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善良要有鋒芒
自從錢蘭兒一事後，老太太從未對錢老三說過這樣重的話，而錢老三也想當然認為自己沒有錯處。
如今，老太太當頭棒喝，讓他無法再自欺欺人。錢蘭兒差點被賣到唐家去，他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娘，我……”
錢老三的確老實，老實到連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他踟躕著不敢開口，好像認定了自己的無能。
老太太原本還想說教幾句，見到錢老三這副模樣，到了嘴邊的話也說不來。
無論是錢老大還是錢老二，他們總會爭辯一二。到了錢老三這裏，他全部默然，支支吾吾不成樣子，好像老太太怎麽欺負他了一般。
“老三啊，你可長點心吧。娘能提點你的機會不多，以後莫要做缺心眼的事。”
老太太言盡於此，反正以後有女主提點，錢老三混的比錢家所有人都要好。她一個土埋半截的老太太也跟著沾不上什麽光，隻求錢老三莫要亂施好心，再招惹禍端。
“我，我……”
錢老三百感交集，老太太的話他又不敢又聽，可聽了老太太的話就代表他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這些年，錢老三一直得過且過，無論老太太待不待見他，他在錢家三房是說一不二的當家人。錢老三也想當然覺得自己做得不錯。
老太太的話揭開了這塊遮羞布，無論錢老三認不認，他都不是一個好父親。
錢老三在那懷疑人生，老太太留給他時間慢慢思量。轉過身，又看向期期盼盼的錢老大。
錢老大一改讀書人的儒雅，他戰戰兢兢的樣子像個逃荒的難民，連讀書人的體麵都忘了。
“蘭姐兒都能在這裏待得住，你身為長輩不想以身作則？”
老太太才不慣錢老大的毛病，當初還是錢老大把錢蘭兒關進了柴房，自己做的孽是時候還了。
“娘，我不是……”錢老大還不待把話說完，老太太直接懟上：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就好好待著。等什麽時候曲氏把銀子送來，你就能離開了。”
老太太的意思光明正大，她就是要銀子，有了銀子一切好說話。
錢老大整日把銀子看得比天高，今日也終於自食了惡果。
看到昔日對他無微不至的老太太，如今成了這副見錢眼開的模樣，錢老大身上的傷更痛了。
他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如何不明白老太太的改變源自何處。當馬道長的小手段被郝升揭穿，妖孽之說成了錢老大難以啟齒的過往。
老太太到底還是疼愛他的，沒有把他交給族長，他還想在老太太這裏博一個前程。
“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當時我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想把蘭姐兒嫁去唐家。我是被唐大騙了，我愧對蘭姐兒。”
錢老大跪倒在地，聲淚俱下控訴別人對他的欺騙。
無論是馬道長還是唐大，他們就逮住錢老大一個人騙，把他騙得體無完膚，把他騙得天怒人怨？
自從唐家事了以後，錢老大從未說過一句道歉之言。如今竟也開了竅，逮住錢老三一個勁兒致歉。
“老三，求你讓我跟蘭姐兒說幾句話，我這個做大伯的，對不起她呀！”
錢老大把所有的臉麵都放下，他完全變了一副態度，讓錢老三手足無措。
“大哥，不是……”
錢老三被說得更感羞愧，原本老太太教育過來的腦子，如今又成了一團漿糊。
他是個心軟的，也是個拎不清的。
別人對他的惡，他不放在眼中。別人對他的善，便是過了多年，他依舊放在心上。
錢老大是他的大哥，在錢老三心目中，他就該敬著大哥。哪怕錢老大做了些個混賬事，可歸根結底，錢老大始終是他值得敬重的人。
老太太不知道錢老三腦子裏還有這等想法，單看他這手足無措的勁兒，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今是錢老大求著錢老三，而錢老三的姿態卻像是他要求著錢老大一般。沒有鋒芒的良善，注定要被別人磋磨。
也得虧錢老三是女主的爹，否則他怕是得和王氏一樣，活不過三集。
這邊錢老三不知道如何是好，那邊錢蘭兒也從房內走了出來。相較於錢老三的無措，她顯得平靜多了。
“大伯，不必如此。我已經原諒你了。”
一句“原諒”讓錢老大謝罪的語調都輕快不少，老太太頃刻皺起眉頭。
女主的原諒如此輕而易舉，那她當初為何要把錢家人至於萬劫不複之境？
錢老大因女主的原諒而鬆了口氣，老太太恰恰因為這句原諒而不敢放鬆。
“蘭姐兒，今日便把話說開。你大伯既然有心贖罪，你也給他一個機會。”
老太太特意點明“贖罪”，也是想讓女主出口氣。
憑什麽錢老大想賣人就賣人，想弑母就弑母，三言兩語被他插科打諢過去，這事就真能過去了？
女主既然有意原諒錢老大，老太太也想借著此事搞清楚女主的想法。若是真的原諒，以後也別再因為此事而讓錢家家破人亡。
老太太原則上還是站在女主一方，即便如此，錢蘭兒也並不領情。
“奶，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壓根沒在意這件事，又談何贖罪？”
她絕不承認自己在怨恨著錢老大，反而尤為隨和，親自將錢老大攙扶起身。
“大伯，您是長輩，萬沒有和小輩道歉的道理。快快起來吧，奶一向最疼你，你好好和奶求求情，她便不會讓你睡在柴房。”
她看上去一派真誠，不但不曾忌恨錢老大，反而一如既往尊重他。
錢老大拉著她的手一個勁兒道歉，姿態低微到極點。
他是被老太太打怕了，也是被柴房嚇住了。不過幾句口舌的工夫就能讓他遠離這些，錢老大願意如此。
老太太卻不看好，尤其是女主這麽輕易就原諒了錢老大，可不像是女主的作風。
這裏的人都以為女主還是那個膽小怕事的錢蘭兒，以為幾句好言好語就能讓女主敞開心扉。
唯獨老太太知道，女主可不是什麽良善之人。她整治起錢家眾人，手段絲毫不弱。
她若真的原諒倒好，就怕她這話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