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牆
蘇佩幾乎是拚盡全力才擯棄雜念，沿著不長的時間線回溯，尋找問題所在。
兩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因為一個小意外住在了一起。
也許是因為知恩圖報，賀封對她處處照顧。
也許是因為生活無聊，賀封老是拿她打趣。
這些放在任何人身上其實都無比常而普通，休養的時間很短暫，幫賀封完成這個“日行一善”的任務後，兩人就能相忘於江湖，畢竟歸根結底也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
可是為什麽自己還是這麽在意？
忍受不了賀封的朋友對自己的輕視，如果不是虛榮心作祟，自己又怎麽會對他們的評論耿耿於懷？
再退一步講，自己到底想以什麽身份麵對賀封。
麵對相識不過幾天的賀封，蘇佩不是沒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好，隻是在“知恩圖報”這層外衣下，蘇佩在陌生的環境中理所當然地全盤接受了賀封的關心和愛護。
蘇佩不能否認，她已經對賀封產生了深厚的情誼，不過那不是愛情，而是依賴。
不用思考她也可以明確一個問題：她希望與賀封結婚生子白頭偕老嗎？
答案是否定的。
起碼到目前為止她的內心還從未將賀封與“男朋友”這個概念聯係在一起。
蘇佩自認是個獨立自主的人，她不喜歡處處被賀封嗬護著，在她的認知裏，這些不過是男生哄小女生的把戲而已。
更何況，蘇佩一點也不想融入到賀封的圈子裏，一個秦嵐已經夠她難受了，難保以後還有多少個“秦嵐”跑出來爭些莫名的幹醋，不如以前平平凡凡的生活來得舒心順意。
想清楚這些，蘇佩才覺得頭腦沒那麽混亂了。
真是被幾天奢靡生活弄得迷迷糊糊的，蘇佩啊蘇佩，你可不要再陷進這種溫柔的漩渦裏了。
蘇佩暗暗自嘲了一下，明白在賀封家呆著始終不可能是長久之計，蘇佩開始默默思考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樣走。
當她回到賀家，她先一個人在花園中逛了逛，輕輕地剪下了幾支有著馥鬱清香的玫瑰。
給賀封做一束幹花的約定，她一直記在心底。
她暗下決心，無論以後怎麽走，賀封對她所有的好她都會一一銘記在心中。
抱著花枝上二樓的時候，蘇佩撞上了轉角走下來的人。
是和蘇佩兩天沒見過麵的秦嵐。
此時她的神情有些憔悴，隻穿著一件薄薄的睡衣，素顏的臉上甚至顯得有些蒼白。
蘇佩袖子一緊，是秦嵐拉住了她的手臂，玫瑰的針刺在她嬌弱的手臂上留下了鮮紅的劃痕，嚇得蘇佩趕緊揚了揚手，將花束騰到另一邊，不料秦嵐腳下一滑，像隻短線的風箏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蘇佩立馬將手中的鮮花扔下，挪著受傷的腳挨到秦嵐的身邊，發現秦嵐嬌美的臉都撞出了淤痕，不知是被疼痛刺激還是怎樣，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一臉。
“是我輸了，我已經不和你爭了，賀封讓我別惹你生氣，我都躲在房間裏了，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秦嵐用流著血的一隻手緊緊地抓住蘇佩的袖子，在她純白的袖口留下斑斑血跡。
蘇佩不明白秦嵐為什麽要這樣說，但是剛剛確實應該是自己的動作導致秦嵐受傷，她內心十分愧疚。
“對不……”
不過還沒等她完整地說出一句道歉，一雙有力的臂彎已經打橫輕輕抱起了秦嵐，賀封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他直接抱起秦嵐就往二樓走去，並且用藍牙聯係著家庭醫生，在樓梯的最後一個轉角，賀封停頓了一下，微微側著臉給蘇佩留下了一個複雜的眼神，最後不發一語地消失在二樓。
蘇佩像根木樁一樣被釘在原地，直到家庭醫生推開賀家大門，造出了無法忽視的響聲，才把蘇佩驚醒。
她給家庭醫生讓了讓道，慢慢走回剛剛那個轉角，將有些憔悴的玫瑰花重新拾起。
原來賀封也會有這麽淩利的表情。
蘇佩在心中想，也許這才是賀封真實的一部分吧，蘇佩想著。
靜音的地毯將忙碌上下二樓的腳步聲都吸收殆盡，厚重的木門將臥室與外界隔絕。
蘇佩仔細地處理著一大束鮮紅的玫瑰。
把刺都摘掉，這樣它們就不會傷人了，蘇佩想。
然後把葉子削掉，失去色彩的枯葉可沒什麽看頭。然後再仔細地削去花心，沒有了芯幹花就不會壞，可以保存得更久。
蘇佩將製作流程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然後不厭其煩地一朵一朵處理，直到夕陽完全西下，黑夜給屋內的擺設蒙上一層陰影，蘇佩才猛然發覺，天已經黑了。
整個房間看起來竟然十分的陌生。
蘇佩趕緊將房間的燈全部按亮。
花束被整齊地束起的時候，門被輕輕地敲了幾下。
蘇佩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手上的動作都暫停了下來。
“蘇小姐，可以吃晚餐了。”
聽見是梅姨的聲音，蘇佩心中不知是惆悵還是釋然，她放下手中的幹花走到門邊打開了門，往門外輕輕瞄了一眼。
“梅姨，可以麻煩你幫我拿一份晚餐上來嗎？”
“好的蘇小姐，請稍等一會。”
“謝謝梅姨。”
賀封在餐桌前等了一會，聽見梅姨輕輕的腳步走來，然後再沒有第二個聲響了。
賀封就靜靜地坐著沒動。
“少爺，蘇小姐讓我把晚餐給她送上去。”
“去吧。”
梅姨走後，偌大的餐廳就又剩下賀封一個人了。
他打開第一個餐盤，見是最不喜歡吃的芹菜，嘴角癟了癟。
不知道想到什麽，他開始仔細品嚐著這盤西芹炒牛肉，幾乎將整盤菜吃光。
蘇佩則根本不知道晚餐吃的是什麽，她吃了幾口突然發現。
似乎是時候收拾一下東西了。
於是蘇佩放下碗筷開始“檢閱”暫時屬於過她的這間屋子。
打開衣櫥，各色服裝都是照著她的尺碼定做的，還有哥哥款式的手提包和高跟鞋，在射燈的照耀下閃閃發著光亮。
“真漂亮呀。”蘇佩忍不住驚歎。
可惜都不是自己的，她在心中暗暗地想。
還有一個書櫥，可惜裏麵的書自己還沒翻過，上次賀封拿了一本書也放回了原位，完全沒有留下痕跡。
因為不擅長化妝，典雅的梳妝台也很少被使用，蘇佩對著鏡子發了會呆。
在心裏默默清點了一下自己不多的物品，蘇佩發現自己真是來去匆匆，偌大的地方，屬於她的痕跡原來隻是那麽一點而已。
她輕輕搖了搖頭，起身去最戀戀不舍的豪華浴室泡了個熱水澡，整個人都是溫和而舒服的，才心滿意足地滾進了被窩。
現在這樣，就算離開也不會舍不得了吧。
蘇佩輕輕地對自己說，然後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