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受傷
夜已深。
黑沉沉的天空中看不見一顆星星。
一陣冷風迎麵襲來，讓站在落地窗前又沒穿外套的穆語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要來寒潮了。
選在這個時候和秦晉桓提離婚，是不是預兆著結果也會像天氣一樣讓她覺得冷？
雙眼漫無目的地看著遠處的她，一臉苦笑。
自欺欺人不是她的行事風格，逃避終究不是最好解決問題的辦法。
該來的總要來，該麵對的必須麵對。
“哢嚓！”
突兀的開門聲讓她全身驀然一顫，本能地轉身回頭，就見秦晉桓進了房間，脫下外套隨手扔至沙發上，然後徑直往衛生間走去。
“秦晉桓！”
秦晉桓立刻頓住腳步循聲而望，臉上帶著幾分驚訝，看她的目光中也帶出一絲疑惑。
穆語不知道他的驚訝是緣於她這麽晚還沒睡，還是她的直呼其名，不過此時她沒心思去揣測這些，上前幾步後，繼續道：“我們談談。”
秦晉桓沒接話，卻也沒折身離開，隻是收回了目光，低頭伸手去解襯衣袖子上的紐扣。
顯然她已習慣他這種漫不經心的冷漠，走到他麵前，將手中一直攥著的離婚協議書慢慢打開，鄭重其事地呈至他麵前，才啞著嗓子重複白天說過的那句話：“我們離婚吧。”
秦晉桓解紐扣的手僵了僵，抬眸瞅了眼麵前那張紙，沒接話，放下解紐扣的手，隨即麵無表情地往衛生間走去。
“秦晉桓！”穆語著急地上前兩步，音量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當初你和我簽那份契約是為了你生病的爺爺，既然現在知道了你爺爺沒病，那我們的假夫妻關係也就沒什麽意義，也就沒維持下去的必要！”
秦晉桓突然頓住腳步，她一時不期，差點撞了上去，待穩住身形後，她緊張地看著他。
雖然他此時正盯著她，但他的眼眸和他臉上的表情一樣波瀾不驚，讓她一時看不懂他想什麽，隻能忐忑地等著出聲。
“你確定你要離婚？”半晌，他才出聲。
滿帶磁性的聲音依然熟悉，卻也依然像白天那樣，不帶一絲溫度。
她的鼻子頓時忍不住泛酸。
時刻她才明白，即使他這麽對自己，自己在心底對他還尚存一絲期待。
強忍住心頭的酸楚，微頓幾秒，她用含著霧氣的雙眸看著他哽聲道：“我們的婚姻最早緣於那份荒唐的契約，後來我以為我們倆兩情相悅，這份婚姻可以就此延續下去。但時至今日的事實告訴我，你爺爺既沒病，你也不愛我，我們的婚姻已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所以，我希望你能同意我離婚的請求。”
邊說，她邊死死地盯著他，企圖從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中得到一點點對於她心底那絲期待的慰藉。
然而，她到底失望了，他像沒聽懂她這留有餘地的解說似的，等她說完，沒給半句她想聽到的解釋，隻是冷冰冰地來了一句：“你可知道你提出離婚的代價？”
嗬，他果然會提及這一點，果然他對她沒有半點情義在內。
眨了眨眼睛，強把淚水逼回眼眶後，她從口袋掏出一張卡遞給他：“這卡裏有兩千萬——你下聘的兩千萬之前我已經給了你，這卡的密碼是你手機末六位數。”
“哪來的錢？”
“這不關你的事兒。”她將卡和離婚協議書放至一起，一並遞給他，悲聲道，“簽字吧。”
“辛亦涵給的？”
“這不關你的事兒！你隻管同意離婚就行！”一時沒忍住，她哭著吼了起來。
秦晉桓冷笑了一聲：“辛亦涵公司最近業務不順，資金周轉不靈，沒想到一出手就給你兩千萬，他對你還真是沒得說！”
穆語脫口而出：“你對尹安然不也沒得說？”
這話讓秦晉桓沉了沉臉，狠瞪了她一眼後，說了句“離婚的事兒以後再說”，便轉身進了衛生間。
沒想到他閉口不提尹安然的事，這讓穆語心裏特別不是滋味，見他進衛生間，她馬上趕上前去追問：“你說的以後是什麽時候？”
“我想離的時候。”
“那你什麽時候想離？”
“目前沒想好。”秦晉桓說罷，“砰”地一聲將衛生間門關上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先出來，先把話說清楚！”穆語按了幾下門把手，發現門已反鎖，馬上用力拍門，一邊大喊“你出來！出來說話”。
不想無論她怎麽拍怎麽喊，衛生間始終裏一片寂靜，連水聲都沒有，仿佛裏麵根本沒人似的。
他這副懶得和她交流的態度徹底把本就委屈加憤慨的她激怒了，她越加用力地拍門，帶著哭腔的聲音也越發揚高。
“秦晉桓！你給我出來！出來啊！咱今天必須把這離婚的事兒說清楚！”
她不想在這沒愛的婚姻中耗著，她不想讓自己痛苦，她要盡早結束這一切，解脫自己。
喊了幾遍，仍不見他有回應，不知道他在裏麵幹什麽的穆語，突然想到衛生間透明的玻璃牆，抱著試試看的心理繞至玻璃牆前往裏看去，沒想到他果然沒把玻璃牆遮蓋起來，隻見他此時正背對著玻璃牆站在水噴頭下麵，水噴頭沒開，他身形也沒動，就那麽直直地站著，因為看不到他的臉，所以她搞不清他這是在幹什麽。
但她著實不想去揣測他在想什麽，轉而猛拍玻璃牆隔牆喊話——她知道他聽得到。
然而任她喊，任她拍，他始終沒轉過身來做任何回應，這讓她生氣極了，威脅著吼道：“你再不出來，我就把這牆砸了！”
見他仍像木樁似的定在那裏，對她的話置若罔聞，恰巧腳邊放著一個小凳子，她一時頭腦發熱，抓起小凳子就往玻璃牆上砸。
“砰！”
“砰！”
一下，兩下，三下……
幾乎失去了理智的她，使的力氣很大，凳子砸玻璃牆的聲音很響，但即便她被玻璃牆震得手發麻，玻璃牆卻像城牆似的，固若金湯，紋絲不動，這讓她越發氣急敗壞，一番發泄後，她扔掉了凳子，趴在玻璃牆上失聲痛哭。
她一向自恃為理智又文明的人，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這麽瘋狂可怕的一麵，可是她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失態。
“瘋夠了沒有？”
耳邊響起他毫不留的喝斥聲，她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了衛生間，正冷著臉站在她麵前。
“我要離婚！我要和你終止契約！”她衝他哭喊。
“契約是我定的，離不離婚，我說了算，由不得你！”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她憤怒地將離婚協議書和卡一起往他身上砸去，“你這個騙子！無恥的騙子！”
“我騙你什麽了？”
“你騙了我的感情！”
“感情？”秦晉桓冷笑，“我們的婚姻和感情有關係嗎？”
“那是開始沒感情，後來……”
“我說過我愛你？”
穆語頓時啞言，麵色慘白，被這句無情的話傷得體無完膚。
誠然，在她的記憶中，他們之間的感情她占主動的時候多，甚至連表白都是她先開頭的，而他，在她的勇敢爭取下，雖然接受了她的感情，雖然也表現出了對她的關心愛護，但似乎真的沒說過愛她的話。
她一直以為，在愛情世界中，隻要兩人心意相通，彼此關心惦記著對方，用實際行動表示著對彼此的珍惜，那就是最美好的愛情，卻沒想到原來愛情走到最後，還能這樣翻舊帳。
“你，愛尹安然？”
“這不是你該打聽的問題。”
他說這話時不小心帶出的一絲溫柔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也徹底讓她死了心。
原來這才是愛一個人的表現。
翁雲說的秦晉桓和尹安然之間沒什麽的話，根本就是騙她的！
“既然你這麽愛她，當初為什麽不拒絕我？！”她歇斯底裏。
如果他能早一點拒絕她，可能她當時會痛苦，但起碼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狼狽。要知道現在她的心裏滿滿的都是他，他說的每一個不帶感情的字都會讓她的心受傷。
“尹安然？你竟然和尹安然在一起？！”秦孝摯的怒吼聲突然在身後響起。
“爺爺？”滿臉淚痕的穆語嚇了一大跳，回首時才注意到落地窗沒關——秦家祖孫倆臥室的陽台是互通的。
“你真的和尹安然在一起？！她回來了？！”秦孝摯再出聲質問時，還用拐仗狠敲著地麵，憤怒之色赫然於臉。
原來爺爺也知道尹安然其人，看來秦晉桓認識尹安然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那自己和他這段時間的交往算什麽？
真的是他在落魄時尋求的慰藉嗎？
穆語滿臉頹然。
“立刻讓她滾出安城！”
“您沒權力趕她走，這是她的自由。”秦晉桓一字一頓地回應爺爺的咬牙切齒。
“狗屁自由！我警告你，要是讓我在安城看見她，我絕不……嘶——”秦孝摯說到這突然頓了聲，一臉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老板！”齊浩趕忙扶住他，一邊急切地吩咐齊瀚，“快去拿救心丸！”
“好！”齊瀚一溜煙跑了。
“爺爺，您怎麽了？您哪裏不舒服？”穆語也被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的秦孝摯嚇壞了，已顧不上和秦晉桓慪氣，趕忙扶著秦孝摯急問。
秦孝摯呼吸急促，卻還不忘指著秦晉桓厲聲下命令：“讓，讓尹安，然，滾——”
“你不用再裝病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安然離開安城。”秦晉桓一臉淡漠。
“你，你個混……”話未說完，秦孝摯眼睛一瞪，便直挺挺地往後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