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你讓我怎麽冷靜
聽到助理的匯報，顧西洲隻淡淡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齊司宇回國了。”顧西洲平靜地告訴淩少。
之前為了拖延住齊司宇，淩少跟他短短打了交道，能感覺出這個人深不可測。
現在看來，齊司宇真的不是個簡單角色。
這次來到火災現場，顧西洲並非隻是想來尋些蛛絲馬跡，更是為了那個人……
無論是為了顧少昀還是別的什麽，至少還要找到顧霄的屍首。
過了許久，顧西洲在一堆黑成殘渣的木板下找到了一個燒焦的骨頭。
顧西洲站在原地怔了幾秒，眼神複雜，深深歎了口氣。
現在顧少昀還未蘇醒，即便是醒了隻怕也沒有那個心力，顧西洲幫忙妥善處理了顧霄的後事。
病房裏，顧少昀仍然緊閉雙眼昏迷著，蓋在口鼻處的氧氣罩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憔悴。
顧西洲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他，手裏的木盒不自覺攥緊。
三天過去，顧少昀還沒蘇醒，顧西洲有些擔心，轉身往醫生辦公室走去。
事實上，醫生也沒料到他會昏睡這麽久。
“顧先生，病人的身體確實沒有什麽大礙。一直不醒，這很可能是病人潛意識裏在回避，要靠他自己轉變，才會醒過來。”醫生扶了扶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框，跟顧西洲解釋。
“如果轉變不過來，就永遠不會醒？”顧西洲臉色一冷，讓醫生都覺得周邊的溫度降了不少，動了動脖頸回答道：“這倒不會，按照往常病例，三天也該醒了。”
沒得到什麽實用性的答案，顧西洲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臉色鐵青。
在白蕭雨病房前逡巡了一番，顧西洲還是往前走了幾步，進入顧少昀的病房。
眼睜睜看著父親死在自己麵前，是個人也不會醒來麵對。
顧西洲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腦海中浮現出了一些被他塵封已久的回憶……
將木盒放在床頭，顧西洲伸出手，想去幫顧少昀整理蓋住了左眼的碎發，手還沒觸碰到他的發絲，顧少昀卻忽然睜開了眼。
一向處變不驚的顧西洲眼裏卻閃過一絲驚訝，迅速收回了手。
昏迷了太久，眼睛不適應房裏的白色燈光，顧少昀睜眼一秒後又迅速閉上，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了一旁的顧西洲。
“哥……”顧少昀本能地喚了一句。
“嗯，有哪裏不舒服？”顧西洲沉聲問，視線從他的臉上一瞬不瞬地打量著。
沒有聽見顧西洲關心的話，瞳色轉瞬灰暗下來的顧少昀似是已經從混沌的腦袋中厘清了些殘破的、痛苦的記憶。
頭痛欲裂，疲乏地轉過頭，想調整一個較為合適的姿勢繼續去拚湊腦海裏的那些片段。
忽然，目光往桌上一瞥，隨即愣住，記憶奔騰而來。
暗紅色的木盒死氣沉沉，前部中央鑲嵌著一個圓狀的灰白照片。
照片上一臉嚴肅的男人，顧少昀再熟悉不過。
“這，這是……？”顧少昀虛弱的聲音顫了顫，指向木盒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抖動。
不去等待顧西洲的回答，他的心髒現在已經止不住的狂跳，父親被火海淹沒的情景恍如就在眼前。
“躺好，我先讓醫生過來。”感覺出顧少昀情緒的不穩定，顧西洲伸手要去摁呼叫器。
倏地，一隻手重重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掌心是涼透的。
“這是什麽？告訴我！”顧少昀激動地哽咽，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磨過光滑桌一樣刺耳。
在昏迷之前還抱有著父親或許能僥幸生還的期望，在看到骨灰盒的那一刻，這一點點的期待轟然崩塌。
可內心深處還是接受不了，所以才希望從顧西洲那裏得到與自己認知完全不同的答案。
“他的骨灰。”顧西洲沒有抽回手，平靜地望著顧少昀，與神色保持一致的是他深沉凝重的語氣。
並非他殘忍，但他明白顧少昀終究要承受這些。
希望破滅。顧少昀怔住，眼眶如血月般猩紅，霍地從床上坐起來，雙手攥緊了床單，隻覺得一股憤懣的火焰從胸前激蕩，直躥頭頂。
“為什麽！為什麽死的不是我！”顧少昀用了全力在床上錘了兩下，整張床跟著搖搖晃晃，發出吱呀的聲音，像極了動物臨死前的哀鳴。
“跟他好好告別，葬禮回國再辦。”顧西洲筆直地站在原地，視線從骨灰盒上劃過，又垂眼看向他，臉上找不出一絲波瀾。
過多的同情隻會給活著的人徒增傷感。
顧少昀把骨灰盒捧起來，捂到懷裏抓緊，緊到指節發白、發痛。
“爸！”顧少昀把頭抵在骨灰盒上，崩潰地大喊。
心如刀絞，滾燙的淚頃刻間在眼眶裏升騰而起，然後陡然滴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大抵如此。
如果他沒有被那些人抓住，父親就不會越獄跑來救他。
如果不是為了讓他能夠活命，父親不可能葬身火海。
如果他能及時回去救父親，或許父親還能撿回一條性命。
不，不是，還有顧西洲，是他攔著自己，不讓自己回去救人！
理智就像是被黑洞一下子吮吸進去，難以自拔。
深深的愧疚感、無力感都凝結成了衝天的怒意，再抬眼時，顧少昀盯向顧西洲的眸子裏透著怨恨與凶猛。
“當時為什麽要攔著我！如果我回去救我爸，他就……他也許就不會死！”
怒氣值燃到頂峰，顧少昀緊咬牙關，拔掉了手上的針頭，從床上跳下來，掄起拳頭朝著顧西洲的臉上揮去，發泄著無處安放的自責與憤怒。
顧西洲額頭微蹙，肩膀稍動，向旁邊側身，一隻手接住了他的拳頭，牢牢捏住。
“冷靜點。”顧西洲眉目冰冷，眼底卻藏著幾分關心，淡淡地勸他。
“冷靜？”顧少昀目光如炬地瞪著顧西洲，指著床上放著的骨灰盒，“我爸已經不在了，你讓我怎麽冷靜？！”
進而另一隻手再次向顧西洲發起進攻，惡狠狠的眼光之下是無盡的絕望。
顧少昀發瘋似的亂打，顧西洲並非招架不住，不過是不想觸動他的傷口，所以隻是閃避，並沒有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