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幽州篇（一）
見跟蹤者竟是張徹，林瑤青的心底莫名湧上一絲驚喜。她收劍回鞘，故作傲嬌地抱著雙臂調侃道：“你身為堂堂一族族長，幹嘛跟蹤我們？”
張徹踢了一腳被砍碎的鬥笠，沒好氣道：“誰跟蹤你們了？我隻是要去外公家探親，恰巧同路而已。”
林瑤青這才記起張徹的母家正是幽州秦氏一族。
她原本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和張徹說，可曾經的失子之痛提醒著自己眼前之人並非良人，他隨時可能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那些打著愛的名義做出的傷害，比單純的惡更加可怕。
林瑤青隻得禮貌作揖：“抱歉，張族長，剛剛唐突了。因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擾您了，先行告辭。”
言罷，主仆三人轉身就走。
張徹見林瑤青完全沒有和自己同行的打算，於是乎急聲喝止道：“你們不是要去幽州的秦家找蠱童嗎？”
“是。”
“你確定要把我趕走嗎？”張徹言語間帶著一絲威脅，“你確定不需要我的幫忙嗎？”
林瑤青疑惑回首。
張徹點破其中利害關係：“林族長，你好好想想，秦族長憑什麽要把蠱童給你？你可不要忘了，你的堂兄林瑤墨殺了我的母親，而我母親可是我外公也就是秦族長最疼愛的女兒。”
林瑤青幡然驚醒。
張徹說得沒錯，自己的堂兄殺了自己前婆婆秦氏。在秦氏一族看來，自己和整個林家全都是不可饒恕的仇敵，都是應該千刀萬剮的罪人。
錦涼城的風平浪靜讓她誤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殊不知兄長犯下的罪孽根本無法消除，那場滅絕人性的連環謀殺案將永遠刻在林家的恥辱柱上。
張徹繼續道：“不如我們結伴而行。有我在這個外孫在，外公看在我的麵子上或許還能把蠱童交出來。可你若自己執意硬闖，隻怕走不出秦家的大門就直接被我外公當祭品了。”
“秦家也是大族，應當不會如此無禮。”
張徹蔑笑：“幽州民風彪悍，你怕是沒見過真相。”
林石附在林瑤青耳邊道：“張族長所言非虛，幽州人確實彪悍。昔日在秦氏葬禮上還有秦家人來咱家鬧過。”
林瑤青似乎也順理成章地給自己的小心思找了一個台階。她微微一笑，服軟道：“張族長，我們此行去找蠱童也是為了錦涼城的未來。不知張族長可否為我美言幾句？勸一勸秦族長？”
張徹抱著雙臂，仰著下頜道：“你還趕我走嗎？”
“不敢不敢，我們還要仰仗張族長呢！與您同行是我們的榮幸。”
張徹暗暗笑了一聲，扶正了包袱與三人一起向北而行。
劍拔弩張的氣氛漸漸緩和，林瑤青開始打量起路過的行人。
隻見外城的路人長得五花八門，高矮胖瘦參差不齊。不出門還不知道，這出來一對比，自己這位前夫長得還真不錯。
張徹隱約也看懂了一點心愛之人的想法，故意側首調侃道：“怎麽樣？是不是覺得還是本公子最順眼？”
“自戀。”林瑤青偏頭不理他。
四人再走了沒多久，恰好路過一驛站之時，張徹提議租借了馬匹代步，一行人才正式朝幽州進發。
*
天權十八年三月十八。
連續奔波了八天的四人終於抵達了幽州地界。
守城的士兵仔細查看了四人的通關文書，然後依次放行。
一進幽州的城門，眾多宏偉的城樓建築映入眼簾，一景一物皆是氣派。
街邊的商販叫賣著豌豆黃、栗子糕、棗泥糕、核桃酥、驢打滾、手塑糖人，語音腔調與錦涼城大不相同，字詞的尾梢拖著有趣的化音。
張徹買了一個糖人送給愛人：“來，嚐嚐幽州的特產。”
林瑤青笑著接下。
此行路上她已經習慣了張徹的噓寒問暖，兩人的相處也漸漸恢複正常，不再像之前那般忸怩。
街邊手藝人技藝精湛，做出的糖人栩栩如生，林瑤青都有些不舍得吃了。
再往前走了幾個攤位，林瑤青還看見了賣兔兒爺的商販。
各式各樣的泥塑小兔子格外可愛，有的還寫著招財進寶，顯得分外有趣。
林瑤青恍惚記起她在張家的時候，中秋家宴之時張徹還特地備了兔兒爺送給以前的婆婆當禮物。可惜物是人非，前婆婆已經不在人世，自己也已經和張徹離異了。
雖然四人對幽州的路不熟，但秦府的所在還是很好打聽的。
幽州人也格外熱情，恨不得直接帶路將他們送到秦府門口。
林瑤青拽了拽張徹的衣袖道：“咱們現在就要去秦家嗎？要不要今晚先找個客棧住下，等沐浴更衣明天早上再過去？”
張徹心裏打著小算盤，他可是一晚也不想再等了。於是哄騙她道：“不行，必須今天就去，否則外公一定會苛責我們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就去見他，反而顯得生分了。他老人家脾氣一上來，你的蠱童就別想要了。”
“原來是這樣。”
“你到了我外公家，千萬不要再擺出這副嫌棄討厭我的態度，一定恭順溫柔一些。還有，我會暗示我外公咱們正打算複婚，讓他看在你是我媳婦的份上把蠱童借給你。當然，我沒有借此威脅你和我在一起的意思，僅僅隻是為了蠱童的權宜之計罷了，你可知曉其中分寸？”
“我知道。”
“不用我一遍遍提醒，自己主動乖一點可以嗎？”
“嗯，好。”林瑤青頗為乖巧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張徹的嘴角微微勾起，領著三人一起進了秦府大門。
“表少爺回來了！”
“徹兒來了？”
“徹兒回來了！”
幾個舅舅遠遠叫嚷著，秦氏的老族長秦知賢聞見了，喜笑顏開地邁入庭院之中迎接。
“外公！”張徹快步跑到秦知賢的跟前行禮，“外孫跟外公請安，外孫好想您啊！”
秦知賢扶起外孫，疼惜地責怪道：“哎呦，我的好外孫，如今已經這麽高了。你說你也不來看看外公，你都不知道外公有多想你。”
“外公，今天外孫這不是來您了嗎？外孫還在路上買了您最喜歡吃的核桃酥！”
“數你嘴甜。”秦知賢讓丫鬟接下禮物，然後望著林家三人道：“這三位是？”
張徹介紹：“外公，這是您外孫媳婦瑤青。”
秦知賢還未答話，二舅搶先一句冷冷道：“這個不是殺害我妹妹凶手的家人嗎？”
張徹連忙護短：“舅舅，瑤青也是那場凶殺案的受害者。而且嶽父嶽母也無辜喪生了，最後多虧了瑤青手仞凶手親自為阿娘報仇血恨。舅舅莫要錯怪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