏玉雪相當以磨礪對手，要不然他隨時能奪械取勝！
倘若是這樣也就罷了，畢竟兩人的劍道境界與修為都不在一個水平，淩青雲單方麵壓製也是情理之中，可小魔女從自信滿滿，對“師尊”傲慢不敬，到如今服軟哀求的過程才是令人歎為觀止的。
淩青雲是怎麽做的？自然不是嚴刑拷打，看起來他隻是很單純指導顏玉雪劍術，通過切磋劍招的方式言傳身教，一招一式都指點得非常詳細，顏玉雪明顯受益匪淺，顏家人看著也非常滿意，但每當顏玉雪有所分心或犯下低級錯誤淩青雲都會施以懲罰，有時令顏玉雪忍不住哈哈大笑，有時讓顏玉雪大喊呼痛，有時令顏玉雪瑟瑟發抖，有時令她麵色蒼白，好像見鬼……第一次第二次顏玉雪抗議甚至怒罵，遭受更多懲罰後卻不敢多說，急忙想結束戰鬥了——很可惜，是否結束戰鬥不由她決定，淩青雲逼著飽受折磨而且精疲力盡的她繼續揮劍，不然可沒好果子吃。
這懲罰常人看不懂，在他們眼中淩青雲隻是一聲喝斥顏玉雪就有了千奇百怪的反應，而手與劍根本就沒接觸到顏玉雪的身體，隻有至少金身境的強者才看出奧妙並為之驚歎。
原來，淩青雲所以能令顏玉雪受罰服軟是通過點穴手段令顏玉雪的身體產生疼痛、發癢、寒冷、麻痹、疲軟等不同反應，這點穴沒有用手，而是靠劍氣發動，至鋒至銳的金行劍氣被他以不知什麽手段柔化卻極具衝擊性，隔著真氣、衣物直接點穴，既給了顏玉雪教訓又沒有留下真正傷勢，技藝之高，力量掌控之強實令人歎為觀止！
“我也是金身二重修為，精通指法，可這點穴手段也比不過他這樣揮灑自如！”一名顏家供奉武師驚歎，單論點穴技巧可能是他高明，但論真氣操控等他卻拍馬不能及了。
“原先隻知淩兄弟劍技高深，想不到對穴位對如此了解，而且……”與淩九勝並列的顏洵也露出驚容，一般武者為了修行過程中明辨真氣位置都會對穴位有一定了解，但想像這樣施以懲罰信手拈來可是得下功夫去學的，淩青雲劍技如此精湛，還有空分心研究穴位？
“二弟自幼便好讀書，想必在南明學院更是讀了許多經典，不光是武學典籍，巫醫樂師百工之談也不在少數。”淩九勝笑道，似無奈又似驕傲，其實他也汗顏，估計當大哥的自己對穴位之了解還不到弟弟的一半，他雖不算目不識丁，主要時間還是花在修煉與軍旅，磨礪自身武技與修為最重要，哪有時間研究這種種學問？
“當年我曾對二弟說多讀書也非壞事，能與修煉結合產生裨益，隻是當時我也隻是照搬大道理，並未多麽相信，現在他卻將這一結果切實展現了！”淩九勝驚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別離三年的兄弟究竟成長到什麽地步？他發現自己看不透。
“喂！”與台下的議論紛紛無關，擂台上的顏玉雪神色憔悴，眼圈微紅，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你，您老人家什麽時候放過我啊？”
“你不是想要‘漁’嗎？我看你現在卻是一幅釣到魚就心滿意足，想要打道回府的樣子。”自然忽略‘您老人家’稱呼的淩青雲帶著微笑：“你還沒學到‘漁’，自然不能放了你。”
“漁？”顏玉雪大眼睛骨碌轉著，露出狐疑之色：“雖然我是想學……但為什麽感覺你在誑我？這樣就能成為最強劍修天才？”
“絕對沒有，這雖然不是漁，也是其中關鍵的一種。”淩青雲正色，他還真沒說謊，他已看出顏玉雪雖然劍道不凡，但還是缺乏實戰，乃至劍道戰鬥的經驗，大概是她橫掃顏家同輩根本無需用出多少劍技，又不願與武師等人切磋的緣故。
像淩青雲，在南明學院能與林謙誠、宋鑫、楚玉龍等同齡天驕切磋，還能通過曆練獲得珍貴的磨礪，這就是顏玉雪所沒有的，也是雙方的差距，的確是修煉方式的一種，如今淩青雲沒法給她安排生死磨礪，隻好親身下場給她當陪練了，其實這種事在顏家不是沒人能做，恐怕是顏玉雪自己不願請教。
當然，增加戰鬥經驗不一定要到這種逼著人家精疲力盡還繼續戰鬥的地步，但誰叫顏玉雪之前那麽不敬呢？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淩青雲難得被惹惱了一次，自然要給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一個教訓，以免她將天都給捅出個窟窿來。
“好！我學！”出乎意料，已經累得精疲力盡，之前還叫著請老頭子來報仇的顏玉雪聽說這是‘漁’後竟認真起來，拖著無力的身體按照淩青雲的指示繼續對陣上百招，滿頭大汗也不在意，失誤而被點穴懲罰隻是咬牙忍耐，這勁頭令熟悉她的顏家人都感到驚訝。
“這丫頭好久沒有這麽認真了，看來這一次她不是在胡鬧，能從這位淩二公子身上學到很多。”有顏家的長者露出淡淡笑意，劍技磨礪還是其次，若這種刁蠻的性子能由此收斂卻再好不過。
“想不到她有如此毅力，看來的確下了決心！”淩青雲也感到驚喜，他發現這名少女不是貪圖好玩或強大才找他學劍，是真有求道之心的，如此一來焉能不強？這樣下去，或許真能令她的劍道造詣提升一個檔次！
“不來了！連劍都拿不動了，這一場……今天到此為止好了……”可惜百多招後少女又顯露原形，氣喘籲籲地拒絕切磋了，她確實累了，淩青雲站在數尺外都能聽到心跳聲。
“好吧！”淩青雲無奈頜首，到這地步也足夠了，這場切磋事實上進行了近千招，在淩青雲的壓力下顏玉雪不得不全力以赴，無論體力、精神的消耗都到了極限，還被各種懲罰……其實換他自己要經受這種考驗都夠嗆。
“呼……那就好……哼，看招！”終於被釋放的顏玉雪露出喜色，冷不防刺出一劍，速度竟比之前的劍影都快！
一聲鏘響，突襲被淩青雲揮劍擋下，他若有所悟地衝顏大小姐露出和善一笑：“顏小姐求學之心甚厚啊。”
“不要，你別過來！”顏玉雪打了個寒顫並連連後退，企圖跳下擂台，卻見眼前身影一閃，淩青雲便笑眯眯地來到她的身後，掌握龍遊身法的他要拿下一個精疲力盡的對手還不是手到擒來？
隨後，演武場便響起了顏家大小姐的聲聲哀嚎，可謂聞者落淚見者傷心，許多人神情肅穆，心底卻笑開了花，無法無天的小魔女也有這一天，就該這麽整！
最終被折騰了整整一個上午，顏色憔悴的顏玉雪傷心憤恨地回到了房間，一幅要從此遠離淩魔頭的模樣，但到了下午，白色勁裝的倩影再次出現在演武場上。
“來吧！這回給你點顏色瞧瞧！”少女咬牙切齒，望見她堅定眼神的淩青雲卻不禁笑了。
怒也好，悲也好，終究是求道之心勝過了一切，遇到這樣的良才美玉他焉能不喜呢？總感覺是在學院待久的緣故，他似乎也有些好為人師了？
授人以漁再次開始，一直持續到淩九勝此次拜訪顏家結束。
“你走之後，我該怎麽練劍呢？”難得穿上白裙前來送行的顏玉雪認真問道。
“按照這幾天我教你的方法去摸索，感悟，切磋可以尋穆劍師還有如風兄，都能促你劍技提升，當然，唯有你自身的選擇感悟最重要，若你發現了更適合自己的方法隨時可以放棄我這一套，最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淩青雲道，他的確履行承諾，在授人以漁，不光指點劍技，更教給顏玉雪感悟之法，後者很認真地聽著，刁蠻任性的小魔女這時倒有種寧靜知性的美感。
“若有時間，你可研讀百家劍譜，定能有所收獲。”淩青雲想了想，又建議道。
“百家劍譜？那不是入門時看的小兒科嗎？十歲時就背得滾瓜爛熟了！”顏玉雪撅起小嘴不滿道，感覺被戲弄了。
“越是基礎淺顯，越有大智慧。”淩青雲淡淡一笑：“百家劍譜乃是萬年來不斷修改精進的經典，蘊含不知多少前賢的智慧，雖然普遍，用作入門，但你境界越高，越能發現奧妙無窮。”
“真的？”顏玉雪將信將疑，小小入門書，真有那麽多玄機？
“還有你顏家的琰劍石刻了不得，對修行火係的你來說更是珍貴，多做觀摩絕不是壞事。”淩青雲微笑，並翻身上馬：“那麽，有緣再會！”
“有緣再會！”顏玉雪認真點頭，直到視野中留下一道背影才輕聲開口：“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