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送別宴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柩照射在林瑤青淨白的臉上，落寞又哀傷。


  枯蓬遙望著書架間的側影，那不是一個十五歲女子身上該有的肅殺滄桑。


  腳下頓了兩頓，枯蓬還是上前施了一禮道：“林大小姐可是有難言之隱？若是大小姐不介意不妨說於老夫聽聽，或許老夫能為大小姐排解一二。”


  長長歎了一口氣，林瑤青沙啞笑道：“前輩一定很奇怪吧？我為什麽要大費周折的封印一個我的小丫頭。”


  枯蓬耐心聽著，林瑤青伸手遮住眼前的陽光，淡淡答道：“她犯了錯，我不管是為了族人的性命還是為了家族的名譽都應該殺了她。”


  “如果您不方便的話，老夫可以代勞解決。”


  修長的黑影印在臉上，林瑤青被陽光刺痛的眼睛微微眯起：“可是我舍不得.……昨晚我想了整整一夜該如何處決她，終究還是狠不下心……多少年的朝夕相處，我們不是親人也勝似親人，我實在是下不了手……”


  “那位慎老爺又是……”


  “張慎馬上就要離開錦涼城了，他會帶著翡翠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林瑤青眸色變得深沉，“未來是喜是悲是生是死，全看翡翠自己的造化，再與我無關。我能做的，也就到這了。”


  *

  此後林瑤青抱著一摞書返回竹園。


  中午，丫鬟們端上許多可口小菜，林瑤青都說沒有胃口，幾乎沒有動筷。


  傍晚，張徹踩著夕陽而歸，就見妻子呆呆地坐在餐桌之前，粥碗裏的粥結成了糊也沒吃一口。


  “怎麽不吃飯？”張徹走到妻子身後，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可是非要等我回來陪你？”


  “我不想吃.……”林瑤青撫著孕肚道：“從昨天起就不大舒服，你兒子他老是踢我，擠得我胃難受。”


  “不想吃也多少吃一點，嗯？”張徹舉起粥勺往妻子嘴邊哄道：“就吃一點，好不好？”


  林瑤青推開丈夫的手，聲音泛酸道：“你現在是要為了你兒子而逼我吃飯是嗎？你個壞人！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卻就知道欺負我！你根本不管我難受不難受，就知道脅迫我！”


  想起昨夜妻子獨自半坐在床邊的情形，張徹溫言哄道：“對不住，對不住，夫人受苦了，夫君都知道的。孩子再重要哪裏比得上我家夫人重要，夫人不想吃就不吃，為夫陪著你也不吃。等夫人什麽時候好些了，我們再一起用膳好不好？”


  此言有些出乎林瑤青的意料，她以為他僅僅隻會哄她幾句，還是會要強迫她吃幾口的，萬萬沒想到張徹竟然答應她可以暫時不吃，甚至還願意陪她一起餓著。


  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林瑤青都不敢相信這和曾經在紅梅園灌她喝粥的魔鬼是同一個人。


  雖說人都是會變的。可林瑤青還是不敢相信張徹這種霸道到骨子裏的男人竟然也會變得不一樣。


  *

  族長房中，張崢獨自坐於書桌之前。


  堂弟張慎恭敬地拜拳行禮道：“大哥，感謝大哥多年來對弟弟的照顧，如今弟弟已經順利完成學業，這便該啟程返往鳳翔了。弟弟今天正是特地來跟大哥告辭。”


  “如此著急麽？”張崢客套挽留，“不再多住一陣麽？”


  張慎搖搖頭，“謝大哥美意，但父親說讓我務必在小年之前趕回去。今年雨雪偏多，還是早走幾日穩妥些。”


  本就是雙方長輩就定下的安排，張崢也不再勸阻，隻微笑道：“好吧，就按二叔的意思來吧。不過阿慎啊，你這一走不知何時還能再相見，且等明日為兄備下家宴好好為你送行，咱們兄弟兩個定要一醉方休！”


  “謝大哥！”張慎不僅沒有回絕，反而爽朗應下，並說希望能向諸位族人敬酒，表達對這幾年照顧的感激之情。


  張崢點頭，當即喚來大管家吩咐籌備晚宴一事。


  *

  天色由黑轉白，再由白轉黑。


  林瑤青一直裝作一副不愛吃飯的樣子，張徹信以為真，心中頗為擔憂，他甚至還尋來屈眠詢問解決辦法。


  屈眠答複說許多孕婦確實常有此等情形，而且現在孩子月份已大，不宜再用太過滋補的藥方，恐造成胎兒巨大孕婦難產，後果不堪設想。


  張徹哪裏敢讓妻子冒一點風險，他寧願不要孩子也不能讓林瑤青遭受難產的生死折磨，於是飲食一事隻得作罷，不再強求。


  *

  華燈初上，張家舉行了一場隆重的歡送家宴。


  張崢舉起酒杯，提了一個酒道：“咱們的阿慎馬上就要離開錦涼返回鳳翔執掌家業去了，今天我們全族上下齊聚一堂，共同為阿慎送別。”


  眾族人紛紛舉杯，為張慎餞行。


  今晚的張慎也一改往日的高冷，挨著每張桌子主動敬酒，無論年齡大小各個都要飲上一杯。


  各房也絡繹拿出備好的禮物送給張慎，祝他一路順風。


  眼看著小叔那邊一團熱鬧，張徹夾了一筷子菜放在妻子麵前的小碟裏，“來，嚐嚐這個。”


  筷子連動都沒有動，林瑤青蔫蔫搖頭：“不想吃，沒胃口。”


  張徹再勸道：“就吃一口，今天晚宴的師傅和咱們小廚房的廚師不是一個人，興許你會喜歡呢？”


  勉強拾起筷子，林瑤青委屈巴巴地塞了一小塊。


  就在張徹以為妻子會像之前一樣吐出來的時候，林瑤青忽而眼睛發亮，細細品嚼起來：“嗯，這個味道不錯，很合我的口味。”


  一股喜悅之情油然而生，他再為妻子夾了一筷道：“喜歡你就多吃點！”


  林瑤青乖順地再嚼了起來，低低道了句，“要是天天能吃這個廚師做得菜就好了。”


  張徹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立刻轉身問向月無影道：“這道菜是誰做的？後廚的哪位大師傅？”


  月無影搖頭：“奴婢不知，奴婢這就去後廚問問。”


  張徹點頭，“問好了就直接把人請過來見見。”


  “哎哎哎，不用！”林瑤青拽著丈夫的胳膊，“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這樣。”


  張徹不聽勸阻，“難得夫人喜歡，為夫自是要把人請過來見見，還要再想辦法把人安排到竹園小廚房裏去。”


  “你別這樣，讓其他族人知道了肯定怨我侍寵生嬌。”


  張徹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夫人無需多慮，就算為了咱們兒子我也要把人請來。”


  說罷，月無影當真移步去了廚房。


  煙熏火燎之中，隻見四個大廚正在切菜炒菜，四個小工從旁幫忙。


  月無影問了備菜的詳情，將其中一位胖胖的廚師請到宴廳，伸臂向少爺少夫人引薦。


  林瑤青笑著誇讚大廚技藝精湛，大廚拜謝連連。


  被簇擁在人群中心的主角張慎不經意地回頭，目光正與林瑤青相對。


  唇角隱隱勾起，林瑤青報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