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豬隊友與背鍋俠
盡管魏斯的提案有創意、有見地,而且有可行性、有說服力,擔任營長的小胖狄奧並沒有完全采納,而是集眾人之策,做出了一個既不激進也不保守、既不簡單也不複雜的決定:一個小隊在前展開扇形偵察,兩個小隊和營部居後跟進,全營先往西、後朝北,向敵軍縱深地帶挺進,尋找並攻擊易於得手的獵物。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形勢,陌生的戰術……
全體收拾行裝,即刻出發。
三年級生呂安-庫尼森領著第1小隊走在全營之前,魏斯因為自己的敵我識別係統具備全天候的特殊偵察能力,主動向營長請纓,作為營部聯絡員跟隨第1小隊行動。
狄奧毫不猶豫地批準了魏斯的申請。
夜深遂,雨未停。巴斯頓軍校學員們背負著沉重的行囊,艱難行進在沒有道路、沒有參照的荒郊野外。隻憑著指南針的指引,穿過了一片又一片漆黑的樹林,跨過了一條又一條潺潺的溪流,每兩個小時短暫休息一次,如此往複,直至天明……
天漸漸亮了。在一片樹林的邊緣地帶,庫尼森示意自己的隊員們停下來休整,然後取出望遠鏡,仔細觀察樹林外的情形,試著對照地圖推測現在的準確位置。
魏斯卸下野戰背囊,將“格魯曼燒火棍”用作拐杖,倚在一棵鬆樹旁,眯眼看著遠方。
視線中沒有出現虛框。
對於沒有戰鬥力的物體,山川河流、樹木花草,除非視線聚焦,否則,“敵我識別係統”是不會有顯示的。譬如說地上的一塊石頭,單純的眯眼掃過去,它就是環境的一部分,不會被動地出現讀數,但隻要將視線的注意力集中在這塊石頭上,就能夠讀出它用作武器時的潛在戰鬥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魏斯對於這套依托腦波進行探測的無形係統越來越熟悉,也用得越來越順。他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這個獨一無二的係統,必定讓他成為那個獨一無二的人!
端詳許久,庫尼森似自言自語道:“從地圖上的標識來看,我們應該是在一個很大的私人牧場裏,但不確定牧場的屋舍倉庫在什麽位置。也許在樹林那邊,也許在離我們幾十裏的地方,誰知道呢?以徒步偵察的方式,短時間內不太可能獲得有價值的情報……要是能讓大家出去找幾匹馬回來就好了!”
司令部之所以將各營降落點設定在遠離戰線和敵軍集結區的位置,也是出於無奈,此時再去糾結這事毫無意義。既然營部會議已經明確了偵察過程中不分散兵力,也沒必要再打這主意……魏斯如此提醒,讓庫尼森有些惱火,他皺著眉頭反問:“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在這個地方白白呆一天,等到晚上再行動?”
走出這片樹林,無論往西還是向北,至少要走十裏路才能抵達下一處樹林。即便學員們不惜體力地全速前進,以目前的負重狀態,怎麽也得走上半個小時。如果是在雪天,大家披著白色偽裝布,在人煙稀少的開闊地帶行走,並不那麽容易被人發現,但現在是春天,積雪已經消融,青草還不茂盛,即便是穿著黃綠迷彩服,也很難在光天化日之下隱匿行蹤。隻要有一艘飛行艦艇從附近飛過,或是在望遠鏡可及之處有敵人的警戒崗哨,他們的行蹤都有可能暴露。
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可一旦成為現實,那基本上意味著暫編第3營的敵後行動將以失敗告終——敵人隻需要動用一艘運輸艦,就能夠迅速將數百名士兵運送過來,而無補給的戰損比懲罰,讓深入敵後的作戰人員根本沒有正麵抗衡敵人的機會。
魏斯俯下身查看庫尼森鋪在地上的地圖。從既有的地圖標識來看,方圓百裏都是畜牧區,而牧場主們通常會讓他們的畜群在牧場各處流動。要是運氣不好的話,再走一天也有可能遇不到牧場主和畜群。
那又何必冒險出去?
於是,魏斯借用戰術課程上講師說過的一句話勸誡麵前這位躁動的小隊長:“在敵情不明的時候,能耐得住氣,才能走得更遠。”
忠言逆耳,庫尼森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別跟我說這些大道理,聽多了頭疼!所有人都聽好了,現在輪流休息,不準生火,不準熟睡,保持警惕!”
這種魯莽好鬥、一言不合就暴脾氣的學員,在巴斯頓軍校可不在少數,反而是小胖狄奧那樣思維敏捷、能言善辯的,還有盧恩這類沉穩老練、謀事周全的,是相對另類的存在。縱觀曆史,那些功成名就的軍事將領從來沒有固定的模子,有勇往直前的“進攻將軍”,有堅韌頑強的“打不垮將軍”,還有貌似中庸但在危急時刻力挽狂瀾的“關鍵將軍”,截然不同的性格作風和思維方式,都有可能成為戰場上的勝利者。因此,巴斯頓軍校曆來隻重視對學員灌輸英勇、忠誠、果敢、堅毅的戰鬥精神,不把性格養成和思維方式列為教育培訓內容,各軍團和衛戍區挑選軍校畢業生時,往往也隻看重成績和校方有關學員軍事能力的評價。
在樹林邊緣逗留了一會兒,魏斯對庫尼森說:“你們在此宿營休整,我去後麵聯絡其他人。有什麽需要向營長報告的?”
“嗯……替我問問胖子狄奧,他到底有沒有當好這個指揮官的信心跟把握?”庫尼森沒好氣地說。
這話,魏斯當然不會原樣帶給決斷力不夠強的小胖狄奧。
將武器彈藥之外的行裝留在原地,魏斯輕裝簡從地往回走。這片樹林不大,翻過一個山坡,便來到了它的另一側。樹林外是一條小溪,溪流底部是鬆軟的泥沙,兩側是青草茂盛的泥土地,小溪的那一邊是大片開闊地,然後才是自己先前經過的另一片樹林。
不出意外的話,營部和另外兩個小隊就在那片樹林裏。
要跟他們接上頭,就得穿過眼前這片開闊地。
盡管一個人目標很小,魏斯並沒有冒冒失失地走出樹林,而是在樹林邊緣蹲了一會兒。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在視野裏有了新的發現。
北方天際,出現了一艘飛行戰艦。
此次春季大會操,進攻方由西向東推進,防守方在東麵節節抵抗。
以第一軍團主力的推進路線為戰場中軸線,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3營的降落地點是在中軸線以南,遠離了進攻方兵力部署較為集中的區域。
魏斯的目光鎖定了那艘飛行戰艦,躍然眼前的虛框,居然是綠色的!
那是防守方的飛行戰艦?
不,理性的邏輯清清楚楚地告訴魏斯,除非防守方的飛行艦隊贏得一場逆轉之戰,否則的話,他們的飛行戰艦不會在大白天孤軍深入到敵方腹地,“敵我識別係統”之所以顯示綠色,想必是因為演習中的“敵人”並非真正的敵人。
至於這艘飛行戰艦的戰鬥讀數,看起來連“遊騎兵德爾隆格”號以及“偵察兵奧爾萊恩”號的一半都沒有。也就是說,它應該是一艘二級巡防艦。
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隊對於飛行戰艦級別類型的劃定,采用的是當前國際通用標準,即:空重超過15000T、主炮口徑大於等於60PIR(300mm)的,劃為戰列艦;空重介於6000T到15000T、主炮口徑在40-60PIR(200-300mm)的,劃為裝甲巡洋艦;空重介於3000T到6000T、主炮口徑在30-40PIR(150-200mm)的,劃為快速巡洋艦;空重低於3000T、主炮口徑小於30PIR(150mm)的,劃為巡防艦,而巡防艦通常以1000T為界限,進一步細分為一級巡防艦和二級巡防艦。
基於“星源石”產量相對固定下的規模效應,各國很少建造空重低於500T的飛行艦艇。因此,二級巡防艦基本上就是航空部隊最低等級的戰鬥單位。
魏斯站在樹木的陰影下,靜靜看著那艘漸行漸近的飛行戰艦,就這樣過了十來分鍾,突然聽到對麵樹林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哨。
轉頭一看,果然是尼古拉。他站在樹林邊緣,遠遠朝自己揮手。
魏斯連忙揮動雙手,然後示意他北麵有敵情。
尼古拉以手勢回複說,我知道。
魏斯很無語,知道還吹呼哨,以為敵人隔的遠就聽不到?
尼古拉接著又做出手勢,示意他身後有情況。
魏斯轉過身仔細一看,喵的,樹林裏竟然有一團黑煙升起!
不是說了不準生火麽?這是怎麽回事?
給尼古拉做了個“你們帶著別動”的手勢,魏斯連忙朝第1小隊臨時休整的地方飛奔而去。
不到五百米遠的林地,腳下拌蒜,摔了兩跤,結果渾身泥汙,狼狽不堪。
當魏斯抵達時,庫尼森叉著腰,瞪著眼,活像是一頭發怒的公牛。
所有二年級生都麵朝這位小隊長站著,其中一個名叫哈特-雷索斯的,不但衣服褲子滿是泥汙,就連頭發和臉上也沒能幸免。
現場已經不見黑煙,但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焦爛的氣味。
“怎麽回事?”魏斯上前大聲問道。
“怎麽回事?”庫尼森怒不可遏地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們這群二年級的番瓜蛋,連最基本的戰術紀律都不懂!這下好了,熱茶沒喝到,還把我們暴露給了敵人!大家就坐在這裏等著被俘吧!”
魏斯看了看低著頭站在一旁的哈特-雷索斯,剛剛發生的事情,他心裏已經知道了個大概。且不說這倒黴蛋是跟自己一起的二年級生,這種時候,追究責任或是大發雷霆無濟於事,重要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麽應對!
魏斯快步走到樹林邊緣,視線中的那艘飛行戰艦,果然調轉方向,徑直朝這邊飛來了。
整個暫編第3營,此次沒有攜帶任何防空武器。
就算臨時給他們幾門防空炮,也不足以直接對抗敵人的巡防艦。
好嘛!這落地還不到12個小時,就要全員交代在這裏了!
魏斯咬著牙,皺著眉,心裏很是不甘。
生活的經曆,造就了他不服輸的性格。他冷靜下來,甩開沮喪和絕望,迅速審視當下的形勢:這畢竟是一場演習而非實戰,敵方巡防艦不可能上來亂轟一通,無差別地將可疑目標消滅掉,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查明情況,這就給了自己拯救局麵甚至偷一把雞的機會……
想出劍走偏鋒的辦法,魏斯返身走到哈特-雷索斯跟前,從口袋裏掏出手帕,幫他擦了擦沾滿泥汙、雨水還有眼淚的臉,給了他一個寬慰的眼神,然後回過頭對哈尼森說:“我有辦法對付敵人,前提是……你們所有人從現在開始聽從我的指揮。”
哈尼森詫異地看著魏斯,他離開跟小胖狄奧一隊,因而親曆了那晚在北山南麓的特別演習,知道眼前這個二年級生曾讓“四大佬”吃癟,能有這樣的本事,想來不是個簡單角色,何況對於眼下的困局,他自己沒有任何的辦法,於是順水推舟道:“好!隻要能解決問題,我這個小隊長的職務讓給你都行,但如果你失敗了,那麽今天這鍋,由你背!”
魏斯目光直視對方,毫無怯意:“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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