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含恨墜樓
也許是死亡前的平靜,她竟感覺不到對這個世界的一絲留戀。
不,還是有遺憾的——來不及與母親以及弟.弟正式道別。還有徐強……
掠過三樓時,陽台上落地窗大開,房內一男一女正忘我地親吻。小芙看不到那女人的長相,卻記住了她衣衫半褪的肩上紋了一隻紅色妖豔的振翅蝴蝶。
然而,就在她掠下三樓的最後一刻,那個光著膀子的男人轉過了臉來。
小芙整個腦袋驀地“嗡”一聲炸開,全身僵硬,再無臨死前翱翔空中的任何快感和平靜。
緊接著,“嘭——”一聲巨響,仿若堅硬果殼的脆裂聲,突然響在酒店的樓下。
“啊——有人跳樓啦!”幾乎同時,有人尖叫高呼,街道上霎時轟炸開來,亂成了一鍋煮糊的粥。
徐強在聽到樓下的吵鬧聲之前,感覺陽台外一晃而過自己老婆的麵孔,第一個想法便是見鬼了——這裏可是三樓。待樓下炸亂開來時,他好奇地走到陽台外,卻一眼望見了樓下地麵上,一個女人以扭曲的姿勢仰麵橫臥地麵,鮮血像是一碗濃濃的羹湯傾倒潑灑,就那樣從她腦後緩緩地湧出。
他驚得一下跌倒在陽台上。
小芙先是感覺到全身像剛被大卡車碾過般粉身碎骨得劇痛,隨即身子一輕,所有痛苦立即消失無蹤,自己則像一股煙一般,飄到了三樓高,飄到了那個陽台的位置。
於是,她看到了房中女人匆忙逃出房間的身影,看到淩亂的床單,看到徐強呆傻地跌坐在陽台上,一臉不可思議。
她這才往樓下瞥了一眼自己身體此刻的模樣。
那張慘白還掛著淚珠的臉,唇角掛一抹紅,漆黑的眼珠簡直要從眼白裏瞪出來,直愣愣地就瞪著天空,汩汩血泊中,她的身體猶自抽搐,仿佛在與命運作最後無力的抗爭。
可是,她已經死了。
怨恨就像毒蛇吐著陰冷的信子從心底騰地滋生!
她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不惜縱身跳樓以死明誌,他卻在抱著其他女人逍遙快活!
難以忍受!不可原諒!
這時,隻見徐強忽然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跑下樓。小芙就那樣飄蕩在三樓的陽台上空,看著他躲在人群之後,透過看熱鬧的人群縫隙偷偷瞄了幾眼,仿佛這才確認死的的的確確是自己的老婆。
小芙的瞳孔頓時一縮!
因為她看到徐強慌慌張張忙不迭地逃離了現場!
明明已經死了,心髒卻宛如還在跳躍著,緊緊地縮在了一起,生疼生疼。
就為了這個背叛自己的男人,就為了這個無情無義的孬種,就為了這場走到盡頭的婚姻,自己竟然無辜喪命!
她的死,忽然就變得相當可笑!
“周小芙,跟我走吧,你已經死了,再留不得這個世界。”
一個冷酷的黑衣帥哥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用同樣冰冷的語氣對她說道。
小芙愣了愣,自己,是真的死了……
“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少頃,她不甘心地開口問道。
黑衣帥哥仿佛早已聽過無數魂魄說過這樣的話,見怪不怪,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那你還有最後七天滯留人間的時間。七天之後如果你還不隨我離開,那麽,等待你的就是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話音剛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隻是一道白光閃過,黑衣帥哥便不見了。
七天嗎?七天,可以做很多事情呢……
?
然而,周小芙完完全全打錯了算盤,她總算知道黑衣帥哥為何能夠冷靜地甩給她話後,就放心地走了。
因為魂魄,根本很難在人世生存下去。
輕盈而飄忽的身體,如同處於完全失重的月球,難以把控方向和力量。即使她能夠穿牆遁地,卻無法隨心所欲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不要說回家了,如今就算隻是上下一層樓,對她來說都是跋山涉水般艱難不堪,並且非常耗費精力。
可恨的是,她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交代清楚。
最牽腸掛肚的是,如果得知自己的死訊,母親和弟.弟,該是多麽傷心?
她好想回去看看他們,看看他們是否安好。
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來了,人們的生活還在繼續,似乎誰也不知道昨夜有一條生命悄然逝去。
努力行走了一個晚上的小芙疲憊不堪,此刻,她正緊緊蜷縮在一個房間昏暗的角落裏,呆呆地望著窗外燦爛的陽光,卻無法感受和觸碰溫暖——因為陽光將會毫不留情地將她灼傷。無奈,她隻能暫時滯留,等待夜晚的再次降臨。
在疼痛和倦怠的雙重折磨下,小芙沉沉地睡去。
她是被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吵醒的。
撕心裂肺的哭聲似乎被悶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帶著隱隱的壓抑感。小芙循著聲源,才發現是從一個行李包裏傳出來的。
浴室裏,是有人在衝涼的嘩嘩水聲。不知是不是水聲掩蓋了哭聲,裏麵的人並沒有反應。
但是,有誰會把自家孩子裝在行李包裏呢?
稍稍一想,就覺得事有蹊蹺。
瞥見身旁桌上放著的手機,小芙眼睛一亮。
報警!
然而,按鍵宛如鐵鑄般,每按下一個鍵,小芙都要神經緊繃,咬緊牙關將全身力氣積蓄在指尖。可即便如此,還未等她把“110”的最後一個數字摁下,浴室裏的水聲就停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裹著浴巾走了出來。明明聽見了嬰兒不止的哭聲,她卻仿若未聞,隻煩躁地瞥了一眼行李包,隨後自顧自地在鏡子前擦頭發。
如此一來,小芙完全確認了這個婦女的叵測居心。
終於將最後一個鍵艱難地按下,電話接通的瞬間,小芙虛脫無力,癱軟在牆角,昏昏沉沉地半醒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的小芙看見衝進房裏的警察將婦女逮捕,隨警察而來的,還有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
他似乎是孩子的親人,從警察手中接過嬰兒後,憐惜之容袒露無遺。
隻見輕輕地撫了幾下孩子的頭,哭聲漸漸停止,轉成間或的抽噎聲。
“陳警官,這次麻煩你了!”他抬頭,對著其中一個警察道謝。
陳警官看著孩子,歎了口氣:“你也別跟我客氣了,孩子找回來就好。老爺子應該等急了,快送回去吧!”
“我並不打算送回去。”
接收到陳警官詫異的目光,他頓了頓,繼續說:“我不會讓他像我大哥一樣,成為他的傀儡。”
“你……”陳警官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再勸說什麽,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
“那我先帶犯人去警局了。”
男人聞言,麵色立即一寒,淩厲地看著那婦女,雖沒說什麽,但噬人的目光令人汗毛頓豎。
一群人離開.房間後,冷酷的黑衣死神帥哥再次出現在小芙麵前。
臉上依舊無情無緒,伸手遞給小芙一串黑色項鏈,如黃豆大小的珠子閃著幽幽的光芒。
項鏈拿到手的一刻,小芙立即感覺精力充沛,身體的重力好像也重新回到身上,行動不再有心無力。
“這是什麽?”她驚詫地問。
“你救下了一條生命,有了公德記錄,這是你應得的。”
刹那間,她好像看到了黑衣死神帥哥嘴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然而當她眨了眨眼細看時,卻什麽也沒有。
“它是聚魂珠。帶著它,你的魂魄將會得到暫時的庇護,陽光傷害不了你。在剩下的時間裏,如果你能順利占據丟失靈魂的軀體而不產生排斥,你就能夠重新在人世間生活了。”
再一次,撂完話的黑衣死神帥哥在白光一閃中消失。
小芙的腦袋有一陣的恍惚,待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時,眼中頓時爆出驚喜,手指緊緊地抓住項鏈,如獲珍寶。
此時,酒店樓下,高城將孩子交給助理,回頭問陳警官:“報警的人是誰?”
陳警官也疑惑不解:“我也正奇怪著。電話是從犯人的手機打出來的,接通後沒有任何人說話。接電話的同事是聽見電話裏傳出的嬰兒哭聲,知道我這一組正在尋找丟失兒童,才通知我的。剛剛在房裏你也看見了,門是反鎖的,除了犯人和孩子,沒有其他人。估計也就是犯人倒黴,無意中按到鍵了吧!”
高城眉頭緊鎖,雖然事情的確蹊蹺,但也沒有其他線索和頭緒。
與陳警官告別,高城坐進了等在路邊的黑色BMW中。
“Bryan,今晚就跟劉局長打聲招呼。\"
助理Bryan回頭,看著高城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目光中明明什麽都沒有,卻渾身透露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他不由一個激靈。跟在高城身邊兩年,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老板動怒了。
跟劉局長打聲招呼……簡單的一句話,可是,那個犯人恐怕有的受了。
不過,這也是那女人自找的,一個女傭竟然妄想綁架勒索,要知道,那孩子可是……
“怎麽了?”
車子突然停了下來,高城不悅地問道,打斷了Bryan的思緒。
“昨晚有個女人從酒店墜樓身亡,她的家人正給她燒紙錢。”司機的口氣裏帶著隱隱的憐憫,聽說那女人才三十歲出頭,多麽年輕的生命。
“繞道。”簡短而利索地下達命令。
車子從旁邊駛開,遠遠地,高城瞥見馬路中央,一位母親和一個年輕男人正被警察勸說著。有風吹過,將一旁火盆裏燒著的冥紙卷起幾張飛出。
高城蹙了蹙眉,臉轉向了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