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心甘情願（一）
天權十五年五月十九，夏至。
烏雲散去，天氣轉晴。
淩霄花被大雨打落了一地，猶如一個個炸開的紅色鞭炮。
張徹獨自來到花衣巷，腳踩一路殘花進了妙仙樓。
顧影粼許久沒有見到張徹了，當她再見到他高大的身影，心中既歡喜又辛酸。
她歡喜能與他相聚，她辛酸他又要再娶新人。聽說那個女子是白家的嫡小姐，能讓一位千金小姐心甘情願的做妾，可見他是何等的優秀？
隻可惜不管他是娶妻還是納妾，都與自己無緣。顧影粼辛酸至極，極力掩去臉上的嫉妒之色，朝張徹行禮道：“還未來得及恭喜公子，馬上又要抱得美人歸了。”
張徹覷了她一眼，淡淡道：“兩虎相爭可算不得喜事，以後指不定還要生出多少禍端。”
能將家中的兩人比作猛虎，顧影粼心中竊喜。他既不喜歡粗魯的母虎，她要更加溫柔才是。顧影粼走到張徹身前，嬌聲道：“公子許是累了？可要粼兒為您揉揉肩膀？”
“也好。”張徹閉上眼睛，任由她揉壓按捏。
顧影粼望著他俊朗的麵容，挺括鼻梁，心中小鹿不停的亂撞，隻恨自己不能完全擁有他，隻能享受這短暫的相處時光。
張徹繃緊的肩膀漸漸舒緩，他閉目暇思，問詢道：“最近生意如何？是不是比之前冷淡了一些？”
“是。”顧影粼的揉捏改為捶打，“千嬌閣最近買了好些姑娘，生意越來越紅火，咱家有點被比下去了，客流不如往常。”
“你也努努力，多爭取一些客人，盡量留住客人的心。”
“是，公子。”
“客人多了，營收才能多，情報才能多。”
“嗯。”顧影粼略帶感傷地點點頭。
張徹又道：“有的客人喜歡冷豔的，有的客人喜歡乖巧的，你多琢磨琢磨，理清楚他們的心思，套取的情報也能更準確些。”
“是，公子，粼兒明白。”
許是聽出了她語氣之中的嗚咽，張徹睜開眼睛，略帶笑意的望了她一眼，“你若懂事，我不會虧待你的。”
兩人眼神對視，一直偷看著公子的顧影粼像是被窺探了小秘密，連忙將視線轉往別處，臉頰也稍稍發燙，像是染上鮮血的新雪。
張徹恣意閉目，顧影粼這才又將目光收回。
她望著這世間最完美的男子，隻想為他付出一切。
顧影粼心底也明白，他對她實在太過苛求，而這份苛求之下，未來也不會有任何回報。她是風塵女子，他是張家的大少爺，他是永遠不會娶她過門。
那個男人既想她冷豔，又想她嫵媚。想她顧影自憐，又想她風情搖晃。想她拉攏人心，又想她竊取情報。想她人畜無害，又想她殺人無形。他總是不斷地賜予她希望，卻又讓她倍感失望。
不過一切的一切，都歸根於她的心甘情願。她怪不得別人，隻怨自己。誰讓她愛他呢？
*
張府。
姑母張嵋的表哥表嫂前來府上做客，林瑤青與林珊、葉雪雯齊齊到場歡聚，閑話家常。
自那日林珊歸府，也確實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她依照娘家族裏的指示果然沒有披麻戴孝，隻是衣著素淨了些，但也挑不出半點錯處。林珊也曾私下朝林瑤青到了一聲謝，並表示以後願意和長姐同心同力，互相幫助。
表哥跟著秦氏去幾位叔叔房中拜訪，隻剩表嫂抱著孩子坐在堂中與妯娌三人玩笑聊天。
林珊望著表哥的背影，好奇問道：“嫂子，您與哥哥成親也有些年份了，是如何保持恩愛和睦的？”
表嫂笑道：“這夫妻相處之道，可是有大學問呢！對於自家夫君，你既要順著他，又不能太順著他。你既要撒嬌，又不能天天撒嬌。你要生氣讓他來哄你，又不能天天生氣惹他煩惱。偶爾讓他吃吃醋，也偶爾讓他知道你在吃他的醋，小情小趣的從不間斷，方能多年如舊，愛慕如常。”
林珊與葉雪雯連連點頭，各自反思。坐在一旁的林瑤青倒是一個字也不差的全部聽進了腦袋，想著能盡快在張徹身上試上一試，緩和一下兩人的關係，也盡量減少對別人的牽連與傷害。
*
張徹在妙仙樓歇息了一個時辰才趕回家中。
林瑤青送完表哥表嫂，才緩步走回竹園，腦海之中盡是表嫂剛剛談過的經驗之道，恍惚之間，忽覺有人從後麵抱住了自己，她掙紮著扭頭一看，原來是自家夫君。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張徹把下巴抵在她柔軟的頸部，嗅聞著她身上獨有的香味。他明明每日都可以抱著她聞見她甜膩的馨香，可卻怎麽聞也聞不夠。
兩人親密的依偎在一起，林瑤青同時也聞見了張徹身上的胭脂俗粉的味道。她想起表嫂的經驗之談，故意鼻尖一皺，使勁推開他，“你身上有別的女人味！不許抱我！”
張徹瞬間心虛，他身上一定是沾染了顧影粼的味道，看來以後需要多注意一點了。
“不讓抱了？”他問。
“不讓。”她答。
張徹哪肯聽她的話，隻霸道地將她攬入懷中，笑語盈盈：“呀，吃醋了？”
“我吃誰的醋呀？是吃剛剛這個女子的，還是吃白姐姐的？”林瑤青握著粉拳使勁錘他，眉目裏盡是酸意：“你即在外麵玩得開心，還回家做什麽？我又沒催著你回來，隻怕等白姐姐進府，你更沒時間去陪外麵的人了。”
她當真是吃醋了，恐怕吃的還不隻一罐。張徹用下巴摩.挲著她，討好道：“外麵的誰呀？說得跟真的似的，就好像你已經看見了。”
林瑤青忽而記起花庭曾提起過一事，說其妹妹花宵曾見過張徹和一個花魁再競技場不清不楚的。於是她信口回複：“上次在競技場的那個花魁可算一個？叫什麽來著？叫.……叫.……對了！叫顧影粼！那位姓顧的花魁！人家那小模樣生的頗惹人憐愛呢！”
張徹沒料到她一猜既中，甚至有些懷疑她是不是派人跟蹤他，亦或是收買了他身邊的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