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北渡
波濤洶湧，好似一頭具有無窮偉力的巨獸舞爪；藍甲白帆，卻乘風駛破萬重浪。一支船隊在遠隔陸地的海麵航行著，平靜而穩定地接近航行目標。
正值豔陽，船隻的甲板上演奏著悠揚樂聲，穿著禮服的男女和著節奏攜手共舞，或坐於餐桌品嚐海鮮與精致菜肴，也有的獨自倚靠船側眺望大海風光，各有各的悠閑自在。
“雖同為航海大船，風格卻與我青河大陸大不相同。”坐在船沿將一口香嫩的魚片送入口中，又望大海，聆聽漸漸激昂的樂聲心作波濤澎湃，登船已有三日，淩青雲也自然對這場旅途有了評價。
這種船隻相較青河大陸的海船更加寬闊，外殼也更加厚重，這自然使船隻的航速遜色於大武艦船，但相對地，落神大陸的船隻載貨量更大，航行得也更加穩固，風平浪靜時船長甚至會邀請賓客在甲板上舉辦舞會與表演，舞蹈蹁躚，如履平地。
論趕路，這自然不及青河大陸的航船，可在這種船隻旅行卻更安穩愜意，不失為一種暢遊大海的絕佳選擇。
“若風平浪靜，隻需**日就能抵達落神大陸，即便遇上風暴耗時也不會超過半個月，這段時間便好好修身養性，船長說三天後將會抵達珍珠海域，倒也不妨體驗一次采珠。”對接下來的行程有了規劃，淩青雲自是露出愜意笑容，老實說在陰陽島耽誤了大半年的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但船速就是如此，即便心急又能如何？倒不如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平靜。
休憩間，一陣腳步聲引起了他的注意，扭頭一看他便露出了笑容：“海上航行，張兄可還住得習慣？”
“托淩……魏大哥的福，感覺不錯。”青年人站定而後笑道，臉上的幾分敬畏始終難以散去。
他正是昔日商隊中得到機緣前往霽月帝國的張姓青年張楚，昔日秦月降臨，商隊成員因淩青雲賭鬥失敗皆為東陰女騎所擒，而後被秦月偷梁換柱悄然釋放，隻可惜他的運氣實在不怎麽樣，被釋放後竟然逃錯方向再次被東陰國士兵抓住，恰逢義軍遊擊戰士劫營，他為報恩加入義軍，後與淩青雲相遇，幾個月來多受照顧，也得知淩青雲竟是來自青河大陸的絕世天驕，是以愈發感恩敬佩。
“不必這麽拘謹，如今你我不是上下級，又年齡相仿，同輩論交便是。”淩青雲笑著開口，張楚才有些尷尬地坐下：“魏大哥太客氣了，若不是魏大哥我隻怕連性命都丟了，在山中又多受魏大哥指點，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該以師禮侍奉才是。”
“我雖是教官，可還沒打算為父。”淩青雲聞言忍俊不禁，不過這也正是他欣賞對方的地方，這青年或許天驕不算很出眾，也不算多麽聰慧機敏，卻懂得謙遜與感恩，這也是淩青雲見獵心喜對他多有提點的原因，想來那霽月帝國貴族的恩惠也是同理。
接近半年的從軍乃至動蕩整個東陰國的廝殺確實令這原本青澀的少年成熟了不少，他的眉宇更加堅毅，眼眸也更加深邃，但這並未掩蓋一顆赤子之心，在戰場之外，他仍是一名與同齡人無異，風華正茂又充滿活力的青年。
“霽月帝國的船確實厲害，我以前也坐過河船，顛簸得很，海上風浪比河裏不知強了多少，這艘船竟然能紋絲不動，真不知是怎麽造出來的。”展望周圍的張楚忍不住感慨著，如履平地的甲板、異域風格的舞會、風味獨特的海鮮還有那廣闊無際的大海，這一切對他而言都充滿新鮮，也由此對霽月帝國的生活充滿向往。
“若讓他加入渡海計劃，恐怕此時的感慨會有所不同。”望著青年的麵龐淩青雲微微一笑，心中卻暗自想到，不過他可沒狠心到讓這上有父母前有明路又並非東陰國人的青年參與危險計劃，張楚雖在血與火中得到磨礪，相較最堅定的義軍將士還是略遜一籌，義軍對這種國外兵士也很敬重，一般會分派他們較為安全的任務。
回想起藍衣渡海一戰，淩青雲的心又微微作痛，這確實是他為如今陰陽島立下的第一奇功，對當時參與的將士來說卻是最殘酷的一次拚搏，渡海本身就危險艱辛，渡海完成後被海水泡得浮腫的他們卻不得不立即出兵攻打嶧城吸引第五軍團注意，而後更要頂住三千第五軍團主力軍的連番猛攻，那兩天兩夜簡直暗無天日，他親眼看著與自己同吃同睡的袍澤兄弟接連倒在血泊，而自己卻始終壓製著真正的力量未曾發揮，為的，就是那關鍵時刻的順利擒敵。
他到底賭贏了，陣斬敵帥而軍團崩，千百人的犧牲卻奠定了東南一帶的平定，最終影響整個戰爭的態勢，八百勇士的幸存者亦因此受爵進官，成為受人敬仰的英雄，那些與仇敵拚殺而亡的戰士更死得壯烈，英魂無悔，可身為統領的他卻不能忘懷，他的抉擇沒有錯，但他會銘記因自己留的每一滴血，以便，未來流得更少。
“海上三日，張兄想來有不少見聞。”回過神來，留意到張楚有些閃爍的目光，淩青雲不由笑道，聞言張楚頓時靦腆地撓了撓頭，而後不可思議道：“是有事想請教，前不久見水手打撈上一條銀槍旗魚，聽他們說以此魚背鰭製藥可強健肉身，有助風、水屬性修行，開價三金一兩，聽他們說這種藥粉在港口能賣出十倍價格，但我不知是否值得……”
原來如此，淩青雲了然，張楚畢竟沒見過世麵，自然見什麽新鮮事物都好奇，想要嚐試又忐忑不安，海上的珍品想來效果非凡，也難怪他想嚐試——不過這位小兄弟的囊袋顯然不寬裕，念及此淩青雲搖了搖頭：“若那旗魚壯年健康，三金一兩的價格也算公道，不過此物對進境緩慢者更為適用，你若想尋修煉藥材，可在珍珠海碰碰運氣，即便自己尋不到合適的也能轉手賣錢，或與他人交換。”
“多謝魏大哥！”張楚連忙道謝，畢竟三金一兩的價格對他來說可不是小數字，要不是參加義軍後得到不少賞酬買上一份他就得傾家蕩產了，淩青雲三言兩語的提點對他來說可是省了一大筆開支。
淩青雲微笑擺手，隨後觀察張楚氣色認真道：“每日晚餐的海蓮肉可多吃，不僅可緩解暈船，對你而言也可強體補氣，還有那海參——”
“轟！”
一聲轟然巨響以及隨之而來的甲板搖晃打斷了淩青雲的敘說，兩人神色一變，與其他乘客齊齊扭頭望向巨響的來源，卻見硝煙滾滾，前方的船隻更猛烈地振動，而造成這一切的赫然是不遠處數艘炮口冒煙的小型艦船，桅杆上飄揚的黑色骷髏旗令人瞬間明白對方的身份。
“海盜？”張楚神色微變，顯然聽說過這種聲名狼藉的罪犯，混跡於大海的海盜可比陸上劫匪凶悍得多，這群亡命之徒要與種種海中猛獸搏鬥，也要對抗陰晴不定的天象，一旦劫掠往往殘酷無情，在海上刀口舔血的他們可不會管什麽人情後路，即便不將俘虜做成血腥的戰利品，在茫茫大海直接將其推入海中也是有死無生，相比下陸地上某些情況下要錢不要命的劫匪算善良多了。
相比起驚慌的張楚，淩青雲則微微眯眼，他自然不會怕海盜，莫說如今的他實力大進，就是初入南明學院的他都見證過鯤鵬水師橫掃海盜的雄姿，眼下乘船雖然不是鯤鵬水師，卻是一支足以渡過大海的艦隊，單就目前情況來看己方的大船甚至比海盜的小船更多，船上亦有大炮與強者，豈是這幾艘小海盜船有資格劫掠的？
看清楚狀況，其他有經驗的乘客也恢複平靜，一對男女甚至相顧而笑，徑直在光天化日下熱吻起來，毫不顧忌海狼在側。
“估計是來勒索的，隨便應付應付就好了，當然來場好戲也不錯。”有富豪打扮的乘客點燃狀如凝膠的魚煙吞雲吐霧，一臉悠閑地看著那幾艘海盜船，強弱對比太明顯了，凡有常識的人都不會為此擔心什麽。
要知道之前海盜船的幾炮甚至沒擊穿船體，隻是令船晃了晃。
對此淩青雲也了然，並笑著對驚愕的張楚解釋緣由：這群海盜實力絕無法撼動船隊，多半是近日實在找不到生路才裝著膽子跑來找事，他們的目的也不是劫掠，隻是想從船隊獲得少量“保護費”，而對船隊來說他們雖有摧毀海盜船的實力，但真爆發衝突己方多少也會有些折損，無論是波及客人還是傷到船體都是極大的不利，因此有時候也會滿足海盜的要求，隨便給些糧水財物打發走。
可以說，這種情況下真正危險的是海盜，船隊才是居高臨下決定他們生死的，弱肉強食的法則在海洋同樣適用，隻是當自己的生命瀕臨絕境，冒險一試同樣無可奈何。
明白緣由的張楚也不再緊張，而是好奇地看著幾艘海盜船與為首大船對峙，雙方各揮舞彩旗以旗語交流，但忽然間，交流停止，幾艘海盜船急急滑動船槳，逆流而去。
緊隨其後的，卻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炮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