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橫死中州（二）
黃沙起，天倒開，誅仙陣，金身裂。
隻有區區十二個字，看起來並無任何意義，但是落在佛門如來的眼中，麵色卻是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他深吸了口氣，雙手輕輕合什，喃喃說道：“原來如來，看來一切都已經注定，貧僧似乎是大限將到了。”
小小精靈待在如來的懷中，悄悄探出一顆腦袋，剛才因為頭頂之上氤氳出一團血色光芒，他的臉色便是變得有些蒼白，多日的進食，似乎就是在剛才的那一刻，便是煙消雲散了，但是小精靈卻沒有叫苦，事實上，在他看見那出現的十二個字的時候，臉色比之如來，還要精彩許多。
這小精靈雖然出現在人間界的時間並不是特別的長，當年從大命運術精靈的身上剝離而出的時候，靈識並不是特別強，但是對於命運之術其中的許多門道，卻是極為的清楚的，尤其是那十二個字，隻需要看上一眼，小精靈便知曉了其中的一切了，他仰起頭，在如來的懷中看向後者，似乎是在猶豫了好長時間，都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麽，兩隻小手輕輕攪在一起，咬住嘴唇，這些時日的相處，小精靈知道，眼前的這個和尚，當真是一個極好的人，但是那些字上麵所表明的意思，小精靈卻知道，和尚似乎距離死亡之日不遠了。
猶豫了許多時間之後，小精靈終於還是開口，輕聲說道：“你剛才，是在測算自己的命數嗎？”
佛門如來回過神，目光從那十二個字之上緩緩收回來，點了點頭之後，卻又緩緩搖頭，微笑說道：“我剛才測算的是天上仙人帝釋的命數，但是似乎，這麽多年的交手，我們兩個人的命運，早就已經交匯在了一處，測算他的命數，便是等同於測算我的出來了。”
“黃沙起，天倒開，誅仙陣，金身裂，其實意思都是很明顯的，和尚，你似乎是死了。”小精靈雙目之中，不覺間竟然滴出兩顆淚來，有些難過的說道。
佛門如來微微一笑，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小小精靈的腦袋，微笑說道：“每個人都會死，隻不過是有早有晚罷了，貧僧已經活過了這麽多年，數次九死一生，但總是在最為緊要的關頭，重新撿起一條命來，說句實話，當初在尚且還是肉體凡胎的時候，遇上了那天人所化蒼鷹分體，而後又是金翅大鵬的分體，為了滅殺貧僧，可謂是大費周章，更是在貧僧方圓三百裏之內，擺下了三百架奪天床弩，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如來仰起頭，臉上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深刻笑容，輕聲說道，“那意味著，整個人間界，同時有三百個最頂尖的陸地神仙境界的修士，在同一時刻，刺出了最強大的一擊。整個人間界，即便是有修士出現，也無法抵擋，更何況是貧僧當時，不過僅僅隻是一個凡人罷了。”
說到這裏，如來臉上忍不住露出唏噓之色，感慨說道：“那個時候，貧僧自認為，一定是要死了的，但是貧僧一點都不害怕，因為在十三歲那年，燃燈古佛給了我一個選擇的機會，我放棄了一些東西，而後重新又拿起了些東西，而那種東西，恰恰是最沉重的，是彼時的我完全不能扛住的，因而早就做了身死的覺悟，但是沒有想到，最後一刻，我從十萬大山之中看清楚了大道最本源的模樣，見到了十萬大山之中的黑色雕像，由而修為境界，從肉體凡胎，一步便是跨入了陸地神仙，小乘佛法大成，那時，是第一次身處在九死一生的必死殺局之中，貧僧如今想來，都還是忍不住有些後怕。”
如來雙手和什，輕輕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緩緩繼續說道：“而後，第二次便是在西行之路上三萬三千裏的距離了，那一次的危機，比之三百架奪天床弩的虎視眈眈，還要來的恐怕，加之貧僧當時心境破損，小乘佛法演化而來的大金剛境界轟然崩塌，連身後一直以來都是不離不棄 的三丈金身，也完全破碎了，而恰恰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天際之上，七成氣機與海之蛟龍的內丹精血融為一體，化成了一個巨大的靈氣蛟龍，而海戰無敵的蛟龍，更是從雙目的神聖之火之中，剝離出了一絲本命精火，化成三萬三千把神聖光劍，實在是太過強大，說句實話，當時候貧僧已經做好了立刻身死的打算，甚至是在最後，即便是貧僧領悟出了大成若缺的真諦，但是全身血肉都已經完全被神聖光劍斬落，隻剩下一顆不死心而已了，當時候，貧僧仍舊是以為是要陷入必死之局了，但是這兩次，貧僧都是被同一個人救了，而也正是那一個人，在救下貧僧之後，如同當年的盤古一般，不惜隕落，也要為人間界留下一份氣運，那個人，便是燃燈，如今，連他都死了。”
佛門如來深吸了口氣，仰起頭看向夜空，臉色晦暗難以分明，輕聲說道：“如今，他們都死了，而貧僧這個本該注定幾次三番都要身死的人，卻奇跡般的活下來了，但是即便是如此，貧僧卻也早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了，如今東勝神洲之行，一路長途漫漫，貧僧知道，必然每步都是殺局，但是隻要能夠破開天上仙人布局人間界的巨大陰謀，貧僧死而無怨。”
小精靈皺了皺眉，輕聲說道：“其實，你大可以不用死的，命運之術，雖然能夠測算出未來的許多時間，但終歸不知道具體的時間，隻是時空之中的某一個定個畫麵，並非是不能更改，和尚，隻要你終此一生，絕不跨入那東勝神洲之上的中州境內，就永遠都不會死，而別忘了，在你的身上，可還具備著不死之心的存在，隻要你不想死，這個世間，便沒有人能夠讓你真的死去，所以，一切都還是可以改變的。”
如來輕輕搖頭，看著小精靈說道：“盤古當年創出大命運術，乃是七十二門功法秘技之中，最為玄奇的存在，如今看來，一切果然不是妄語，當年燃燈隕落的時候，傳給我白衣袈裟，我不解其意，因為我的小乘佛法，已然金剛不壞，何須要袈裟來抵擋三災五劫，隻需要三丈之內，金剛不壞即可，但是卻不想，冥冥之中似乎早就有天注定了，那白衣袈裟，其實燃燈古佛要傳的人並非是我，而是貧僧所收下的第一個徒弟，玄奘，那袈裟，就是燃燈通過我的手傳給後者的，我知曉，這一切都是天意，當年天上仙人帝釋曾經說過，貧僧是開啟破開天上仙人布局人間界最大陰謀的開啟之人，這才在其後遭受了無數殺局，而玄奘，那個貧僧再西牛賀洲三萬三千裏之地撿回來的孩子，如今已經完全繼承了貧僧的衣缽，而他興許便是那陰謀之局的終結之人，既然如此，貧僧樂意做這個踏腳石，那東勝神洲，貧僧自然是非去不可的。”
小精靈睜大眼睛，鄭重問道：“哪怕是明知是死，也要非去不可？”
如來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正是如此。”
這一日，在以雷霆一擊，斬殺天上仙人帝釋之後，佛門如來通過命運之術測算出了自己的前路，為必殺之局，但是仍然毫無畏懼，踏入了東勝神洲的地界。
而此時，天下共看一人，如來斬殺天上仙人的一幕，因為沒有一十八架天羅地網架作為遮掩，其中的細微一幕，被人間界東勝神洲盡數看到，而至於如來揭開天上仙人陰線布局的一幕，卻完全都沒有看到，百餘年之前，人間界無任何一個修士存在，天上仙人傳人間大道，天降隕石，在其上鐫刻三千字大道箴言，於是人人觀書悟道，心有所得，最終，人間界湧現出了無數強大的修士，而這些人，無疑對於天上仙人是極為感激的，因而在如來踏入東勝神洲之後，親眼目睹了後者毫不留情的斬殺仙人，怎能不怒。
於是一切便都如同西行之路上三萬三千裏的圍殺之局，佛門如來，在甫一踏入東勝神洲之後，便是遭受到了諸子百家的瘋狂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