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千古風流（九）

  “你說的不錯，看來今番如此行事，倒是我多此一舉了，七十二門功法秘技或許很強大，但是未必適合他，他今日無動於衷，想來他日也未必會有多麽重視，這對我而言，雖說是個遺憾，但更多的卻是慶幸，雖然未來他功法大成的那一天我注定看不到了，但我希望，他小乘佛法大成之時，你能夠在虛無之中告訴我一聲，如此，便算是徹底煙消雲散，也是無怨無悔了。”


  三丈金身雙手和什，麵露微笑，深深低下了頭，雙眼之中有一絲淚水悄悄閃過，他輕聲說道：“今日之所以隨這孩子出現在這裏，便是料想到了應該是你，如今見見故人敘舊倒也是好事，將來人間界的事情，自有了斷，你且放心去吧。”


  盤古聞言微笑，當下也是徹底暢懷，他抬起手，隨意的揮動了一下，這一整片虛無的空間之中，北鬥七星光芒大盛，一瞬間照亮了所有的一切，而那無數書架之上的經卷典籍，便是在這光芒照耀之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的灼燒起來，無火無塵無煙，憑空消失。


  而那一直走馬觀花的三歲孩童突然回過神來，雙眼之中的懵懂一瞬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上智慧，這孩子就像是一個修行了千年的大能者，對於一件都能夠窺測到最為本源的模樣，他看著周遭的空間，明明是空蕩蕩的一片，可是他卻分明感受到之力存在著兩個人，正在注視著他。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是卻偏偏如此真實，三歲孩童心有所感，從那些漸漸消失的書架走出來，來到了北鬥七星之下的位置，看著眼前的空蕩蕩的一片，麵帶微笑，輕聲說道：“我看到你們了。”


  虛無空間之中，三丈金身與盤古就那般站在三歲孩童的麵前注視著他，此刻甫一聽到孩子的話語，盤古麵色一變，緊接著便是大喜，驚道：“這孩子竟然是天生淨眼？”


  三丈金身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但是這淨眼卻尚未大成，隻因為他現在境界太弱，若非是他天生血脈的緣故，也斷然開不了眼，隻能夠在某些特殊的時刻，方才能夠開眼罷了。”


  盤古大神麵帶微笑，由衷讚道：“天賦異稟，非常不錯，未來的五百年，想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便就是他的天下了，我期待著他功法大成的那一天，將來這孩子若是遇到什麽危險之事，由你從旁保護，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了，也罷，我本就已經隕落，既然這孩子對於我那七十二門功法秘技看不上眼，便就從這片天地之間徹底抹除好了，等待將來，功法自會重新出現在人間。”


  這虛無空間之中的煙雲虛影漸漸變得暗淡，盤古大神在一千五百年前隕落在人間界的時候，留下的這一縷神魂，就在今日，徹底的將要消失了，三丈金身麵上卻沒有太多傷感之色，反而是真心為他歡喜，雙手和什喃喃說道：“累了一千五百年，你也該好好休息了，將來若是這孩子能夠功法大成，又或者說，他做了一個像是愚公那樣的人，有了真正的誌同道合的傳人，我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打開那個通道，到時候，你自然會重新出現在人間界。”


  “打開通道？”煙雲虛影所化的盤古之身聽到這句話之後，目光有些迷離，但是那本來將要消散變得越來越暗淡的身影卻在此刻變得凝實了許多，他雙目熠熠生輝，看著三丈金身說道：“你竟然知我心中所想？”


  三丈金身微笑，麵向北方，伸出手輕輕指了一下，然後抬起手又指了指天上，最後分別落在盤古與自己的身上，輕聲說道：“我們這四個人，從當年的混沌之胎中走出來，所為的，不就是為了打開那條通道嗎，當年你開天辟地，是為了找出那條通道，妖族之王率性天下妖族攻打人間界，便是預感到了那條通道就隱藏在人間界之中。”


  “而天上仙人，那般處心積慮的從末法災劫開始便從中作梗，所為的，難道僅僅隻是坐鎮天門垂釣人間氣運？當然不是，他所為的，自然也是那一條通道，隻不過無論是你還是妖王，都隻不過想找出那條通道罷了，而他的野心卻要更大一些，他想要成為那條通道的主宰者，主宰涅槃生死，主宰整個天地人三界的命運。”


  煙雲虛影點了點頭，盤古霍然抬起眼睛，望向這三丈金身，問道：“那麽你呢？你從混沌之胎中走出，也是為了找到這一條通道嗎？還是說，你也想成為這條通道的主宰者？”


  “都不是。”三丈金身雙手和什，看著煙雲虛影說道：“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原因已經跟你說了，不過就是為了躲避那天上仙人的目光，而後在西牛賀洲看到了屬於未來的映像，知曉這孩子將來有可能會成為在你之後，人間界第二個自創功法之人，我心中感到有趣，便起了保駕護航的想法，而同時，最為重要的是，我在這孩子的身上，看到了屬於那條通道的氣息，因為知道你們三個人對於那條通道都很是熱衷，所以我也想知道，那通道究竟能夠帶來什麽。”


  煙雲虛影變得越來越是暗淡，盤古大神的身影也是越來越低沉，他看著三丈金身問道：“那麽，如今的你，可想的明白那通道究竟是什麽了嗎？”


  三丈金身點了點頭，他知曉盤古的最後一縷殘魂在這個世間所能夠停留的世間已經不多了，當下也權且作為是對於老友的交代，聲音不由變得快了許多，沉聲說道：“我當日在映像之中看到的映像就是，這孩子會成為尋找到那條通道的開啟人之一，而他傳人，便是人間界第二人，之後，整個人間界的強大修士，在末法災劫之時死的死，傷的傷，在最後將要盡數隕落之時，終於有一個一體雙魂之人，尋找到了那條通道，而彼時，他們給那條通道，命名為輪回。”


  “輪回？”盤古低聲念了兩遍，雙目之中亮起一道光芒，由衷笑道：“的確很貼合，是個好名字。”


  “是啊。”三丈金身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歎息一聲說道：“何為輪回，便是轉輪，轉輪有生到死，由死到生，生生不息，生死交替，那輪回便是一條通道，一條僅僅隻是存在於虛無之中的通道，那通道從不會出現，隻有身死之人，在經過某種手段的指引之下，會來到那條通道的麵前，如果他願意徹底放下前塵舊事，便選擇走進去，每走一步，他便是會忘卻生前的一些事情。”


  “而當他將所有一切盡數忘卻，成了一個懵懵懂懂的人時，便會重新開始，忘掉一切不快。而如果他不想忘卻之時，那便行走在那條通道的另外一處，在那裏，便是盡數存在著有許多回憶之人，他們可以等待，等待著忘不了之人的出現，而如果二人真正心意相通，便可以攜手重新走入輪回通道，雖然之前的一切仍舊會全部忘記，但是下一世的重生，他們之前仍舊存在緣分，而且是冥冥之中捆綁在一起好了的，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煙雲虛影此刻終於開始消失了，但是與他同樣屬於混沌之中的三丈金身，卻也將所要說的話語，盡數都講完了，他看著盤古，眼睛之中起初隻是空空的，但後來卻掉下淚來，輕聲說道：“來日打開輪回之時，你我再見。”


  煙雲虛影緩慢消失，可臉上卻全無任何一絲的遺憾之色，有的隻有解脫，就在今日，這三丈金身的出現，徹底抹平了盤古一直以來的心結，他抬起手輕輕揮了揮，又看向站在旁邊的三歲孩童，後者竟然也抬起手對著他揮手，唇齒微動，似乎是再說再見兩個字。


  盤古笑著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前事已了，再無牽掛，終於也該到了徹底消失的時候了，你所說的那個世界，那個叫做輪回的通道，真好啊，光是想想，都覺得很開心，我等這些匹夫，為人間界奔走，卻一事無成，但作為先輩，總要為後世之人嚐試著鋪出一條陽光大道來，前人栽樹，後人方能乘涼，就算是力有不逮，做不到許多，那總該也要在那條路上，多踩上兩腳才行，你說對不對？”


  三丈金身點了點頭，目光垂下，似乎不忍看那盤古徹底消失，說來，這二人畢竟同屬於混沌之胎，算得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今日，甫一見麵，便是徹底分離，饒是以三丈金身的修為心境，都有些看不破，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終於知道，為什麽當年明明可以雄鎮整個人間界千萬年，大可逍遙自在，長生不死的盤古，為何在開天辟地之後，仍要疲於奔走，原來就是想要打開輪回通道，重新見到不想分別之人啊？


  盤古，你當年究竟是經曆了些什麽？

  三丈金身抬起頭來，雙手和什，目光堅定，緩緩說道：“路漫漫，且遠行，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