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烏祿
老太太的眼神那般明顯，即便她不問，丁一也知道她想問什麽。
“我之所以不說，是因為香囊裏還有其他幾種藥物。若我所料不差，隻需確定這些藥物的來曆，就能確定金先生的來曆。”
老太太對金先生的執念，丁一也略知一二。他之所以會及時出現在此，也是因為得知金先生被捉的消息。他怕老太太一個人搞不定金先生，特意選了好些個折磨人的藥物前來。
誰知，金先生體內居然有劇毒。而這劇毒，又剛好與他們的目的不謀而合。
為了掩蓋劇毒的存在，也為了符合香囊的特性，除了劇毒的藥物之外，還有一些在大宋不常見的藥物。
剛才，丁一在提及香囊時金先生雖把情緒遮掩了起來，仔細觀察卻不難發現各種蹊蹺。
對於金先生那麽內斂的人來說，能夠有如此表現，已經十分不易。
可見，這香囊與他意義重大。
當然，重要的不是物，而是人。
老太太一聽就明白了丁一的意圖，這正合她意。金先生因毒變得那般狼狽，老太太也無意與之爭執，能夠有不審問就弄清楚的法子，老太太樂得配合。
有了這麽一遭，金先生想走也走不掉。他還得寄希望於丁一研製出解藥。
隻過了一夜，金先生便生龍活虎。若非昨日親眼見到了他的狼狽，誰也想不到體體麵麵的人能變成那樣。
在生命麵前，再多的體麵也是枉然。
金先生反倒和沒事人一樣出了屋子，見到老太太在指揮小廝摘柿子，也要大展身手。
老太太瞅了他一眼，見他活蹦亂跳不由鬆了口氣。幸好這人還活著，若是死了，她拿什麽去給趙伯琮交代？
經此一遭，老太太也意識到自己單憑感覺行事的弊端。
這裏畢竟不僅僅是書中的世界，劇情也無法概括所有，如金先生這般忽然冒出來的人更應該謹慎、小心。
老太太本以為金先生許是哪國的探子，可如今他自己居然中毒多年還無知無覺，老太太更傾向於他也有身不由己的苦衷。
就算是探子，也未必不可策反。
眾人皆苦，老太太隻要一想到昨日那個生不如死的金先生，就對他下不了狠心。
“得了，你在邊上看著吧，別再傷著自己。”
老太太知道他不能動用內裏，為了保住小命，還是能別動就別動。
金先生不領情，非要在老太太麵前露一手不可。
“老太太，您小看我？”
說話間，他一縱身一躍，似燕子一般飛上了天。
正在樹上摘柿子的小廝嚇得差點從上麵跌下來，還是金先生穩住了他的身形，順勢又摘了兩個柿子下來。
他如獻寶一般呈到老太太麵前，一臉愜意。
“老太太，如何？”
他一手一顆柿子，像是等待誇讚的小孩。
明明已經是三四十歲的人，卻擺出這樣一副麵對。
哦，對了，老太太已經年過六旬。金先生在她麵前還真的就是個“小朋友”。
老太太看了看金先生手中的兩顆柿子，又看了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不知怎麽，一顆心就那麽軟了。
老太太從金先生手中接過柿子，卻問：
“你怎麽不叫我‘鄉君大人’了？”
自從金先生來到上崖村之後，一直叫老太太“鄉君大人”，最不濟也叫聲“鄉君”以示尊重。
自昨日之後，他居然叫了聲“老太太”。
倒也不是“老太太”這個稱呼有多麽稀奇，隻因以老太太對金先生的了解，他不是一個容易改變之人。既然如此，那這聲有別於之前的“老太太”，就有很大問題。
老太太敏銳覺察到了金先生稱呼的變化，金先生眼中流露喜悅。他樂於解釋：
“您看過我最狼狽的一麵，還願意收留我。在我心中，您是長輩。”
是長輩，而不是尊卑有別的鄉君。
經過了一日一事，金先生已將老太太將長輩尊重。
他很明白，以老太太與丁一的關係，若是老太太不許丁一救他，丁一也不會反對。
可老太太沒有阻攔。
救他一命的人是丁一，也是老太太。
這聲“老太太”就是他的誠意。
老太太神色複雜地盯著金先生，實際上，若非金先生出身異族，若他的那些舉動都非偽裝，老太太其實很喜歡金先生為人。
他知識淵博，為人謙遜，最重要的是，他對待大家一視同仁。
不曾因為海升位高權重而有心巴結，也不沒有因村民勢弱而不屑一顧。
他尊重每一個人，這樣的人太不可多得了。
而今，他又認可了老太太，讓老太太想要審問的心更加艱難。
沒等老太太多問，金先生反而問她：
“您可有興趣聽一聽我的故事？”
他的故事？
這淺顯易懂的話，讓老太太輕而易舉抓住了重點。
她一直懷疑金先生的出身，而今，他居然要主動把真相告訴她？
老太太並未擔憂金先生會趁機離開，畢竟，他身上的毒還等著丁一去解。
以金先生的聰明才智，他知道怎樣選擇才對自己有利。
“好啊。”
老太太當仁不讓接下了這份邀請。
屋內。
隻有兩個人，暗衛也被老太太安排到了屋外。
這是屬於金先生的隱私，他不吝告訴老太太，卻無意與他人分享。
金先生給予她尊重，她也給予金先生尊重。
老太太也很珍惜這段緣分。
確定無人偷聽後，老太太就關了門。
金先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老太太給予她的尊重，讓他無比窩心。
窩心到，他將自己的名字告訴老太太。
這是一個非常冒險的舉動，甚至與性命相關。可在這一刻，金先生非常願意同老太太傾訴。
“您可以叫我烏祿。”
烏祿，這才是他的名字。
“烏祿？”老太太腹誹：
金烏祿？
這個字怎麽這麽繞口？
老太太考慮到自己使用的是大宋語言，繞口大抵也在情理之中。
金先生可能很久沒有聽到別人叫他“烏祿”了，老太太的疑問句，聽在他耳中同樣高興。
“嗯，是我阿媽給我取的名字。阿媽希望我堅毅、勇敢，成為第一勇士。”
金先生臉上的高興又深了一分，很久沒有人叫他烏祿，也很久沒有對人提起過阿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