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宵勞夢
其實用些簡單的小法術，無明就可以在很快的時間裏將這些完成，但是無明在晴雪峰上就習慣了這樣煮茶。因為她覺得每一道工序都親手去做，煮出來的茶才會帶著煮茶人的心意。
在晴雪峰上時，她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做著這些事情，變著花樣的煮茶，做茶點。雖然雪無塵一次也沒有開口誇過她，但是她知道師父是喜歡她的茶的。
有一段時間，無明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看雪無塵靜靜的品茶的樣子。兩人都不說話，隻有茶香繚繞一室。雪無塵靜靜地聽著鬆濤竹響，而她則是靜靜地托著下巴看窗外的風景，實則是偷偷地看著他的側臉。那時候總覺得安詳而又寧靜。總讓人覺得有些什麽東西，就在那些寧靜的時光裏麵萌發生長。淡淡的，漸漸地，能一直滲到心底最深的地方。無明極享受那種感覺，所以後來她大部分空閑時間基本上都用來琢磨怎樣煮茶，怎樣做茶點了。那樣的美好時光，一直持續到她上山後第一次走下晴雪峰。
察覺到少女的視線，雪無塵抬頭，正好捕捉到無明眼中那抹懷念與留戀。
如黑曜石般剔透而又純淨的眼眸，卻帶著落寞。如海棠花瓣一般美麗的粉色唇瓣，勾起的弧度卻滲著幾分苦澀。
這種表情，不該出現在她臉上。心底忽然就浮起這麽個念頭。雪無塵眉心微蹙，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
無明回神看向雪無塵時，雪無塵已經收回了目光，端著杯子，優雅地品著茶。事先相錯。
就這樣，在雪無塵的默許下，無明在山穀中住下來了。日子似乎又恢複了十年前在晴雪峰上的樣子。雖然雪無塵忘了無明，但是兩人那種相處模式卻完全沒有多大改變，也完全沒有一點陌生之感。
晚上，無明就睡在裏間唯一的床上，雪無塵則是坐在外間窗下的那張短榻上打坐。雖然無明一再反對，以師父是長輩為由，堅決要自己睡短榻，但是雪無塵一個眼神看過去，習慣了聽從師父話的無明立馬就偃旗息鼓，乖乖接受安排了。
躺在床上，無明了無睡意，卻又不敢動彈。隻好僵硬得躺著，望著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
夜，靜悄悄的。林間有潺潺的溪水流淌聲隨著晚風飄來。牆角的蟋蟀不時叫兩聲。知道師父就在外間，但是取名卻總是不能安心。是不是就得朝外間望一眼，確定那窗下短榻上的人還在，才又安下心來。
直到現在，無明還是依舊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也許是真的累了，也許是牆外的蛙聲，牆角的蟲鳴太催人入眠，無明不知不覺間還是睡著了，但是卻睡得很不安穩。
雪無塵端坐在短榻上，可以清楚地聽到睡夢中的無明，不安的囈語。偶爾會發出幾聲極為細碎的啜泣，依稀還有幾位痛苦的呻吟聲，似乎夢中的人正在經曆很痛苦的事情。
睡了不到一個時辰，無明就被噩夢驚醒了。醒來滿身大汗，心一直急促地狂跳著，好一會都緩不下來。
月光已經移到簾櫳之上，無明透過那竹簾，可以看到依舊端坐在窗下短榻上的人。銀色的發，在月光之下，帶著幾分盈盈的冷光，顯得有些清冷。
無明靜靜地注視了好久，最後悄聲下床穿鞋，步出內間。
雪無塵似睡著了，沉靜的臉隱在背光的陰影裏。有一線月光照射在那銀白色的睫毛和直挺的鼻梁之上，銀光流瀉下，讓人覺得那張容顏多了些朦朧和柔和。
無明站在雪無塵麵前，因為他身材挺拔，她依舊是十幾歲時的模樣。他坐著，她站著，她也就之比坐著的雪無塵高出那麽一頭多點的高度。
還是第一次以俯視的角度去看雪無塵。無明視線一點一點的從他好看的額頭往下移，最後視線落在了那線條鮮明的唇上。
不是很單薄的唇，以俯視的角度看過去，有著很漂亮的弧度。像是帶著微微的笑，不似平常的抿成一線。
雪無塵感覺到無明氣息的靠近。兩人靠的實在是太近了。雪無塵已經可以感覺到臉上吹佛著的對方的輕輕地鼻息。
有著淡淡的香氣，似茶香，又不太像。很好聞。
當對方的鼻息停留在他唇前時，雪無塵竟然有些緊張。明白對方接下來可能有的動作，也清楚應該要睜開眼睛阻止，但是，在對方停佇的時候，又沒了睜開眼睛的機會。
感覺那輕輕地，如細微的和風般微微溫熱的鼻息最後漸漸遠離，依稀還帶著一聲輕歎。微不可聞的歎息，像是僅僅是從心底發出來的，但是卻不小心被他聽了去。
良久，雪無塵睜開眼睛。無明已經坐在地上，上半身伏在他坐著的短榻上睡著了。
月光照在那張枕著手臂的側臉上，在眼睫下留下兩抹陰影。
雪無塵無聲地歎息一聲，伸手輕輕地挪開少女手臂，想要將她壓住的他的衣擺拽出來。因這小小的動作，少女不安地動了兩下，眉頭緊緊蹙起來，似乎要醒來的樣子。雪無塵隻能停了手，誰知對方卻很不安地伸手在空中抓了兩下，最後緊緊地握住了他的衣袖。這下好了，衣擺沒有抽出來，衣袖又淪陷了。
雪無塵不由無奈苦笑，可是心下卻沒有絲毫不悅。望著那張平靜的睡臉，反倒是覺得心裏有些柔軟。
目光落到那無明發間的螭紋玄玉，溫潤的玉石隱在發間。在月光下光華流轉的白鳳羽穗，與那烏黑的發纏繞交錯。著實是比用作劍穗適合些。
欣賞也隻至此而已，下一刻，雪無塵的目光驟然一冷，看著少女的目光也變得冷然起來。
他不知道這孩子到底為了什麽目的而接近他，又是為何會有他的信物。明明是魔界最重視的仙魔元胎之體，卻膽敢到他麵前晃蕩。魔界是真的看得起她的能耐還是真的看不起他雪無塵？
仙魔元胎，若真正成魔，便是六界無敵。既然她自己找上門來，他斷然不會輕易讓她再有回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