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金先生
金先生側過身子,避開了老太太這一禮。他雖為外族人士,大抵是因為在大宋待久了的緣故,身上也染了許多宋人才有的禮數。
“稻穀病症因肥料而起,不知金先生何解?”
老太太是真不知道這裏麵有什麽原因,她一個在現世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在以前根本沒種過稻穀。
她對於稻穀大部分知識都是來到這裏後才知道的。
難得有人能夠為她解惑,老太太虛心得很。
金先生點點頭,那張不怒自威的臉勉強看出些許客氣。
“稻穀有稻穀的生長環境,人為用化肥增產,必會導致稻穀出現問題。如今病症,正是因為濫用化肥而起。”
這就是金先生的研究結果,而這等研究已經經過了司農寺的認可。
老太太承認,濫用化肥的確會導致病症,別地她不清楚,上崖村卻沒有濫用化肥一說。
便是上崖村用了,錢家的田地也不曾用過。
可錢家地裏的稻穀也出現了白點病症。
所有的病症都因濫用化肥而起?
這明顯是不對的。
出於對金先生的尊重,老太太並未直接反駁,而是問:
“金先生可有解決之道?”
化肥的問題放到一邊,如今已經影響到了結穗,老太太需要解決辦法。
“有。”
金先生不負眾望,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停止使用化肥、農藥等一切會幹擾稻穀生長的外在因素。”
這個辦法,他們已經在臨安府附近農莊上實驗過了。結果表明,這個辦法確實有效。
百姓們興高采烈,困擾大家多日的問題終於得到解決,今年又將會是一個豐收年。
老太太緊蹙的眉頭始終不曾舒展,她越想越覺得不對。
濫用化肥本來就是一個偽命題,而今,居然還要不用化肥。
不用化肥,稻穀沒有那般大的後勁,別說增產了,在經曆了疾病的折騰後,能夠保住產量就不錯了。
在現世,老太太雖然沒有種過地,但也知道化肥的不可或缺性。
老太太壓下滿心疑惑,又問:
“今年不用化肥,來年是不是就可以用了?”
現世中,莊稼用化肥已不是什麽稀奇事,老太太可沒聽說,還不能使用化肥的道理。
再說,化肥就算出現問題,那也能解決,用不著一刀切。
老太太還以為這件事能夠得到金先生的認可,金先生聽完,卻一臉為難。
“鄉君,我知道您對化肥的執著,事實上,為了更好的控製病症,我的建議是,永遠不再使用化肥。”
永遠不再使用?
這件事,包括海升在內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們隻知道這次稻穀生病是因為化肥而起,事實上大家與老太太所想一樣,解決了這次的事,等明年化肥還可以照常使用。
他們從來沒有問過金先生,隻是想讓人這樣認為。
如今老太太把話問了出來,結果卻與他們所想大相庭徑。
如今第二季稻穀有這般好的收成,與使用化肥密不可分。若是無法再使用化肥,那第二季稻穀還能有這般好的收成嗎?
金先生將大家的顧慮看在眼中,他解釋:
“誠然,不使用化肥會讓產量減少,但稻穀產量也在適量的基礎之上。若是濫用化肥導致病株產生,年年如此,會令稻穀大幅度減產,直至……連第一季稻穀都種不了。”
連第一季稻穀都種不了!
這樣的事情大家都不願意看到。
第二季稻穀是在第一稻穀成熟的基礎上錦上添花,若是使用化肥會導致第一季稻穀受損,大家寧可拚著不種第二季稻穀,也不會讓第一季稻穀受損。
很快,就有村民附和:
“這可不行,種不了第一季稻穀我們吃什麽?”
“哎,誰能想到還有這樣的事,以後都別用化肥,稻穀能長多少就收多少。”
“我讚成,讓稻穀自然生長,別加重負擔。”
“我也讚成……”
“我也讚成……”
大家縱然舍不得化肥的增產作用,也實在不想讓第一季稻穀受損。
在村民們的讚同下,就連海升都有了動搖。
就在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
“我不讚成!”
老太太頂著各方壓力,站了出來。
她不讚成,非常不讚成。
這個金先生,他究竟想幹什麽?
“鄉君,您這是……”
海升忙看了過來,其實他也不是很讚成,可到底第一季稻穀更為重要,金先生的能力擺在那裏。隨著化肥的研製成功,和病症的消除,金先生早已成為海升敬仰的對象。
海升信任金先生,對他的話不曾懷疑。
老太太可不信任,對他的話充滿質疑。
原本,這份質疑還不曾表露,隨著金先生對化肥作用的貶低,老太太越發警惕這個出現在這裏的異族人。
“你說,第二季稻穀出現病症,是因為濫用化肥而起?”
老太太冷笑,不等金先生作答,便看向大家,高聲問:
“大家捫心自問,誰家濫用了化肥?”
化肥一直掌控在朝廷手中,每個村子的使用都是定量使用。
拋灑化肥的時候,由村長按照標準指定,誰家也不會多撒。反而,有少撒事件發生。
作為親身經曆者,大家不該忘記這件事。
之前還興致高昂準備拋棄化肥的村民,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一切皆如老太太所言,他們根本沒有濫用化肥。
連多撒都做不到,談何濫用?
老太太見大家的情緒平複了下來,這才盯住金先生,問:
“誰都不曾濫用化肥,試問,你如何評定是濫用化肥造成的病症?”
這人把所有的病症一刀切,全都歸於化肥的問題,老太太就覺得不對勁兒。
如今,他更是連化肥都不許大家使用,老太太更覺得這個人居心叵測。
老太太不是海升,她不曾那般推崇金先生,至於他為何會研製出化肥,老太太這會兒也不覺得他是在做貢獻。
興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
被老太太質問的金先生不氣不惱,他從容不迫地站在那裏,全盤接受老太太的指控,也不生氣,也不作答。
場麵一下子有些尷尬,老太太好像成了一個無理取鬧的人,而金先生用他的耐心盡數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