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解脫
“小兵哥，你不能做傻事兒！小兵哥！”
穆語發瘋似地用腳踢門，見裏麵沒有半點反應，她慌忙轉身去踢隔壁的門，一邊極聲大喊“救命”，希望有人出來相救。
“小語！你怎麽樣？”
“阿桓？”沒想到秦晉桓會突然從樓道口衝進來，她顧不上多言，用腳指著閻小兵家急喊，“快，快去把門撞開救小兵哥！”
“他怎麽了？”隨後容劍一幹人也從樓道口衝了進來。
“他要自殺！要帶他母親一起自殺！快救救他們！”
穆語話音未落，容劍等人已經奔至了閻小兵家門口撞門。
“小語，你沒事兒吧？”
秦晉桓沒理會那邊的情況，將穆語強拉至沒人的樓道中，一邊命卞子峻為她割開手中包裝繩，一邊緊張地上下掃視她。
“我很好，但小兵哥他……”
“幸好你沒事兒。”秦晉桓將全身發抖的她緊摟至懷中。
“阿桓……”
“是我沒保護好你，我以後……”
“阿桓！這事兒不怨你，”手被解除了束縛的穆語，猛地推開他，“我們去看看裏麵的情況，小兵……”
“快，快去疏散群眾！”
走廊裏麵突然傳來震耳的喊叫聲及煙感器的鳴叫聲，穆語驚惶失措地推開安全通道的門，一股刺鼻的煙味便迎麵襲來。
糟了！他娘倆身上都潑著汽油呢，已經點火的話，那後果可就……
“危險！”
秦晉桓一把揪住正要衝進走廊的穆語。
“我要去救人！”
“他們會救！”
“不行，我……阿桓，你幹什麽？！”
“先下去！這裏太危險了！”
“阿桓！”
“別添亂！”秦晉桓緊拽住她胳膊，衝卞子峻等人說了句“去幫忙”，便連拉帶拖將她往樓下扯。
“阿桓……”
秦晉桓不理會她，跟著人群一口氣將她帶到了室外空曠地段。
因為過於緊張與惶恐，停下了腳步的穆語雙.腿已發軟，全身顫.抖，此時已無力再和秦晉桓爭執，驚魂未定地靠在他懷中，一邊滿目驚惶地抬頭看著冒著黑煙的七樓，同時急急地心裏祈禱閻家母子的安然無事——雖然她知道希望很渺茫，但還是忍不住抱著一絲僥幸。
此時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多，除了被警方提醒跑下來避難的同一棟居民，還有小區中不明就裏而來圍觀的群眾。
“這好像是閻小兵家啊！”
“他不是被抓了嗎？家裏沒人怎麽會發火災呢？”
“聽說他從號子裏逃出來，逃回家了。”
“逃回家竟然會發生火災，果然是惡有惡報啊。”
“這警方怎麽回事兒啊？既然把他抓起來了，怎麽還能讓他跑出來再害人呢？”
“就是！這警察也忒沒用了！”
“也不知道燒死了沒有。要是沒燒死，以後還得出來禍害人。”
“誒，別看他平常老老實實，真沒想到他內心竟然那麽歹毒，害了那麽多人，枉我們還那麽熱心地幫他。”
“就是，相信老天會長眼的！”
……
耳邊響著群眾們帶著個人情緒的七嘴八舌的討論聲，穆語想到閻小兵臨推自己出門時說的那番話，一時很氣憤不已，推開秦晉桓為閻小兵辯護。
“小兵哥不是你們說的那麽惡的人，其實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隻是……”
一個胖婦女打斷她的話：“姑娘，你還不知道他的事兒吧？他就是那個專撬窨井蓋害人的變.態呢！”
“不止撬窨井蓋害人，我猜我們小區近兩年幾十戶鄰居被偷都是他做的！要不然為什麽每次抓賊時，他都會在現場？肯定是混淆視聽、賊喊捉賊！”
“還有我們小區的公用設施！我親眼見過他拿捶子敲敲打打，之前還以為他是好心幫著修理，現在想來分明就是他蓄意毀壞啊！”
“對對，我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兒，那次……”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揭發”讓穆語無比震驚，一時也不知如何接話。
閻小兵除了撬窨井蓋還做了這麽多壞事兒？！
她不敢置信。
“你們都給我閉嘴！你們要是敢再往小兵哥身上潑髒水，我告你們誹謗！”
扭頭看見是蔣雯雯，穆語趕忙迎過去輕問：“雯雯，這到底怎麽回事兒？”
一臉氣惱的蔣雯雯沒理會她，指著還在嘰歪的小區居民怒吼：“沒憑沒據的話你們最好別說！”
“他是撬窨井蓋的變.態害人精難道不是實話嗎？”胖婦女顯然不服蔣雯雯的喝斥。
“這件事兒確實不假，但別的事兒你們有證據嗎？”
她這麽一質問，那些說得正起勁的鄰居們頓時噤了聲，她隨即又忿聲質問，“再說，如果不是你們當初把安全通道堵了，英子嫂娘倆至於葬身火海嗎？英子嫂不死，小兵哥會患上嚴重的精神病嗎？他不患精神病，會去撬窨井蓋害人嗎？歸根結底，這不是小兵哥一個人的錯，應該是所有人的錯！”
胖婦女聽言兩手一拍，反駁道：“誒，我說雯雯，你可別把責任往我們大夥身上推啊，別忘了當初你爸的車也停在這大道上！”
“我沒說我家沒責任！我……”
“救護車和消防車開進來了，大家快讓一讓！快讓一讓！”
還在擦著眼淚爭辯的蔣雯雯聽到這話立刻頓了聲，和眾人一並往後退，盡量給救護車和消防車讓道。
穆語擠至蔣雯雯身邊抓著她的手急問：“雯雯，你都知道了小兵哥的事兒？”
蔣雯雯哭著點頭：“他帶著閻大媽引火自焚的事兒我也知道了。小語，雖然我不知道小兵哥為什麽要去撬窨井蓋害人，但我知道他真的不是心腸歹毒的人啊！雖然我沒辦法證實他那天在城西公園捐了錢，但我前幾天在他家發現了一疊匿名匯款單，金額不下十萬，字跡是他的，收款方都是急需幫助的單位和個人。”
“還有這種事兒？那匯款單呢？”胖婦女插話。
“我已經交給警察了，希望警察叔叔在處理小兵哥案子時能從輕發落。”
“難怪這些年我們這麽幫他，他自己又一直埋頭苦幹，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的，原來是因為這個啊！”胖婦女恍然大悟。
有人質疑：“既然他這麽熱心幫別人，那為什麽又要去撬窨井蓋害人呢？又做好人又做壞人，不是很矛盾嗎？”
“其實撬窨井蓋害人也不完全出於他本人的意願。”穆語擦了擦眼淚，哽咽著告訴了大家閻小兵撬窨井蓋的緣由及他內心所受的煎熬，末了還把閻小兵讓自己轉告給大家的話一並說了出來。
之前還在惡意揣測閻小兵的人們頓時沉默了，隨即眼底都帶出了一抹內疚。
“雯雯，對不起，我剛剛不應該那樣說小兵，更不應該那樣指責你和你家人。”眼眶中還含著淚水的胖婦人先出來道歉。
“對不起，我也錯了。”
“我也錯了。”
“小兵會一半好一半壞都是因為我們對他關心不夠啊！”
“如果他娘倆這次沒事兒，我們以後一定要多關心他。”
“對對對，我們一起求老天爺保佑他娘倆吧。”
“萬一他娘倆被燒傷，肯定要花很多錢治療，到時候有錢的出力，沒點的出力啊。”
“行，我出一萬。”
“我出五千。”
……
見大家已改變對閻小兵的看法，穆語和蔣雯雯頓時都很高興，但這高興勁還沒延遲到一分鍾，秦晉桓的一句話便像一盆涼水一樣將她倆澆得透心涼。
“都燒死了，麵目全非。”
眾人頓時驚叫不已，蔣雯雯亦是滿臉不相信：“不可能！我們兩家對麵有消防栓，裏麵的消防器材都是今年才換的，完好無損，怎麽可能一下就被燒死？”
正好卞子峻從樓道出來，聽到這話解釋道：“他娘倆要害部位都有刀傷，應該是在引燃汽油前閻小兵自己捅的，目的是不想讓人有營救機會。”
穆語聽言頓時天旋地轉，秦晉桓趕忙扶住她。
邊上有人質疑：“這位姑娘說閻小兵托她將房子賣掉，賣房子的錢捐給別人，又用了刀自殺，為什麽還要放火呢？”
穆語緩了緩情緒，把閻小兵老家的說法說給了大家聽，大家聽了頓時又是一陣沉默。
就在這時，消防官兵、醫護人員都出來了，兩個警察抬著一個蒙著白布的擔架走在最後麵。
眾人均愣愣地看著那個擔架。
卞子峻又道：“娘倆兒抱在一起燒成了一團，分不開，隻能一起抬走。”
人們驚呼之餘，開始發出歎息聲和低泣聲。
“我們走吧。”秦晉桓默默地攬住失聲痛哭的穆語。
“怪我嘴太笨，不會勸人。”穆語哭得打嗝。
“他們死意已決，就算你有再能說的嘴，一樣勸不了他們。”
“太慘了啊。”
“你覺得他們很慘，也許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兒呢？畢竟未知世界的事兒誰也不知道，沒準兒他們真的能如願和死去的親人團聚呢。”其實秦晉桓是從來不信這些的，但為了安慰穆語，他還是給了她幾分希望。
眼眶中還滿是淚水的穆語聽言，眼前晃過閻小兵娘倆麵對死亡時的微笑與淡然，一時不知該繼續哭還是該為他們笑。
“能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秦晉桓緊握住她的手，含情以視，“我們倆在一起，也是幸福。”
“你這所謂的幸福包括和爺爺在一起嗎？”
聞澤煜的聲音在身後不期而響，秦晉桓皺了皺眉，正要回答，手機響了，掏出手機，就見上麵顯示著“老頭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