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竹叟
天黑的時候,馬占山將山頭的人全叫出來,準備對藥攤先生施刑。
他親手打燃火鐮子將火把點燃,然後命徐茂叔去點火。徐茂叔舉著火把走到藥攤先生跟前,由於他的手抖得厲害,怎麽也點不著。
馬占山氣得衝上去奪過火把,他點了半天,還是點不燃。
就在這時,朗朗晴空突然烏雲密布,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將火把澆滅。馬占山無奈,隻得等雨住了再處置藥攤先生。不想那雨一下就是好幾個時辰。到入更時分,折騰了一天的土匪大約也累了,就地打起盹來。
徐茂叔心中惦記著藥攤先生,等土匪們睡靜後,悄悄地摸到空地上,替藥攤先生割開繩子和身上的布條,說道:“大伯,他們是不會放過您的,趕緊逃命去吧!”
藥攤先生卻搖了搖頭,苦笑道:“我一個瞎老頭子,能逃到哪兒去?”
徐茂叔道:“我給您帶路……”說著將一根樹棍遞給藥攤先生當拐杖。二人沒走多遠就被土匪發現,徐茂叔急得哭起來。藥攤先生卻道:“別怕,沒事的!”說著用樹棍在地上畫了道圈。
二人在圈內剛坐下,馬占山就帶著土匪追了上來。打頭的一個土匪跑到圈子邊停下來,一邊四處觀望、一邊道:“剛才都看見在這兒的,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
馬占山揮舞著手裏的盒子炮氣急敗壞地吼道:“給老子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搜出來……”
話音未落,聽得“嗖”的一聲,不知從哪裏飛來一顆流彈,射進馬占山的腦門,這個窮凶極惡的土匪連哼也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倒在地上。
土匪們一見,全呆在那兒。不等他們回過神,山下響起一陣排子槍,土匪們被撂倒一大片,沒死的四下逃命。
不一會兒,一個黑大漢帶著另外一幫人衝了上來—原來,黑大漢是另一個溜子的土匪,為爭奪地盤,對馬占山的老巢來了個突然襲擊……
到天亮時,槍聲才漸漸地平息下去。等土匪們離開後,二人才走出圈子。
過後,藥攤先生告訴徐茂叔說,他替人把脈定生死的技藝叫“判官指”。所謂判官指,其實是中醫先生替人把脈診病的一門獨特技藝。徐茂叔知道藥攤先生非等閑之人,要拜他為師。不想藥攤先生連連推辭說,這次遇險差點兒送命,全是判官指惹的禍,他勸徐茂叔還是別學的好。
還有那個被馬占山當場打死的小土匪四狗子,藥攤先生不是說他還有二十來年的陽壽嗎?馬占山將四狗子打死後,命人拖出去埋掉。兩個土匪將四狗子拖到後山的樹林裏,正要挖坑,不想林子內一條黑影突然躍起來。二人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哪裏還顧得上挖坑?扔下鐵鍬抱頭鼠竄了。
四狗子躺在野地裏經雨水一淋,竟然醒了過來,爬到路邊,被一個過路的人救了去。後來他的傷口總算痊愈,卻落得半身不遂的病根。不過,又多活了二十來年,後來是掉到河裏淹死的。
聽徐茂叔說,當時藥攤先生也替他用判官指算過,那天晚上也是他的一個坎,同樣活不過天亮,是徐茂叔的善良救了自己。看來人生在世,還真應該積德行善多做點好事。要是幹壞事,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其實,這欒平安家的長工徐茂叔倒也算得上是一個奇人。據說這輩子在他身上遇到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就說他從山匪的手中逃出來之後,便去到了林水原附近青山鎮一戶大戶人家家裏做小廝。
這個大戶人家姓李,家中有一個獨子,曾經是個秀才。
有一日,青山鎮來了個賣藝的老頭兒,自稱“竹叟”,一根竹棍耍得出神入化。
說起青山鎮,那不過是個地處深山的小地方。當地人平日裏進山砍樹,然後運到外頭去賣,日子過得倒也不錯。鎮上人口稀少,極少有外人來。
竹叟的到來,在青山鎮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隻要有他表演,看客們鐵定裏三層外三層地擠個水泄不通。這竹叟手裏的一根竹棍實在是太過奇妙,別看這根竹棍看似普通,卻格外神奇,一會兒從裏頭飛出鴿子,一會兒從兩端長出鮮花,令眾人嘖嘖稱奇,掌聲不斷。
竹叟到了青山鎮後,日子過得倒也不錯。
這日,竹叟像往常一樣表演了幾招,眾人還意猶未盡時,他卻收起了竹棍,唉聲歎氣起來。有人問:“您這是怎麽了?碰著什麽煩心事了?”
竹叟歎著氣說:“說了你們也不懂。你們這些外行人,也就湊個熱鬧,圖個新鮮。要是有個愛竹如命的人在這兒,想必就能看出個中玄機,可惜知音難覓啊。”
有人一拍大腿:“您說的愛竹如命的人,我們這兒倒是有一個,可惜您來得不巧!”
竹叟聞言,耳朵都豎起來了。那人接著說:“我們這地方有個姓李的秀才。說起來,這李秀才的祖上還當過大官,到了他祖父這一代,也還算是名門。可惜,李秀才的爹爹年輕時被牽扯進一樁官司,從此李家就家道中落,隻能算是一般人家了。”
竹叟道:“知音難覓,何必問出身?你說的李秀才,住在何處?”
那人口中的李秀才,就是徐茂叔當時家裏的主子。
那人笑道:“我說您來得不巧,您還不信!李秀才這會兒正癱在床上,恐怕命不久矣!唉,這也是命數。李秀才的家族有一種叫做‘堵心症’的遺傳病。不知道從哪一代開始,他們家的人隻要到了四十歲就會因心脈堵塞而突發急病,即便是神仙來了也沒得救。李秀才今年剛滿四十,說來也奇怪,平日裏李秀才的身子一向好得很。前陣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突然就臥床不起,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了。”
旁邊又有人附和:“可不是嘛,李家的家傳絕症,我們這地兒的人都知道。以前,李家家大業大,還有人願意嫁過去。李家的人也自知命不久矣,個個都鉚足了勁早娶老婆、多生兒子。因此,雖然李家代代早逝,倒也香火不斷。”
先前的那人又說:“可惜呀,到了李秀才這代,就剩個老宅子。雖說宅子大,也有點田地,但我們山裏人最不缺的就是吃的和住的,所以誰也不願把自家閨女嫁過去。這李秀才是根獨苗,傳到他這一代,就剩他一個了。看來,過不了多久這李家就要絕後了。”
眾人唏噓不已,竹叟也滿臉哀戚。
過了一會兒,竹叟又道:“我與他同是愛竹之人,雖未曾謀麵,但也算是知音了。既然李秀才危在旦夕,那麽小老兒更該登門造訪了。小老兒對醫術也略知一二,說不定呀,這李秀才到了我這兒,病就好了呢!”
話音剛落,看客中就有人迎麵澆了他一盆冷水:“我說老人家,雜耍您在行,看病可就未知了。要知道李家的祖上發達的時候,請了不知多少個禦醫,個個都束手無策,後來遍訪各地名醫也是無果。您呀,就別白費力氣了。”
竹叟笑了笑也不說啥,隻是向眾人打聽了李秀才的住址就直接上門拜訪了。
到了李家,便是徐茂叔將竹叟迎了進去。其間,竹叟四處打量,這李家的宅子果然大,依稀可見往日的風光。如今雖不至於家徒四壁,但看起來也就隻是普通的人家了。
到了內房,竹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李秀才。這李秀才麵如白蠟,連呼吸都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