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大江東去(四)
道祖張道陵心中清楚,欲殺帝釋,須得等到佛門玄奘找到西天之上,如來所留下的傳承,此為至為關鍵的作用。佛門如來作為人間界之中,繼開天辟地的盤古大神之後,人間界當之無愧的第一個自創功法之人,也隻有繼承其衣缽之人,方才是如今的人間界,脫離於隕石之上鐫刻著的功法傳承之人,在這其間,乃是破開天人帝釋布局的最為重要的人物。
但是道祖張道陵很顯然已經沒有時間去等待了,他知曉,三萬三千裏的漫長之路,玄奘大師固然能夠從中尋找出佛門如來的傳承,但是卻也不知道究竟要耗費多少的時間,畢竟連佛門如來,當年也僅僅隻是半隻腳踏入了大乘佛法的門檻,玄奘想要完全領悟,更是要耗費世間,所以一昧的等待,終究不是最好的謀劃。故而,當日在被佛門玄奘大師相救之後,匆匆一別之前,道祖張道陵曾與玄奘相互印證功法,對於佛門之手段,一窺端倪之處,雖然不至於大成,但是卻也明白了其中的許多真諦,再加之鬼穀子的陰陽之力,他自身所具備的微妙玄通。
此等三道功法合二為一,以佛門之法從中印證,在這許多年當中,將那遭受天上仙人九九八十一道雷霆的傷害,壓製下來,但如今很顯然已經再控製不住。眼下既然鬼穀子就在身前, 此番講出了當年的許多事情,便是想要將自己的布局交給對方,由鬼穀子重新接受。而佛門功法,更是毫無保留的想要傳授給對方,因為想要真正斬斷與天上仙人的功法牽連,佛門功法的修煉,勢在必行。否則,即便是修為再是強大,終歸還是落入了天上仙人帝釋的掌控之中。
道祖張道陵知曉,人間界並未完全潰敗,在那曆來高高在上的天上仙人麵前,終歸還是有一分勝算的。
而且,當年身受重傷行走春秋之時,張道陵遇到了道童少年,從他的身上,張道陵看到了一絲希望,這希望便是未來的人間界徹底走出天庭控製的希望,隻是他看的不是很真切,所以才希望借助鬼穀子的雙目四瞳之力來驗證,自己當年到底有沒有看走眼。
而事實上也正如張道陵所想的那樣,道童少年此時的境界修為雖然隻有煉神境四重境界,修為雖然很低,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真乃是常態,即便是天賦如張道陵又如何,千年之中的修行也並非是順風順水,他知道,等到道童少年打破了今日的樊籠,突破了這一層桎梏,必將青雲直上無可拘束了。
張道陵傷勢越來越是嚴重,南海大陣的大地之脈對於他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再繼續下去,也不過隻是徒耗人間氣數,還不如將這力量留給後人,他張道陵的路算是走到盡頭了,可是未來的路還有很長,走回有其他人會走到與他今日相同的位置,而且,或許還能夠走出的更遠。
千裏傳音之術所消耗的玄氣很強,因為其重在隱蔽性,尤其是借助音殺來殺人,當真是令人仿佛勝負,但即便是張道陵今日沒有用處那恐怖的殺人手段,但這般消耗,也已經讓他體內本就孱弱的氣機雪上加霜,臉色變得越發的蒼白,他重重的咳了一聲,帶著一絲五髒六腑血塊的鮮血被吐了出來,張道陵喘了一口粗氣,突然凝神問道:“老夫大限將至,身死之前,隻想要知道一件事,那孩子,究竟能走多遠?”
鬼穀子心有戚戚,回頭望了一眼那天啟山之上道童少年所在方向,自己此刻的至尊境威壓仍然沒有收回來,那孩子即便是能夠自創出某種特殊的能力將威壓轉移,但是自己的魂之力何等的霸道,若是道法、儒法尚且還能夠支撐,但是這魂法,卻不是區區煉神境四重的少年能夠輕易的轉移出去的,鬼穀子歎了口氣,回答道:“他身負三種異象,當世第一”
張道陵急忙問道:“哪三種?”鬼穀子笑了一笑,答道:“宗師之象!天生殺胚!救世之人!”
道家始祖張道陵聽到這十二個字,目光之中本來暗淡無光,此刻卻是精神熠熠,顫聲道:“當真如此?”
鬼穀子點了點頭,說道:“不錯。”
張道陵老懷大慰,以他今時今日的修為境界與眼界,自然知道這十二個字究竟代表著什麽。
僅僅隻是宗師之象,便意味著道童少年有著到他這般層次的可能,而天生殺胚,或許能夠如玄奘那般,做的了神州大陸第一的位置,而救世之人?張道陵已經不敢去想了,即便是修為境界最巔峰時已經到達了陸地神仙之上的層次,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夠與上古盤古大神相媲美。
但僅僅隻是宗師之象與天生殺胚,便已經足夠讓張道陵感到寬慰了,他歎息了一聲,喃喃說道:“想不到老夫在大限將至之時,還能夠聽到這個消息,也算是不枉了,鬼穀道友,多謝。”
一直站立在南海海底一動不動的鬼穀子麵色慘然,心有戚戚,輕聲說道:“你我相交已經百餘年,自然不謝。”張道陵灑脫一笑,說道:“這話說的倒也不錯,那麽現在,我便將此生所煉化的最後之物交給你吧。”
話音剛落,鬼穀子突然察覺到腳下的海底位置突然一陣鬆動,天塌地陷一般,他身形下墜,但大宗師的手段自然非比尋常,隻是微微吃驚了一下便是做了應對手段,在半空之中穩固身形,飄然落地,然後便看到了那身處在密室之中的道家祖師張道陵。
此時這密室隨著鬼穀子的到來而變得一片光明,鬼穀子定睛望過去,就發現蓮花座台之上,有一個老態龍鍾的幹枯老頭坐在那裏,身上披著一件道家的玄色袍子,渾身血肉都仿佛完全失去了,被籠罩在身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骷髏架子。
而在這老人的臉上,縱橫交錯著許許多多的皺紋,那些皺紋就像是此刻天照大殿地麵上的裂縫一般,密密麻麻,看起來極為的可怖。眼見到這一幕景象,即便是鬼穀子早就有所感知,仍然是沒有想到後者的境況已經是眼中到了如此地步,他忍不住奔上前去,麵色慘然,聲音之中帶著一絲顫抖,整整一千年了,心境早已經古井無波見慣生死的鬼穀子終於心境大損,苦笑說道:“老雜毛……你怎麽搞的這麽狼狽?”
坐在蓮花座台之上的張道陵輕聲一笑,喃喃道:“當年所受之傷實在太過嚴重,三年之前老夫就感覺到大限將至了,能夠一直拖延到今天,已經是老夫的機緣了。”鬼穀子環顧四周,從這間密室當中,他感受到了一種極為恐怖的能量波動,很是霸道,簡直可以與他的魂法魂之力相媲美了,鬼穀子看著張道陵說道:“這便是大地之脈的力量?”
“不錯。”
鬼穀子雙目四瞳凝視著腳下不斷氤氳飄起的純白色氣息,臉色變得越來越是凝重,但心境卻開始不斷下跌,越來越是憤怒:“這大地之脈的力量雖然與我魂法一般霸道,但卻並非一樣,其中乃是蘊含著青木的氣息,你當然應該知道,青木乃是脫胎換骨於世界之樹的樹木,有著重生再造之能力,即便是你受的傷再嚴重,這青木之力不說能夠完全將你治好,但是保你再活千年也絕對不是什麽難事,你怎麽還會搞成這個樣子?”
張道陵看著老友氣急敗壞的模樣,心中一暖,握著他的手緩緩說道:“不錯,這大地之脈就是青木氣機,隻是重生再造有些誇張了,但醫好老夫體內的傷勢倒不是什麽難事,甚至是老夫如果真想,也如你所言,再活個一千年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那又如何呢?”
張道陵抬起頭看向鬼穀子的眼睛,目光之中帶著悲哀之意,“可是老夫一身修為已經完全丟了,即便傷勢好了,也不過隻是一個廢人而已,那又有什麽用,反而白白糟蹋了這青木氣機的力量,老夫的路算是走到頭了,未來的神州大陸隻能靠你們這些人了,那麽老夫,便算是給這片天地留下一點福薄的機數吧。”
鬼穀子看著張道陵一臉痛苦的模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低下頭,強忍著心頭的苦楚,顫聲道:“可是活下來終歸比死了好啊。”
聞言,張道陵輕輕搖了搖頭,他看著鬼穀子,淡淡說道:“你別忘了,老夫可是道家創派始祖張道陵!”
這話說的聲音很輕,說話的是一個垂垂老矣的待死之人,但是話語之中的意思卻很明顯,鬼穀子一瞬間就懂了。我乃是張道陵,乃是神州大陸赫赫有名的頂尖大宗師,乃是開宗立派的道家始祖,更是在諸子百家爭鳴之中活下來的絕世大能。我乃是站在人間最頂端之人,斬殺過無數強者,飛升過天界。對於我這樣的人,隻能夠死的轟轟烈烈,卻絕對不能夠苟延殘喘。
否則,活著隻會比死更加痛苦。鬼穀子深呼吸了口氣,沒有再去反駁什麽,隻是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張道陵一隻手緊緊握住鬼穀子的手臂,另外一隻手突然伸出,橫放在虛無的空間之中,下一刻,老人一刹那紅光滿麵,體內氣機縱橫,霸道無匹,鬼穀子與他相隔著隻有一步的距離,更是能夠感覺得出來,這氣機之強大,古往今來,在整個神州大陸,都是世所罕見。
張道陵的身體此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光芒甫一出現之時,其中便是蘊含著一種造化之力。道祖張道陵隻覺得整個丹田氣海之中,原本已然幹涸的氣機此刻就像是枯木逢生一般,瞬間便是被注入進了一整片的江海湖泊,澎湃浩瀚到了極致。那張慘白至極的臉上,原本密布著無數有若劍刻斧鑿的皺紋,此時卻是在一點點的被修複,而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光滑起來,有若羊脂美玉一般。
不過短短的瞬間,待死的老人,瞬間便是成了鶴發童顏的存在。當然,除了那雙目之中的光芒未曾變化過一分除外。
道祖張道陵心中清楚,此時的這種變化,並非是體內傷勢已經盡皆修複的完全了,而是注定了他的傷勢再難有任何修複的可能。固然此刻他的修為境界,重新恢複到了巔峰狀態,重新回到了那個威震整個東勝神洲的頂尖大宗師,但終歸不過是回光返照的遲暮時分而已,堅持不了多少時間。
張道陵心中微微苦澀,輕輕歎息一聲,他看著站在眼前的魂家鬼穀子,收斂住心中悲戚,緩緩攤開手掌。
在其手掌之上,此刻正存在著一個圓形的雷霆光球,不住的旋轉。其甫一出現之時,這整個南海的海底,兩位當世頂尖大宗師所身處的漆黑山洞,在這圓形雷霆光球的出現之下,瞬間光芒萬丈,幾乎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