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萬劍之息
半空中，萬劍之氣恢宏交織，有如刀光劍影，也呈虹彩斑斕，鋒銳、輕靈、厚重、殺伐……種種不同的氣息在天空共舞，時呈俠客劍舞，時而化作戰場，種種變化令人沉迷其中，發自內心地為這波瀾壯觀而悸動。
“無愧聖地之名！”仰望良久，淩青雲悠悠感慨，聲音不大，無意破壞此地的莊嚴，他真感覺到此地的特殊，金戈之氣比虎踞山、天牙山更為熾盛，更有無比充沛的劍意在空氣中彌漫，劍意，本是無形無質的概念，但此時他卻覺得環繞身邊無處不在，流過的風就似一柄飛劍，觸手可及。
心靈悸動，每一個細胞都為此歡呼雀躍，哪怕不特意參悟，隻是呼吸，隨意觀看都能從劍穀的大勢中汲取劍意，有哪個劍修能不為此振奮心動？尋常練劍，隻是一味苦修，將劈砍挑刺練習千百遍，乃至按照秘笈施展劍訣劍法，更高明的練法則是切磋、實戰、請名師手把手教導指正，再高深些，臨摹劍痕石刻以瞻前人劍道，甚至從天地自然與紅塵中尋覓足可融入劍道的玄妙，但這種種方式又怎能與在本就劍道氣息彌漫，仿佛呼吸間都能頓悟的劍穀參悟相提並論？
目光從插在山壁的每一柄劍掠過，淩青雲驚歎每一把劍都獨一無二，即便是相對最次的玄鐵劍放在外麵也是難得精品，看得出是名匠精心打造，絕沒有一件製式的，有的寶劍氣勢特殊，單是目光觸及就會心驚肉跳，感覺一股強烈的情感波動撲麵而來，仿佛能望見這柄劍被一道模糊的影子握於手掌，瀟灑縱橫於江湖。寓情於劍，也令愛劍真實地寄托情意，曆經千百年不散而令後人瞻仰，這是怎樣的成就與浪漫！
“將來，我的劍是否也會如此，在我歸於塵土依舊屹立於峰，將我的劍意承載傳承至千秋萬載？”看著這種蘊含強烈情感的古代名劍淩青雲有些恍惚，他如今的劍道成就也不低，曾換過一柄柄劍，卻都不存在這種蘊含於劍的濃烈情感，那種劍，是真正追隨主人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隨他走過無數風雨，經曆無數惡戰，一同經曆嬉笑怒罵的，其本身無靈，卻蘊含劍主之意，令後世瞻仰驚歎。
淩青雲相信，他未來的劍將會更強。
“在我出生時就到來的你，究竟是什麽來曆？”輕撫一直背負身後，傳來縷縷劍意的漆黑劍鞘，淩青雲略感迷茫地一聲自語，接著情不自禁地將剛鑄就的鐵精劍抽出，就這麽和著如風如樂在劍穀天地間飄揚的韻律鏘然而舞，時而柔和隨風飄揚，如空中飄蕩的蒲公英般順應天意，時而鏗鏘鳴響不斷，作刀光劍影無數與虛空之敵金戈鐵馬廝殺，時而成孔雀開屏，金光萬縷，層層疊疊的劍氣如驚濤駭浪，密集淩厲得令人窒息。
舞畢，收劍，淩青雲鬆了口氣，隻覺酣暢淋漓，這場劍舞隨性而發，卻盡可能接近劍穀的頻率與之共振，令他受用無窮。
“不愧天驕之名，淩兄弟的劍道愈發精進了。”輕輕鼓掌，著白衣，戴玉佩的白燕微笑走近，他倒是愈發瀟灑了：“想不到淩兄弟也肯光顧這小小劍穀，莫非淩兄弟缺劍嗎？何不告知為兄，為兄不才，卻有幾把好劍留在家中，就怕生鏽。”
淩青雲看了看白燕，他渾然未提汗隴遺跡內的恩怨，卻一幅笑裏藏刀的態度，維持著魔劍宗少宗主的氣度反倒令人生厭，隻覺這是個徒有其表的紈絝子弟，裝得冠冕堂皇卻滿腦子拙劣算計，時刻想著仗勢欺人。
但真是這樣嗎？腦中掠過念頭，淩青雲神態平靜：“劍穀乃我輩劍修心目中聖地，有幸瞻仰是在下之幸，至於這劍穀之劍，能隨緣吸引一件最適合自己的倒也是趣事。”
“淩兄弟這麽說，倒顯得為兄小氣了！”尷尬從白燕的臉上一閃即逝，他嗬嗬一笑：“既然如此淩兄弟便好好體悟劍穀風光吧，為兄很期待淩兄弟的有緣之劍會是什麽模樣。”
說罷，白燕轉身離去，在外人看來似乎有些羞惱，淩青雲則凝視著這白衣背影若有所思。
“藏拙嗎？”淩青雲自語，並未小覷這名曾為手下敗將的青年，並專心參悟起劍穀玄妙。一陣參詳後他都有些羨慕白燕了，如此壯觀的劍穀可是他家所有！別的不說，這劍穀開啟雖然數年一度，以年齡白燕的年齡估計也經曆了兩三次，哪怕他也恪守一生隻能取一劍的規則，多來參悟總沒有壞處，甚至不在劍穀開啟的時期他也能在此參悟甚至獨自閉關，雖然效果不比劍意彌漫時，卻勝過太多修煉之地。
“再過兩個時辰，就是真正開啟的時候……”淩青雲默默估算，他是晝夜兼行趕到這裏的，也有些疲憊，但在強烈的興奮與好奇下這疲憊根本不算什麽，他行走在山穀之間，安靜地感悟尋找最適合自身參悟與溝通之地，他能感覺到萬劍之意共同形成的脈絡大網，這股大勢正如一條沉眠的巨龍漸漸複蘇，釋放出無與倫比的威嚴。
一盞茶，一炷香，一個時辰……隨著時間流逝，天色漸亮，金色的晨光照入劍穀，在無數劍鋒寒芒與劍意大網中折射出更甚彩虹的絢爛光芒，也在這時，如同風暴席卷，地動山搖，插於山壁的千萬寶劍盡皆震顫鳴響，發出戰場廝殺般驚天動地的金鐵鏘鳴！
木劍、鐵劍、石劍、玉劍……無數的劍都在震顫，種種聲響與光芒交織匯成天地色奪的恢弘畫卷，畫卷中有俠客揮劍，群賊喋血，有飛騎縱橫，劍光浩浩蕩沙場，有飄渺出塵的禦劍仙踏歌雲行，飛劍行千裏，瞬間取下大妖首級，更有一道身影獨立滄海之畔，麵對若要淹沒整個大陸的滔天巨浪悍然出劍，劍出，海波平！
“這便是劍道，諸多前輩的劍心與真意！”仰望著這浩瀚無盡的劍勢汪洋，淩青雲的身體因興奮而顫抖，這是何等波瀾壯闊的畫卷，這是劍修過去的輝煌，也是他追逐的未來！即便這畫卷中有太誇張者未必為真，卻同樣可以作為他追逐的方向，繁星啟明，將頭頂長夜照亮！
他也感覺到了，那彌漫劍穀無處不在，令人興奮得幾要暈厥的澎湃劍意，這過於凝實的劍意如同密布天空的符文，也似無數基礎的元素粒子，隻是呼吸就能引入體內，一旦產生劍意憑感悟共鳴更能牽引無數，對劍修來說簡直是灌頂的好處！
在他看來，在這劍穀修煉的誘惑，實在比溝通此地之劍還要大得多！
同時，這無數劍意也滋潤著插在山壁的千萬寶劍，令它們不斷蛻變，升華，自我進化。
“山壁本身也不凡，蘊含奇礦！”淩青雲的目光掃過整個劍穀，卻握緊手中劍心令，將真氣連同精神力一並注入，頓時感覺自己與這材質構造皆不明的令牌產生特殊聯係，自身對劍意的感知卻大大加強，本就感覺到劍氣縱橫，金戈鐵馬，如今這鏘音更是大振，令他不免心潮澎湃，如聆聽名師大家奏曲，不禁想手舞足蹈，擊缶彈劍為之慶。
但他冷靜屏息，將意識進一步傳入劍心令內，他感覺自己的感知由此蔓延了，並非視覺、聽覺、嗅覺，更高深的感應向外擴散，竟將整片劍穀覆蓋！——隻是這感知未免太模糊，其中沒有山石，沒有元素，沒有生命，隻有一柄柄劍，在這感知領域呈現出不同光彩的千萬寶劍。
如有生命般，一柄柄劍在鏘鳴，劍身劇烈震蕩像是下一刻就要掙脫山壁，每一柄劍都呈現出自己的獨特光彩，如玄冰劍的寒氣，石劍的厚重波動，金鋒寶劍的淩厲之氣，這些“劍氣”彌漫而出分明形成覆蓋整個劍穀的龐大網絡，隻是這網絡相對劍穀上空的脈絡模糊虛幻得多，且有同一個中心，那就是淩青雲自己，更準確地說，是他手中的劍心令。
“這便是我與萬劍的維係？”淩青雲有些恍惚，他見到了什麽？萬劍顫抖，劍穀眾劍都與自己產生共鳴，如有生命般向自己傳遞波動，形成一座相互溝通的橋梁，如有千萬道聲音直接傳入心中，或清脆或厚重，俱為劍之鳴響，隨之湧來的劍道氣息更是海量，生滅間他便沉浸其中，久久無法自拔。
一聲聲鏘鳴中，他的劍意也顫抖，共鳴，銳利無匹的鏘音傳至海角天涯，精神脫離軀殼，他神遊太虛般在整個劍穀徜徉，來到一柄玄鐵劍側，見火爐熾盛，蒼老鐵匠精神奕奕將其鍛成，如看待孩子般露出最滿意笑容；又穿過桃木劍，頓見道士畫符，將妖邪鎮壓之際卻被臨死反撲生生撕裂，木劍落在血泊；他見隕石從天而降，烈火焚燒下層層剝落，竟成天然劍胚，也見一劍的記憶盡是波瀾浩蕩，終有一日被人從海底撈起，鏽跡斑斑難掩千年不朽的古代威勢，還有一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鐵劍，有身影在其上行走，自微末而起，踏過紅塵與雨雪風霜，平平無奇的少年成長為一代強者，他的佩劍也不可思議地隨之成長到巔峰，劍近通靈，將情感與記憶烙印……
也不知什麽時候，他幡然醒悟，才發現自己已離開那玄之又玄的狀態，強烈的懊惱遺憾湧上心頭，隨之到來的是同樣強烈的疑惑。
這是劍心令的效果嗎？不，他對劍穀多有了解，從未聽說會有如此匪夷所思之效！
“難道是萬靈元術？還是說無字書？”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作諸多猜想，也嚐試施展萬靈元術與無字書，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回到原先狀態，淩青雲唏噓感慨，他深刻感悟，感覺自己的境界不曾提升，眼前卻拓展出無數條路，這便是他登上巔峰的康莊大道。
“多謝。”於是，他衝眼前的劍穀，插於山壁的萬劍鄭重一躬，隨後凝神靜心，握持劍心令，耐心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