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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高高在上 卑賤如泥

  節目的錄製氛圍就像老友談天,氣氛很是輕鬆融洽,這也是節目的一貫風格,嘉賓是在社會上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抑或有一定的生活閱曆,麵對鏡頭不會有太大包袱。


  其實最先拿到腳本的時候,看到對方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項生是有些不以為意,雖然這個人的名聲很響亮,最近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視頻他也看了,但這一切並不能說明這個人有什麽特別之處。


  最初給他的印象,就是一個漂亮的富二代,因為救了一個老人,被社會各界高度關注,這對一個身心各方麵還未發育成熟的女孩子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傷仲永的故事想必沒有人陌生,這樣做,隻會讓這個女孩在光環和掌聲中湮沒。


  然而沒想到,一切和他所想的都不一樣,不僅舉止得體優雅,談話輕鬆隨意,絲毫沒有麵對鏡頭的緊迫和羞窘,更是一個極為博學多才的人,這不僅體現在她不經意的字裏行間,以及那自信從容的風度,更體現在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中,從經濟民生時政到醫療,隻要是項生提到的,對方都能自然輕鬆的應答,沒有絲毫刻意的痕跡,信手拈來,有時候還能提出尖銳的問題,讓項生無話可說,當然,雲涯並不會讓氣氛太尷尬,遂即就幫項生解圍。


  漸漸的,項生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心底也絲毫不敢輕視這個女孩,比那些科學家經濟學家還要難以應付,這種應付不是表麵上的你來我往,而是一種心理上的施壓,想他項生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還能怕了一個小姑娘不成。


  但漸漸的,他再也不敢生出輕視之心,不管他說什麽,對方總能接上,還能給出更高一級的論點佐證,讓他啞口無言,他還拽了一段英文,結果很快就被打臉,對方用一口標準完美的美式英語,讓他老臉騰的就紅了。


  一邊的工作人員忍不住發笑,這項老師一貫自詡多才,沒想到碰上對手了,不過說來也是,這紀雲涯不過是個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頂多上高中,怎麽會有這麽豐富的閱曆和學識,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明明可以靠才華吃飯,卻偏偏要靠臉,天,還給不給人活路了……這是此刻在場的工作人員內心最真實的呐喊。


  “不知不覺聊了這麽多,紀小姐學識淵博,讓在下自愧不如,隻是很好奇,紀小姐如今在哪裏就學?”這個問題是項生臨時想到的,並不在台本中,工作人員看向紀雲涯,生怕她應對不了。


  然而這些人都忘了,剛才紀雲涯是如何舌燦蓮花,怎會被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給難住。


  隻見她微微一笑,明亮的目光望向鏡頭,淡淡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在國外呆了十年,這十年,也是在國外就學,剛回國,一切還沒穩定下來,至於就學的事情,容後再說吧。”


  這也算是保護隱私了。


  節目從紀雲涯這一期開始,實行全新改版,改版後增加網友提問,在官博置頂的微博下帶話題轉發寫出對嘉賓最想問的問題,節目組會從其中挑選三個問題,在節目中代網友向嘉賓提問。


  官微自從發布這個消息以來,短短兩天的時間,留言達到一百多萬,光看這些留言就能看到明年開春了,節目組在其中選出了三個最具代表性和話題度的留言,在現場對嘉賓進行提問。


  這些問題已經提前跟雲涯通過氣兒,節目組給的有標準答案,然後嘉賓可以在此基礎上自己潤色,就此就能看出來現在的電視節目中,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


  “接下來,就到了網友提問的時間。”兩人看向身後的大屏幕。


  “微博網友‘騎驢看賬本’問:雲涯妹妹,你對未來男朋友有什麽樣的標準?我也算是有一條奮鬥目標……。”


  問到廣大網友最感興趣的問題,也是萬千男網友罪關心的問題,項生看向坐在對麵的女孩,笑著問道:“看來都是一群單身狗。”


  雲涯歪頭笑了笑:“對男朋友的標準啊,一米八五以上,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五官俊美,眼睛又黑又亮……。”女孩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有一種天真的向往。


  “不笑的時候高冷禁欲,笑起來的時候,像陽光一樣溫暖,可以偶爾有些小脾氣,但一定要知錯就改,要會打籃球,會功夫,學習一定要好……。”雲涯漸漸的不再說了,這樣一聽似乎很籠統,但如果是認識兩人的人,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誰……


  “綜上所述,嗯……我未來的男朋友要附和上述的所有標準。”雲涯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項生搖頭歎道:“這也太有難度了,恐怕沒幾個人能附和你的要求,比如第一條,我首先就被PASS掉了,不知道有多少男同胞要失望了。”


  “好,讓我們來看第二個問題,來自微博網友‘玖久九玖’的問題:請問親愛滴涯涯大美女,雲渺小帥哥什麽時候才能開口說話捏,不能浪費了那麽帥的臉啊啊啊啊……。”


  “看來這位叫玖久九玖的網友是雲渺的粉絲啊,據我所知,紀小姐有位孿生哥哥,隻是……。”


  “先天性聾啞。”雲涯目光看向鏡頭,眸光清亮:“渺渺是個先天性聾啞的孩子,基本上所有認識我們的人都知道,很感謝這位網友的關心,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有帶渺渺看醫生,相信總有一天,奇跡會發生,渺渺一定會開口說話,聽到這個世界的聲音。”


  項生多看了眼這個女孩,想來也真是不容易,從小母親就失蹤了,父親還是個那樣的渣男,兄妹倆從小又被丟到國外,哥哥吧,還是個聾啞兒,真不知道在國外那些年是怎麽過的。


  “節目的最後,我代廣大觀眾朋友再問最後一個問題,請問紀小姐,是如何理解家庭的。”


  這是早就擬定好的問題,然而這一刻,麵對著鏡頭,女孩卻沉默了足足有十秒,微垂著腦袋,長長的睫毛卷翹出濃密的弧度,莫名有幾分寂寥,猶如一隻蝴蝶,孤單的飛到心底,破繭成蝶,在漫長的時光裏,開出最美的花兒。


  緩緩的抬起睫毛,露出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女孩目光直視鏡頭,溫柔的聲音是如此動聽:“家庭,按字麵意思來理解,是以婚姻和血統關係為基礎的社會家庭,有父有子,有母有女,長幼分明,尊卑有序,這個社會,亦是由千千萬萬個家庭所組成,沒有小家何以有大家?然而一個家庭,不管大小,唯一維係著走下去的,除了血緣的牽引,就是責任。”


  “軍人對國家的責任,官員對百姓的責任,老師對學生的責任,醫生對病人的責任,亦或小到,你對我的責任……這種千千萬萬的責任,讓我們不至於脫離道德與法律的範疇,讓我們活的像個人,讓我們……懂得溫暖是什麽滋味。”


  雲涯微微歎了口氣,看起來莫名的有些悲傷,那眼中,恍似有水花掠過,猶如風過無痕,刹那間消失無蹤。


  “如果以後我有家了,我一定會是一個賢妻良母。”女孩說著說著忽然笑了,“說出來也不怕大家笑話,但這就是我對家庭的理解,一旦走上那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也沒有捷徑,不論沿路的風景有多美,誘惑有多大,也要記得,在路的盡頭,有一個人在等你。”


  這一番話,說的有些模棱兩可,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始終不懂,然而,她隻是說給那些懂的人聽,不懂的人,繼續在花花世界裏遊離吧,家庭於他們,不過是一個詞語這樣的存在罷了。


  項生挑了挑眉:“看來紀小姐理解的很深刻,好了,這期節目到此就該結束了,讓我們感謝本期嘉賓,紀雲涯小姐……。”隨著項生的話落,節目錄製到此結束。


  雲涯輕輕吐出一口氣,陶青拿著一瓶水走過來遞給雲涯,雲涯笑道:“謝謝,不過我現在並不渴。”在這種場合,她不會喝任何人遞過來的水,還是謹慎點為好。


  “紀小姐。”項生走到雲涯麵前,笑著伸出手:“我們現在正式認識一下,我叫項生,紀小姐的博學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雲涯伸手和他的手輕輕碰了碰,禮貌的頷首:“項老師謬讚了。”


  “很多問題感覺跟紀小姐談論,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經常能給我一種不一樣的思路,有時間一起吃飯,我請客。”


  雲涯輕輕頷首:“好。”


  雲涯目光不經意一瞥,看到站在門口往裏探頭探腦的一個女人,側眸問陶青:“那人是誰?”


  陶青看了一眼,撇了撇嘴:“田甜的助理,她來這兒幹什麽?”


  田甜跟項生是死對頭,平時見麵都要繞道走,田甜的助理怎麽主動往項生的節目組裏湊?


  也幸虧是雲涯眼尖,否則演播廳來來往往的,還真沒人能發現這個女人鬼鬼祟祟的。


  田甜這個名字雲涯有所耳聞,在國內很火的一個主持人,關於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


  遂即搖頭笑了笑,自己現在真是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走吧,別讓渺渺等急了。”雲涯抬步離開演播廳。


  “李軒別看大大咧咧的,照顧人最有一手,以前有小孩子錄節目,每次哭鬧都是李軒搞定了,所以你不用擔心……。”她趕緊捂住嘴,這話說的,有種諷刺紀雲渺是小孩子的感覺,雖然她本意並不是如此,偷偷看了眼雲涯,發現她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不由得偷偷鬆了口氣。


  紀小姐寬容大度,懶得跟她這個小蝦米計較。


  ——


  田甜收到助理的短信,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


  這時韓韜走到她身邊,“等會兒去吃飯,要不要一起?”每次收工後,主持人和嘉賓都會一起出去聚一聚,加深一下感情,田甜愛熱鬧,哪次都不會少了她。


  然而她這次卻拒絕了。


  “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我想回辦公室休息一會兒,你們回來給我帶點吃的就行。”


  韓韜多看了她幾眼:“你今天錄製就有些不在狀態,沒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我沒事,你們去吧,我回去躺一會兒就好。”話落背著包離開了演播廳。


  韓韜皺眉看了眼田甜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她今天有些不對勁兒。


  雲涯回到休息室,渺渺正和李軒在玩紙牌,兩人盤腿坐在沙發上,渺渺笑的合不攏嘴,小臉兒白淨又可愛,而坐在他對麵的李軒就慘了,一張臉上貼滿了紙條,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不玩了不玩了,簡直了,你說你是第一次玩兒,唬我呢是吧。”李軒連輸,氣的扔掉手裏的牌,開始耍賴了。


  是誰說的紀雲渺腦子有問題,簡直比猴還精,他這個常勝將軍被殺的片甲不留啊。


  再看紀雲渺那憨傻的笑容,李軒除非傻了才以為他真的憨傻,扮豬吃老虎的最高境界啊。


  雲涯笑著走過來:“渺渺真的是第一次玩牌,我可以作證。”


  “你們兄妹倆……。”李軒捂臉:“還讓不讓爾等凡人活了。”


  雲渺看到雲涯,一下子從沙發上蹦下來,跑過來挽住雲涯的手臂,咧著嘴巴笑眯眯的。


  雲涯摸了摸他鬆軟的頭發:“節目錄完了,我們回去。”


  雲渺笑著點點頭。


  “車子在外邊等著,我送你們出去。”陶青說道。


  就在這時,陶青忽然接了個電話,“什麽?好,我現在就過去。”


  “不好意思紀小姐,我有點急事,現在必須要過去一趟,讓李軒送你們出去吧,拜托拜托。”


  雲涯笑道:“沒關係,我知道怎麽出去,你們兩個都去忙吧,別因為我而耽誤了你們的正事。”


  最後,陶青和李軒都走了,看起來確實是挺著急的事情,雲涯握著雲渺的手,扭頭對雲渺笑道:“渺渺,走吧,我們回家。”


  從休息室走出來,樓道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雲渺悄悄握緊雲涯的手,感受到他的緊張,雲涯反手握住他的手。


  全封閉樓道,兩邊都是辦公室,隻有頭頂的感應燈散發著昏黃的光芒,隨著行走的腳步,在光潔的地板上投注下長長的影子。


  雲涯眯了眯眼,摸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出去。


  從休息室門口到電梯,有一百多米的距離,除了兩人的腳步,靜若無聲。


  雲涯目光警惕搜尋著四周,就在這時,旁邊的門忽然開了,斜刺裏一隻手忽然伸出來,一把抓住雲涯的手臂就要把人拽進去,那人力氣太大,雲涯雖早有防備,卻還是被拽的一個趔趄,措不及防下往裏邊栽去。


  她另一隻手帶著雲渺,兩人被一道扯了進來,“砰”一聲震響,門在身後合上,“哢嚓”反鎖上了。


  房間裏拉著窗簾,很黑,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對麵站著一個男人,黑暗中,那雙眼睛閃爍著淫邪的光,簡直惡心透頂。


  “你是什麽人,想幹什麽?”雲涯冷聲問道,手指偷偷在雲渺的掌心寫了個字。


  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了人還能這麽冷靜,男人笑道:“紀雲涯?名字不錯,人也不錯……。”語氣滿是風流的意味。


  話落脫下身上的外套扔在地上,晃了晃腦袋,雲涯聽到“哢嚓哢嚓”骨頭脆響的聲音。


  “還帶了一個小少年,這個也不錯,細皮嫩肉的,兄妹倆一起玩兒,豈不快哉?”男人邪惡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雲涯眼底掠過一抹殘光,微微眯起眼睛。


  “你不知道我是什麽身份嗎?你最好想清楚後果,否則,我一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女孩幽冷的聲音驀然響起,語氣裏夾雜的寒意莫名令人心神一顫。


  男人不以為意的笑了:“小姑娘,還挺有脾氣的嘛,但是很快,你會後悔說出這句話。”


  話落就要朝雲涯走來。


  “等等。”雲涯忽然開口,男人果然停下了腳步。


  “連袁盼都不敢得罪我,你是個什麽東西,竟然敢打我的主意?是嫌活的不耐煩了嗎?”


  “袁盼?哈哈哈哈,連給我提鞋都不配,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你放心,絕對讓你欲仙欲死……。”話落忽然伸手朝雲涯撲來。


  雲涯拉著雲渺敏捷閃身,黑暗中開始了追逐戰,房間地方並不大,但好在寬敞,雲渺因為聾啞,在視覺上便十分靈敏,夜視能力極好,拉著雲涯在黑暗中跑來跑去,把那男人追的氣喘籲籲的。


  “md給我停下。”男人大吼一聲,忽然打開了燈,房間裏瞬間亮堂起來。


  這時,雲涯兩人已經靠近了門口方向,她一手落在門板上,目光暗暗打量著站在不遠處的男人。


  三十多歲,帶著一幅金絲眼鏡,很儒雅的裝扮,然而臉色氣急敗壞,雙眼閃爍著奸佞淫邪的光,讓他看起來猶如一頭被戲耍了的獅子,相當滑稽可笑。


  雲涯確定不認識他,不知道這個惡心的男人究竟是從哪兒躥出來的,連她跟渺渺的主意都敢打,簡直是不知死活。


  “哼,跑啊,你給我跑啊,不是很能耐嗎?我看你們能跑到哪兒去。”男人說著,就朝雲涯伸出了鹹豬手,本人比照片上美多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雲涯眼眸一緊,就在男人伸手過來的瞬間,雲涯忽然抬手,手中寒芒一閃,隻聽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聲響起……


  雲涯拿著一把精巧的手術刀直接紮進了男人的掌心,鋒利的刀尖從掌心穿透,鋒利的刀尖還沾染著血絲,雲涯另一隻手輕輕落在雲渺眼睛上,阻止他看這血腥的一幕。


  男人根本沒預料到雲涯會突然出手,還這麽狠,而輕視的下場,就是他的手,從此之後就廢了。


  雲涯冷笑一聲,猛然把刀子拔出來,帶出來一串血絲,濺到男人胸前衣領和臉上。


  男人另一隻完好的手抓著手腕,疼的額頭上冷汗直冒,呲牙咧嘴的朝雲涯吼道:“你找死……。”話落一腳就朝雲涯肚子踹去。


  雲涯掄起旁邊的椅子就朝男人砸去,椅子砸在男人伸出來的腿上,椅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男人尖叫一聲,猛然歪倒在地上。


  雲涯暗暗磨了磨牙,扭頭看了眼雲渺,雲渺乖乖的垂下腦袋,背過身去。


  雲涯轉著手術刀,緩緩走到男人身邊蹲下,冷眼俯視男人的狼狽,嘴角挑起一抹溫柔又殘酷的笑:“知不知道,我很討厭癩蛤蟆吃天鵝肉,不,是連想都不能想,是蛤蟆就乖乖待在泥洞裏,別出來惡心人。”


  男人眼底掠過一抹怨毒,另一隻完好的手忽然朝雲涯抓來,雲涯出手快如閃電,正中靶心。


  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手速一定要夠快。


  男人的慘叫聲殺豬般響起,雲涯冷冷一笑,將手術刀連同他的手狠狠的紮在地板的縫隙中,那隻手早已血肉模糊,男人疼的幾乎失去意識,卻還強忍著一絲清醒,雙眼怨憤的瞪著雲涯。


  “真想把你這雙眼睛摳出來,做成標本一定很漂亮,這樣仇恨怨毒的眼神,我應該永遠保留起來。”


  雲涯明顯感覺到男人身體猛然僵硬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輕柔的微笑:“乖,會有那樣一天的,但絕對不會是現在,這雙眼睛先在你臉上保存著,怎麽樣?”


  雲涯忽然發覺到自己的一項怪癖,就是剛剛,在男人用那樣的眼神望著她的時候,她忽然有一種,想要把這樣的眼神永遠保留下來的衝動。


  美麗的事物,就該永遠定格下來。


  而在她眼中,最美好的事物,莫過於那些恐懼又憎惡她的眼神,多美啊……


  關東輝眼睛開始模糊,但這個少女的模樣卻又如此清晰的映在他的眼底,讓他的心仿佛一瞬間墜入無底深淵。


  他敗在一開始就輕敵,以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因此沒有任何防備,沒想到,就是他以為的手無縛雞之力,下起手來竟然那麽恨……


  尤其是當她看著他的眼睛時,露出那種掠奪又向往的眼神,讓他忽然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


  太可怕了!


  這人簡直就是個瘋子,是誰說她善良,美好……全他媽是放屁,如果她善良,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好人了。


  雲涯耳朵動了動,忽然,門被人從外一腳踢開,杜山提著個人大步走進來。


  “杜哥。”


  杜山看到麵前血腥的一幕,壓下眼底的驚訝,把人扔到地上,那人已經暈了過去,散亂的長發下露出一張畫著淡妝的麵容。


  “這人剛才躲在門口鬼鬼祟祟的,小姐認識嗎?”


  雲涯勾了勾唇,薛澄澄。


  她站起身走過去,伸腳踢了踢:“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薛澄澄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看到雲涯,忽然一下子爬起來,“紀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裏?”看到躺在地上滿手血的關東輝,嚇得一個哆嗦……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雲涯好笑的看著這女人臉上快速變幻的表情,在她麵前演戲,實在是夠嫩了些。


  薛澄澄眼珠子一轉,委屈的說道:“我剛才看到你被人拉進來,我怕你出事,就想過來看看,誰知道這人忽然出現,二話不說就把我打暈了,紀小姐,我本來是想救你的,都怪我沒用……。”


  那委屈的小表情,真是我見猶憐。


  “哦?那麽如此說來,是我的人冤枉你了。”雲涯話落,看到薛澄澄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忽然指著躺在地上的人,“你知道他是誰嗎?”


  薛澄澄愣了愣,低聲道:“他是東輝娛樂的總裁,關東輝,也是我的老板。”


  雲涯看了眼杜山,杜山解釋道:“東輝娛樂是江州電視台旗下的娛樂公司,總裁確實叫關東輝。”走過來打量了男人幾眼,“就是他。”


  薛澄澄暗暗握緊了拳頭,一切都跟她預料的不一樣,紀雲涯這個人太迷幻了,連關東輝都奈何不了她,而且,她果然是個表裏不一的人,在外人麵前表現的有多善良多寬容,實則這才是她真正的一麵。


  如果這副樣子被外人看到,她所有美名將會頃刻間毀於一旦,什麽國民女神國民偶像,就是一個心如毒蠍的壞女人,誰會喜歡這樣的女人,除非腦子被驢給踢了,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她。


  “我沒想到關總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真是太讓人不可思議了。”薛澄澄搖搖頭,“不過紀小姐,關總也算是受到懲罰了,您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關總一馬吧。”


  雲涯勾了勾唇:“大人有大量?很好,如果他對你做了那種事情之後你能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他,我就無話可話。”


  薛澄澄小臉崩的死緊,一臉義正言辭:“紀小姐,請你不要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雲涯忽然走過去蹲在她身邊,目光望著她的眼睛,那樣清透的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讓薛澄澄心髒猛然狂跳了一下。


  “既然你想做好人,好啊,我成全你。”雲涯說著,猛然掰住她的下巴,那手勁強硬的讓薛澄澄肌膚刺痛起來,她雙手抓住雲涯的手腕,然而下一刻,嘴裏塞了個東西,遇水即化,薛澄澄還沒反應過來,那東西就順著食道滑了下去。


  她甩開雲涯的手,猛然趴在地上吐了起來,一手扣著喉嚨,想要把如嘴的東西吐出來,她一邊吐一邊看著雲涯:“你給我吃的什麽東西?”


  “當然是好東西。”雲涯蹲下來,望著她的眼睛,微微一笑:“薛澄澄,你恨我嗎?”


  薛澄澄愣了愣,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委屈,“紀小姐,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又為什麽會恨你?”


  雲涯勾了勾唇,歪著腦袋:“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其實你的這雙眼睛。”雲涯伸出剪刀手指了指她的一雙眼睛:“早就出賣了你。”


  薛澄澄心髒“咯噔”一跳,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的少女。


  “紀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就算了。”雲涯站起身,“杜哥,你留下看著,最好錄下來,誰要是敢出去胡說八道,不消一分鍾,這份視頻便會傳遍世界上的每個角落。”


  薛澄澄忽然撲上來抱住雲涯的腿:“紀小姐你別走,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麽事情,你要這樣對我……。”


  雲涯歎息了一聲:“做人,還是誠實點好。”


  垂眸看著抱著她小腿的薛澄澄,雲涯輕笑著蹲下身,目光直視她的眼睛:“知道嗎?贗品就是贗品,不論裝的再像,也始終登不了大雅之堂。”


  贗品兩個字,像是突然刺激到了薛澄澄,她眼神忽然變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怨憎,惡毒,悲憤……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朝著蹲在麵前的少女而來。


  雲涯隻是看著這雙眼睛,很美……


  “紀雲涯,明明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你才是贗品,知道我有多恨你嗎?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否則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毀了你,你現在有多得意,以後就會有多慘。”薛澄澄像瘋了一樣大吼道。


  雲涯眸光微眯:“你是在說笑嗎?我擁有的所有一切,哪些本該屬於你?”


  “你像公主一樣高高在上,所以才能理直氣壯的搶走別人的東西,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惡,那是我唯一的機會,唯一能跳脫出那個小山村的機會,就這樣被你搶走了,我恨你,恨死你了……。”


  薛澄澄出生在一個封閉落後的小山村,母親生下她就跟人跑了,父親和七十多歲的奶奶撫養她長大,可是她的那個父親,完全就是個禽獸……


  她五歲那一年,袁盼踩點來到了這個山村,見到薛澄澄的時候,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有靈氣,聰慧又淳樸,和城市裏的孩子不一樣,那時他正策劃著親子大作戰這個節目,他一開始相中的是紀雲涯,因為紀瀾衣不同意,隻能退而求其次,甄選了很久,依然沒有決定人選,直到看到這個小女孩,他心思開始活泛起來,後來了解到她的家庭,對這個女孩也生了一絲同情,就告訴這個小女孩,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去外邊的世界看看……他描繪的世界在幼小的孩子心中生了根發了芽,做夢都想要跟他走。


  袁盼在這裏住了兩天就走了,臨走前說會派人來接她,父親以為她能給家裏帶來利益,也開始對她好了起來,她滿懷希望的等著,盼著,終於等來了袁盼接她的人。


  她穿上了從來沒見過的漂亮衣服,坐上了隻能在村長家裏的黑白電視裏才能看到的汽車飛機,還去了一個五光十色繁華絢麗的城市,一切的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有兩個阿姨一直照顧她,將她保護的很好,可是袁盼始終沒有來看她,有一次,她睡著的時候,偷聽到兩個阿姨的談話,說是袁盼已經找到了一個更好的人選,準備把她送回山村。


  夢醒的那樣快,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又回到了那個小山村,袁盼給了家裏一筆錢,然而這根本無法滿足父親,父親從工作人員那裏打聽到原因,是因為有更優秀的孩子替換了她,不能給父親帶來利益,不能改變這個家的環境,隨之而來的,便是父親日複一日的毒打。


  從那時候起,她就把那個人記恨上了,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隻聽工作人員提過她的名字,紀雲涯……一個活的像公主一樣的女孩,她知不知道,隻是她隨意的一個決定,便改變了一個活得像狗一樣的女孩一生的命運。


  她是那麽的高高在上,她卻卑賤如螻蟻,在她享受著所有人的讚美與寵愛的時候,她一個人躲在山村的陰暗角落裏默默流淚。


  她奪走了她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七歲的時候,父親喝醉酒摔落山崖死了,十歲的時候,奶奶得病也死了,她被送到臨近的鎮上的孤兒院,在她十一歲的時候,被一對並不富裕卻生不出孩子的善良夫妻領養,就在領養她的第二年,她的養母忽然懷孕了,生下一個女兒,從此她在家裏的地位就尷尬了起來。


  但是這麽多年,卻也衣食無憂,養父母對她還算不錯,後來養父下海經商,賺了點小錢,一家人遷到了江州生活,她也努力,考上了江州最好的私立高中,學習成績優異,隻有這樣,她才能避免被養父母掃地出門。


  有一天,她在報紙上看到紀雲涯的名字,這個埋藏在心底十幾年的噩夢,讓她猶如掉進一個可怕的深淵中,她掙紮徘徊,卻始終找不到出路,當夢想的光芒照進殘酷的現實,結果,就如同拿著十倍的放大鏡,殘酷、被無限放大。


  她天天蹲守在電視台門口,跟蹤袁盼,摸清他的家門,她策劃了一場偶遇,讓袁盼“不經意”間認出她,她描述自己悲慘的身世,暗示袁盼因為他沒有履行承諾,而致使她家破人亡,袁盼果然良心難安,對她倍感愧疚,看她嗓音和外形條件都不錯,建議讓她報名他的音樂選秀節目,並承諾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力捧紅她,彌補當年對她的虧欠。


  袁盼果然對她很好,將自己手中的資源都給了她,甚至還破格把她簽進東輝,就是想讓她在他的庇佑下好過一些,而且有內幕消息說他馬上就要升任台長,這樣一來在電視台內部就更沒有人敢得罪他,背靠著台長的靠山,她未來的娛樂圈之路一定會走的穩穩當當。


  當然,前提是她沒有遇到一個叫紀雲涯的人,她未來的星路,一定是一帆風順。


  “我終於明白了。”雲涯終於知道薛澄澄對她的恨意來自哪裏,但她又覺得非常可笑,是啊,她高高在上慣了,很多東西稍微勾勾手指頭就得到了,渾然不知這對別人來說,是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即使知道又怎樣,因此就要可憐她,同情她,繼而手下留情嗎?


  “要怪就怪你沒投個好胎,怪到我頭上來,真是太可笑了,當年袁盼是因為我才萌生出做這個節目的念頭,第一個找的也是我,是我家人不同意,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找上了你,後來我家人同意我參加節目,你這個備胎自然要一腳踢開了,卑賤的人如論如何努力依然改變不了骨子裏的卑賤,灰姑娘偏偏做著白雪公主的夢,現實會告訴你,永遠沒有王子去吻醒你,隻要有我紀雲涯在的地方,就永遠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雲涯冰冷而嘲諷的聲音魔咒般在薛澄澄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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