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賭局（一）
按照張家老祖宗傳下來的說法，新婚夫妻不宜參加葬禮，恐沾了晦氣，導致婚姻不順。族長既已提前吩咐了孫子張徹不必前往吊唁，這也正巧合了張徹的意。
張徹才不願對著姓葉的那小子流淚又鞠躬的，自己現在沒宰了他，已經是最大的容忍了。
林瑤青醉酒所言，著實令他生了一肚子的氣。葉雪岩這三個字就像是橫亙在他們夫妻之間的一道深淵。他們彼此互不提及，可是無盡的深淵依然存客觀存在於兩人之間，難以逾越。
他知道她喜歡葉雪岩。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葉雪岩。但知道歸知道，親耳聽見歸親耳聽見。張徹坐在書房，暗自苦笑了一聲。他今早不過是聽她說了一句實話而已，他就差點瘋掉想掐死她。若是許她參加了葉家的葬禮，讓她和姓葉的見了麵，兩人眉目傳了情，他恐怕會在眾多家族麵前失了分寸。
張徹輕錘著桌麵，反思著自己的言行。林瑤青畢竟不知道他對她的情意，她肯跟他說實話，已是坦蕩，是他的反應太過激烈了。
可是他用盡手段，終於讓她嫁給了他，若兩人以後的關係永不改善，永遠這般冰冷隔閡，並非張徹所願。她的眼裏隻有葉雪岩，她看不到他對她的好。他也了解林瑤青的性格，她是一個根本不可能接受他表白的人。
這份愛意不說倒也罷了，一旦他若說了，她必定會是一番大大的冷嘲熱諷，然後恥笑他一生。
張徹拉不下這個臉來，他安慰自己，反正他已經將她娶回家來，以後天長日久，總能生情。等生米煮成熟飯，她為他誕下子女後代，縱使姓葉的過來硬搶，她也不會再跟他走了吧.……
天色漸暗，圓月升空。
張徹自回府後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不敢回臥房。
早上他有些失控了，都把她嚇哭了。他很迷茫，他不知道他該像一個嚴厲的丈夫更加嚴格管教她，還是該跟她服一服軟，道一聲歉。
思索間，月無影敲門而入。
她福了一身，道：“少爺，林府派人傳話，想讓翡翠明天回林家一趟。奴婢不敢做主，還請少爺示下。”
張徹眉頭一皺，“大晚上的來要個丫鬟？林家派誰來的？”
“大管家林施呈。”
大管家？張徹滿心疑惑道：“可說了原因？”
“據說是翡翠家中有事。”
張徹好似聽了一個奇葩的笑話，他冷笑道：“林家玩的什麽把戲？一個陪嫁小丫鬟而已，值得大管家半夜興師動眾跑來求人嗎？怕是壞事做多了，也想裝回聖人吧！”
月無影猜不透大少爺此刻所想，試探道：“少爺.……林大管家還在門外候著呢.……”
張徹哼了一聲，“準了！”他語氣不善，“讓她回去！大管家親自來人，我還能攔著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天天欺負那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張徹氣著氣著，心思還是回到了林瑤青身上，這或許是個與她開口說話的好由頭。
月無影福身告退，張徹起身回了臥房。
開門的那一瞬，林瑤青轉眸看見他，立刻跳起來迎接他，“回來了？”她小跑著接過他的外衣，眼睛裏充滿笑意，“累不累啊？渴不渴？”
張徹頗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她要和他冷戰個幾日的，沒想到她竟如此乖巧。
其實張徹不知，這是翡翠、白瓷二人苦口婆心地念叨了林瑤青一天的成果。
林瑤青性子野，屋裏根本坐不住。她也確實不想再被他拘著，於是隻能做小伏低，爭取討得張大少的歡心，好讓她出去透口氣。
張徹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道：“翡翠，你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翡翠突然被喚，十分不解，她走到張徹的身前蹲身道：“大少爺，有什麽吩咐？”
張徹雖是對翡翠說話，眼睛卻是看著林瑤青：“林家派人傳話，說你家中有事。許你一天假。明天一早就可以回林府了。”
林瑤青忙問：“翡翠家中出了何事？”
“未詳說。”他答。
翡翠聞之，福身謝恩。
林瑤青忽而有些羨慕翡翠。翡翠都可以回家了，她卻不可以。思緒又飄到從前，林瑤青幽幽地對張徹道：“大少爺，您看吧，我們林家對下麵人還是很好的。若是在別家，誰管你家中有沒有事，您說對吧！”
張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賭氣道：“就你最厲害。”
林瑤青嘻嘻笑了兩聲。
“睡覺！”張徹朝床鋪邊走著便脫掉衣服，兩丫鬟告退，林瑤青也乖乖吹燈，隨之躺下。
*
葉雪岩兄妹三人在墳地守了一夜，直至第二天中午，二房前來接替守孝。
侍衛扶著兄妹三人回了府，用了些粥水。雪嵐和雪芙各自回房補覺。
葉雪岩脫下麻服，換了身藍黑色的衣裳，頭上依然戴著孝。他遣了綠螺去林府約見林瑤紅的丫鬟瓊兒，想通過瓊兒將林瑤紅約出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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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到了林家才知道，原來是她大伯家的堂哥於昨天去世了。堂哥是林家的一名普通侍衛，翡翠大伯家的獨子，本家關係極為親近。
林府有一處簡陋的小院，是下人們群居的場所。翡翠幫伯父一家和阿爹阿娘一起打理了堂哥的喪禮，為了不妨礙其他人生活，隻得草草了事。翡翠能被允許回家奔喪，已是天大的恩情。她不敢久留，正準備趕回張家時，正好與林瑤紅前後腳的走在林府大門處。
林瑤紅走在前麵，未留意身後的翡翠。
翡翠見三小姐神色匆忙，忙退後幾步遠遠避讓，然後從側門出去，但心中總覺有異，她目送林瑤紅和瓊兒出府，遠遠望去，忽然看見有個小丫鬟在路口接應她們主仆二人，且那丫鬟長得有些麵熟，翡翠驀然想起，正是葉雪岩的貼身丫鬟綠螺。
翡翠之前曾見過她幾麵，如今三人鬼鬼祟祟地交談，翡翠機敏，悄悄跟了上去。
三人沒走多遠，到了一處茶樓。綠螺領著林瑤紅、瓊兒上了二樓包間，翡翠一路遮掩，潛至門外，她謹慎地貼在門邊，仔細聽著房裏的動靜。
屋內有幾個人會麵，然後傳來葉雪岩的聲音，“紅妹，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