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笑的師父
此時與雪無塵相處的感覺，讓無明覺得自己像是又重新與雪無塵認識了一次。不由苦笑，是不是還要再重新拜一次師？想起以前拜師的事情，還真是難辨其中滋味。
看著無明手腳不知道放哪的拘束模樣，雪無塵有些失笑。他是對她做過什麽？讓這孩子這麽怕他。
“坐吧，不用如此拘束。”
無明很聽話的坐下，抬眼正好看到雪無塵嘴邊明顯的笑容，很有些訝異。
這……眼前的人真的是師父？
當初無明初到歸雲仙山時，跟雪無塵相處，總是畢恭畢敬的，究其原因，跟雪無塵不怎麽笑有很大的關係。因為雪無塵總是表情缺缺，有什麽情緒都是淡淡的。高興地時候淡淡的笑，那笑容幾乎看不出來。生氣的時候，也就是看人的目光變得稍微冷一些而已。
雪無塵喜怒從不形於色，所以剛開始時，無明總是覺得跟雪無塵很難相處。很難捉摸他的情緒，所以每次跟他相處都不得不小心翼翼。麵對他就像是麵對在學校裏的老師，既敬畏，又憧憬。
因為雪無塵的一身清冷氣質總讓她想起那個世界她暗戀著的人，所以在雪無塵不注意的時候，她總是偷偷的看著他。會拿雪無塵與那個人相比較，在雪無塵身上尋找自己思念的影子。可是隨著她記憶的消退，再加上日久天長的相處，她不再是看著他去思念另一個時空的人，而是真的在不知不覺間為了眼前的人癡迷，真正愛上了這個人。
就連無明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是何時愛上雪無塵的。
是在初見的那一刻？還是在他在祖師殿上大聲維護她時？或者是在那十年間的朝夕相處，仰慕憧憬依賴眷戀漸漸轉化為愛戀？她說不清，也懶得為此而自尋煩惱。
感情這種事情，又有多少是說的清楚的？若是真的去較真，非要刨根問底地去捋個清楚，那恐怕到底結果也不會怎麽好。
愛情這種東西也很奇妙，也許需要幾年十幾年的相處，然後會在那因長久時間而建立的信任依賴之上緩緩滋生。也或許就隻是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是一個眼神，就瞬間萌發生長，一發不可收拾。
誰又能給愛情下一個死硬的定律呢？難道非得像數學題一樣，要寫個解，然後由一通公式定理來推演證明，最終得到答案——經推理，因為什麽什麽，所以證明以上就是愛情了？
看著對麵因為自己一個笑容就又陷入呆怔中的無明，雪無塵實在是有些無奈。
“你叫什麽名字？”
“無明。夢無明。”
“無明……”雪無塵重複了一句，自語道，“一切煩惱始源。一念無明無始有終，是眾生輪回的原因，斷盡一念無明，就斷了輪回的種子……”
“你可知無明何意？”雪無塵突然抬頭問無明。
無明從未想過自己名字的含義，自己在這個世界醒來之後，這個名字便是她的標簽了，是別人用來稱呼她的代號，她還真的從未想過夢華陽為何給她取這麽個名字，從未深究過是不是有什麽深意。
煩惱的始源嗎？
無明聯想到自己那個所謂的“仙魔元胎”的身份，覺得或許這就是這個名字的深意了。當初，自己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母親，讓自己的父親傷心痛苦……原來自己就是個大麻煩，大煩惱啊！
“為你取名字的人大概是希望你少些執念，可以無憂無慮的活著吧。”
雪無塵悠悠的話語傳來，一句話便將無明從晦暗情緒中拉出來了。
是啊，無論是夢華陽還是九儇重蓮，他們是那麽愛她，又怎會將她視為煩惱呢？無明因著雪無塵這一句話豁然開朗，感激地看向他。
兩人視線交匯，雪無塵看到無明迷惘的眼睛複又變得澄澈，唇邊又浮現一抹淡淡笑意。
真的是太奇怪了！
無明看著雪無塵唇邊再次出現的笑，心中的不安更加重了。
一向不怎笑的師父，這一會就笑了兩次了！而且，現在的師父給她的感覺，真的跟以前有些不一樣。怎麽說呢，應該說是沒了以前那種疏離感，那種看著他就如隔岸賞荷的感覺。那種隻可遠遠地欣賞，而不得接近的感覺似乎沒有了。
“我是何時收你為徒的？”
“你……您相信泠月的話，不懷疑我的身份？”
雪無塵沒有問她是不是真的是他的弟子，不帶半分懷疑，而隻是語氣平和的詢問。這反倒是讓無明很是好奇，為何他不懷疑？
“你身上有我的仙印。”
是很耗費仙力，在關鍵時刻可以讓她保一命的仙印。
不知道這孩子身上是不是帶著什麽隱藏氣息的法器，所以在他們初見的時候他完全沒有察覺出來。在泠月朝她出手，他上去護住她時，才感覺到從她身上傳來的仙氣波動。因為那是他落在她身上的仙印，所以在他動用仙力的時候，才能感覺到輕微的共鳴。
無明完全不知道師父什麽時候在自己身上下過什麽仙印，更是沒有聽師父說過。無明完全是一頭霧水。
見雪無塵還在等著她回話，無明忙恭敬地回道：“弟子是在歸雲百年收徒期的時候拜入您門下的。”
雪無塵聽了隻是皺了鄒眉，沒說什麽。
雪無塵不說話，室內就又陷入一片靜寂。雖然室外不時會傳來幾聲婉轉的鳥鳴，但是更襯托了一室的寧靜。這讓無明很不安，覺得氣氛很奇怪，忙又起了話頭。
“師父，您在這裏住了多久了？為什麽要找養神芝？”
“大概兩年。因為受傷，需要養神芝。”
“很嚴重嗎？現在好些了嗎？是不是還需要什麽其他的藥材？要不要我幫您去找……”
無明一聽雪無塵受了傷，立馬心急火燎的，急著想知道師父的傷情，卻又不敢上前查看，一個沒忍住就問出一大串來。直到看到雪無塵唇邊又揚起的笑容，才發覺自己太婆媽了，還光顧著問，連讓人家回答的機會都不給……
無明很是羞窘的紅了臉，也跟著尷尬地笑了笑，繼續低頭蹂躪她那已經不成樣子了的衣擺。
心裏其實開心無比。無論如何，自己終於是又得見師父。雖然現在的師父忘了她，但是也像泠月說的，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