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入土為安1
宮玉側過頭,透過藍色的綢布,便見淳於彥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邊來。
淳於彥穿著軍服,全身上下都透露出軍人剛毅如鐵般的風采。
幾年不見,他變化還挺大的。
宮玉不跟他討論詩,開門見山道:“你是來找夏將軍的?”
沒有稱呼,問得不說客氣,卻也不熟絡。
淳於彥瞧了瞧她眼睛上蒙著的藍色綢布,道:“你的眼睛怎麽了?”
“多謝關心,不礙事。你若是來找夏將軍的話,那我去給你通報一聲。”
淳於彥的嘴角幾不可查地一抽,幫她糾正道:“現在已經不是夏將軍了,是王爺,親王,棠親王。再說了,夏將軍並非姓夏,而是姓夏侯,要喊他將軍,也應該稱呼一聲夏侯將軍。”
“是嘛!”宮玉皺著眉頭,不想接受。
她倒是能夠理解景帝不得已改變姓氏隱於山野的苦楚,就是接受不了夏家幾兄弟突然間改變姓氏。
喊習慣了,“夏”自然就比“夏侯”順口。
宮玉心下一動,道:“那舊皇帝與景帝是什麽關係?”
同樣姓夏侯,讓人不得不將其聯係在一起。
淳於彥的嘴角又是一抽,“宮玉,幾年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有什麽說什麽,就不怕禍從口出嗎?”
宮玉倒是奇怪了,“難道我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了嗎?”
淳於彥一想,好像也沒有,隻是問得直白了一些。
他沒法反駁,尷尬地摸了摸額頭,“那個,他們好像是堂兄弟。”
堂兄弟?
宮玉一怔,轉而又對皇家的事不屑,兩兄弟爭皇位,搞得整個大梁國都烏煙瘴氣的,還牽連了那麽多的年輕人送命。
而且,若不是因為這場戰爭,夏文楠不會死,夏文軒也不會死。
深究一番,宮玉厭惡那舊皇的同時,對新登基的景帝也沒啥好感。
宮玉臉色沉了沉,淡漠道:“你先等著,我去給你通知一下夏將軍。”
淳於彥:“……”
又是夏將軍,她是不準備改口了。
淳於彥汗顏地在外麵等著。
至於他與宮玉的婚約,幾年前,宮玉就給他把話說清楚了。
他不想逼迫宮玉,因而都不準備再提。
營帳內,夏文棠聽到外麵宮玉和淳於彥的對話,便收斂住難過的情緒。
宮玉走到床前,一揮手,又將夏文楠和夏文軒收入空間。
“大哥,淳於世子來找你了。”
她說得冷冰冰的,好像這世間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溫暖她的心。
夏文棠看夏文楠和夏文軒憑空消失,詫異道:“小點點,文軒和文楠呢?”
舍不得夏文軒和夏文楠,他問時,話語中都有著掩藏不住的哽咽。
宮玉的藍眸透過藍色的綢布朦朦朧朧地看著他,動了動嘴,卻是最終選擇緘默。
夏文棠忽然想起以前在襄陽城時,那倉庫裏莫名出現的幾十噸糧食,微微頷首道:“你好像有許多秘密。”
宮玉道:“大哥,我明日便送他們回家。”
夏文棠怔忪道:“不帶他們去京城嗎?”
父親登上了帝位,夏文軒和夏文楠就是皇子了。
作為皇子,還把他們送去以前的山村裏安葬的話,太對不起他們了。
宮玉淡漠地回答:“不去,文楠和文軒生前都告訴過我,他們想回家。”
即便是皇子又怎樣?
在她的眼中,夏文軒和夏文楠還是當初在上陽村時的那兩個山野小子。
不管夏文棠是否答應,她說完轉身就走。
“轟——”
外麵雷聲響起,不多時,瓢潑大雨就傾斜而至。
夏文棠和淳於彥在營帳內討論軍務,宮玉便在營帳的門簾處看外麵的大雨。
經過這大雨的洗禮,這大梁國應該就會煥然一新了吧!
……
不知道夏文棠是怎麽想的,他將軍中所有的事都交給淳於彥後,便準備和宮玉一道回青州城的上陽村去。
馬車和一支幾十人的隊伍在次日早晨便出現在宮玉就寢的營帳前。
宮玉出門看到那架勢,不解地朝夏文棠看去。
眼睛上蒙著綢布,別人不知道她是否看人,但夏文棠卻是感覺了出來,當即解釋道:“我和你一樣,也想送他們回去。”
他騎的馬是宮玉的追風,曾幾何時,追風一直陪伴在夏文樺的身邊。
倒是想不到離開的這幾年,夏文棠已是將追風當成了自己的戰馬。
宮玉瞧了瞧,並沒有小氣的問夏文棠要來,而且夏文棠要跟隨她一起回去的事,她也不阻攔。夏文軒和夏文楠始終是夏文棠的兄弟,她沒理由不讓他去。
其實,夏文棠要去,也足以見得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你的身體受得了嗎?”夏文棠在她鑽進馬車時,在後麵問。
宮玉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無妨。”
進入馬車,一行人便開拔了。
從這裏回去,日夜兼程的話,一個多月就能到達。
但夏文棠不想讓宮玉那麽累,此前宮玉沉睡了五天五夜,若是日夜顛簸,她的身體肯定受不了。
是以,夏文棠讓車隊走走歇歇,足足走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才抵達青州城的地界。
一路上,宮玉都沉默不語,仿佛一具行屍走肉一般,再也不複往日的生氣。
夏文棠倒是想安慰她,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再則,自家兄弟命喪他鄉,他的心情其實也挺糟糕的。
到了青州城,夏文棠不想引起當地的官兵與百姓的注意,便讓手下士兵全都換了著裝,假裝是一個商隊。
隨即,夏文棠讓手下副將去包了一家客棧暫時住下來,省得進村子的人太多,引起村民的騷亂。
而他則和薛嶽一起與宮玉回上陽村去,
時隔四年再次回來,宮玉踏進村口後,便覺得周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
以前,她與夏文楠和夏文軒經常在村口的石橋上坐劉大爺的牛車,如今走在石橋上,她就想起當年的情景,繼而,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沒了!
他們都沒了!
宮玉鼻頭酸澀,看著橋下的流水,淚水再度盈滿眼眶。
眼睛上蒙著藍色的綢布,淚水浸濕了綢布,眼前的景物便朦朧得幾乎看不清。
一腳踏空,她身子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