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彷徨
早上趕來市局時穆語分明看見了東方天際的那抹晨曦，本以為今天又是個大晴天，此時出來後才發現天空早沒了太陽的影蹤，反而陰沉得很，還刮起了風，吹得樹枝亂擺，灰塵亂飛。
這突發的天氣也讓她的心情越發壓抑，隔著攔車杆怔怔地看著外麵——秦晉桓的車還沒到。
在收到那條信息前，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和秦晉桓還會有鬧到要離婚的一天。她當時也是被他那副一心維護尹安然的態度氣得提出離婚的，但說實話，即便這麽怨他惱他，她卻仍然放不下他，因為她真的很愛他，也明白他此時不去翻案的苦衷。
不過明白歸明白，她卻不能接受他的苦衷，本打算以此來作為強迫自己離開他的理由，卻沒想到他為了她又選擇了自首坦白。
但他受法律製裁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後果，她的心是矛盾的。
昨晚後半夜她在院子裏踱了很久，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不去深究這件事兒，所以一早她就趕來了市局，阻止了容劍等人向顧朝輝坦白一切的行為，打算讓這件事兒就此翻篇，卻又沒辦法原諒秦晉桓的所作所為，不知道回頭應該怎麽麵對他，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卻主動來找她離婚。
一時間隻覺得五味雜陳的她苦笑不已。
連天氣都由大晴轉為陰雨，難道是在預示她的婚姻既將散體？
一陣狂風突然迎麵吹來，同時夾雜著灰塵沙粒，她本能地捂著嘴側身而避，眼睛卻沒能避開塵沙的侵襲，雙眼頓時又痛又澀，眼淚也控製不住地湧出來，她趕忙眨著眼睛快步奔進門衛室。
“穆法醫？您怎麽了？”門衛大叔認識穆語，趕忙上前問詢。
“借衛生間用一下。”穆語顧不上多解釋，直接衝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猛衝洗眼睛，很快就把沙子洗出來了，但是眼睛中的異物感讓她的雙眼一直流淚不止，擦都擦不幹。
她出衛生間時，這副樣子把門衛大叔嚇了跳，趕忙小心翼翼地表示關切：“穆法醫，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被沙子迷了眼睛呢。謝謝關心。”穆語邊應邊擦眼淚，強擠出一個笑容以證明自己說的是實話——此時此事她其實沒心情笑。
“沒事兒就好。”門衛這才嗬嗬地笑起來，“之前還有太陽呢，就剛剛起的風，可能會下雨。”
“哦，怪不得都說春天的天氣像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呢。”
“現在已經不是春天了，是夏天了，已經立夏了。”
“哦？就立夏了啊？我都沒注意。”穆語邊說邊往門口瞅去，也沒心思感慨時間的流逝。
門衛的目光也隨之往外瞅去：“您這是要出去辦事兒嗎？”
“嗯呢。”
“帶傘沒呢？等會兒可能下雨啊。”
“沒事兒，有車來接。”
“我有傘，反正下班前都不會出門，要不要把傘借您？”
“不用，謝謝。”
門衛憨厚的笑容讓穆語心裏有些感動，也讓她原本煩躁的心略微舒坦了些，正要收回視線，就見秦晉桓的車子開過來了，她馬上轉身出去。
車子一停秦晉桓就下來了，打開車門，像個侍者似的站在邊上等她上車。
要換作平常，她肯定會雀躍著跑過去，不過此時她的腳步有些沉重，也懶得看他，所以沒就近從他這邊上車，而是繞到另一邊自己拉開車門上車。
秦晉桓像自嘲似的抽了抽嘴角，隨即自己上車關門。
“先回家。”穆語衝前麵說道。
她的戶口本還鎖在保險櫃裏，而離婚需要戶口本。
“回家？少奶奶，您是說回盛世華庭嗎？”正在開車的翁雲聽言微微踩了踩刹車，同時輕問。
“嗯。”
“不先去醫院接了老太爺再回家嗎？”
“接爺爺？！”穆語才想起今天上午秦孝摯出院的事兒，試著輕問，“你們接我去博愛？”
“是啊。”
卞子峻馬上接著翁雲的話出聲：“少奶奶，您有很根本的東西要拿嗎？如果方便的話，我讓……”
“算了，也不是什麽重要東西。回頭再說吧。”知道自己誤會了秦晉桓來意的穆語，心頭沒來由一鬆，怕被秦晉桓看出穿心思，隨即又改口，“就是給爺爺準備的出院禮物，也可以等爺爺回來以後再給他。”
“哦，好。”翁雲立刻踩下油門，直奔博愛。
鬧了個烏龍，雖然別人都不知情，但穆語還是覺得鬱悶極了。
她沒想到在誤會他主動接她離婚時她的心情會變得那麽糟糕。
現他不提離婚的事，還帶她一起接爺爺出院，以爺爺的身體情況肯定是不能告訴他自己和秦晉桓在鬧離婚的事，那就意味著她還得配合秦晉桓在爺爺麵前裝出恩愛甜蜜的樣子。
其實裝恩愛裝甜蜜也就罷了，關鍵是她沒辦法原諒自己對他的心軟。
她願意替容劍等人著想，也同意了放棄追究尹安然的罪行，唯獨沒辦法說服自己徹底原諒秦晉桓。
又不舍得離婚，又不選擇原諒，你到底要鬧哪般？心亂如麻的她在心裏拷問自己。
此時雨已經下起來了，雨不大，但很密，不多時車窗玻璃上就布滿了小雨滴，車內和車外的景象頓時有如隔了一條銀河，什麽都看不清。
穆語默默地垂下眼眸，慢慢轉身坐好，餘光無意中瞥見秦晉桓的坐姿和她一樣，臉似乎也偏向了她這邊，她心下極為不悅，飛快收回視線，正想閉目養神，但因為被迷了沙子的眼睛一直在流眼淚，手中的餐巾紙已經濕透了，她隻得比包裏再拿出一包紙巾擦眼淚。
坐副駕位的卞子峻從後視鏡裏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馬上回頭，但微頓幾秒後又將頭扭回去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穆語將卞子峻的動作看在眼裏，卻沒解釋什麽，隻是低頭著不時擦眼淚。
好一會兒，她的手突然被人緊攥住，同時響起秦晉桓滿含愧疚的聲音：“小語，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心裏有氣就衝我發泄吧，隻求你別折磨自己，別哭了好嗎？”
他以為她在哭呢？
穆語不覺好笑，抽回手剜了他一眼：“別碰我！我哭不哭和你沒關係。”
秦晉桓的手還僵在半空，半晌長歎一口氣：“我昨晚已經打電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一一告訴容劍了。我和他說好了，我先把爺爺接回家，然後找個借口送爺爺去西海灣療養，再去自首。”
“什麽時候去離婚？”她覺得自己一定沒辦法原諒他，所以即便違心，她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不會和你離婚的。”一改前麵的低沉，秦晉桓說這話時聲音很響亮，也很堅定，“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傷害了你，沒彌補我犯的錯，沒求得你的原諒，我怎麽能和你離婚？”
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她的心又軟了幾分，嘴裏卻還是冷冷地說了句“我原諒你了，離婚吧”。
隻有離了婚，她的內心才不會這麽掙紮。
“你能原諒我我也不能原諒自己，何況我還沒開始用實際行動向你贖罪，所以我現在不能和你離婚。”
“什麽實際行動？”
“我後半輩子對你的愛與關心。”
原來他根本沒想過要和她離婚。
但是她並不感動。因為她知道一旦他不想離，這婚就一定離不成，而一天不離開他，她就得繼續活在糾結矛盾與怨恨中。
“你都要去坐牢了，怎麽關心我愛我？”
她故意不把容劍他們沒把事情上報上去的事告訴他，就是想讓他答應離婚。
在這件事上她帶著容劍一起為他徇了私，之前是一時衝動，現在是靜下心來了，她覺得非常對不起領導們對的信任，覺得自己有失職業道德，對不起自己的良心。隻有徹底遠離秦晉桓，她心裏那杆公平公正的稱才能略微平衡些。
“還有我們呢。”卞子峻快聲插話，不過才說完就覺察到了這話的不妥，又慌忙尷尬地向秦晉桓解釋，“老板，我的意思是說萬一您要離開幾天，我們會替您照顧好少奶奶，替您向她贖罪，直到她滿意，直到您回來。”
他覺得“坐牢”二字不吉利，改成了“離開幾天”。
穆語睨沒理卞子峻的話，睨向秦晉桓質問：“這件事兒性質這麽惡劣，你不坐年十幾二十年牢是出不來的。坐這麽多年的牢還不和我離婚，白白耗費我的大好青春，我看你不是愛我，根本就是恨我吧，想拖死我吧？”
這帶著嘲諷的惡意猜測讓秦晉桓有些受傷，卻還是認真做了解釋：“沒有人比我更愛你。隻有我能給你幸福的婚姻生活。”
聽到這話她立刻嘰笑：“如果你是真心愛我，我們今天還至於在這裏大談離婚的事兒嗎？”
一句話戳到了他的痛處，他的雙眼瞬間變得黯淡無光：“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麽樣的語言來解釋那件事兒。隻能讓時間來證明我對你的真心。”
看出他眼神中的受傷之意，她有所不忍，別開了臉，沒再出聲——她怕自己一說話又是各種諷刺他刺激他的惡言惡語。
他也沒再出聲，悶悶地下車——車子已經停在了醫院門口。
他深知此時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凡事隻有付之於實際行動才最有說服力。
她也跟著下了車，邊走邊醞釀麵對秦孝摯的情緒。
快到病房時，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識地想縮回手，卻被他緊攥住了，同時在她耳邊輕輕提醒“爺爺來了”，她這才發現前麵一群人正迎麵而來，走在最前麵的正是住了數天院的秦孝摯。
“爺爺，我們來接您回家了。”她借機推開秦晉桓，笑著迎麵秦孝摯。
不想秦孝摯忽略了她的話，直奔到秦晉桓麵前，指著他的鼻子怒罵了起來：“你這混球，對小語到底做了什麽？！”
秦晉桓和穆語同時暗驚：爺爺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