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們變了
當最後一抹殘陽消失在天際,眾多聯邦軍官兵不約而同地凝望北方。北方,曾是牢靠的鋼鐵盟友所在,如今卻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驚濤駭浪。當第1軍團和新銳的國防師部隊在莫納莫林山脈防線死死扛住諾曼帝國東線軍團之時,能夠抵擋諾曼帝國北方軍團,已經成為主宰戰爭走向的關鍵。
隨著第129後備師的到來,第1戰地營的“自行補充”戛然而止。即便如此,700 的戰鬥人員以及充足的武器彈藥,仍然達到了加強營的水準,這讓魏斯有較為充分的信心迎接即將到來的夜晚。
正如凱森將軍所說,諾曼軍隊的步兵主力經過一個白晝的行軍,在入夜時分抵達了霍芬蒂斯,旋即投入對聯邦軍戰線的全麵侵蝕。隆隆炮聲中,夜空中的雲朵仿佛被火點燃了,那是一種令人灼熱和窒息的色澤。
從旭日東升到夕陽西沉,聯邦軍隊陸空齊出:作戰飛機傾盡其力,襲擾、攻擊左路戰區的諾曼軍隊,法爾奧斯上將的指揮部調兵遣將,對近乎崩塌的戰線進行補漏、堵缺。這些努力,使得戰況朝著積極樂觀的方向轉變,然而諾曼軍隊的地麵主力抵達後,隻用了一個回合的攻擊,就讓重新穩固的聯邦軍戰線迅速崩潰。噩耗傳來,魏斯坐在營部掩體裏,默默擦拭著手槍部件,將所有的彈匣填滿子彈。大勢當前,處在營級軍官的位置上,任何神鬼奇謀都無從發揮效用,倒不如化繁為簡,從精神和物資兩方麵做好打一場生死戰的準備。
從前方戰線崩潰到諾曼軍隊如潮襲來,期間有一個多小時留給第9兵團做出進退抉擇。凱森將軍或許有過躊躇與掙紮,但傳遞到兵團各部的命令,字裏行間透著果斷和決然——死守不退,直至強大的援軍抵達,或是所有友軍部隊脫離險境。
援軍是否足夠強大,援軍能否按時抵達,魏斯不得而知,但他相信,隻要這是一場刀對劍、血融火的戰鬥,那麽,更堅定、更頑強、更無畏的那一方,更有機會擎起勝利的旗幟。
是的,狹路相逢勇者勝。魏斯不僅用這個道路鼓舞自己,也用它勉勵身邊是軍官和士兵們。當前線潰兵如同深秋的枯葉,毫無生氣地亂掃而過,當漫過防線的諾曼軍隊宛若冬日的深寒,不可阻擋地侵襲而來,他拎著雙槍,在正麵不足千尺寬的防區來回遊走,用沉穩而堅決的聲音提醒士兵們,懦夫難以翻身,決死方有生路。
或許在諾曼人眼裏,聯邦軍第129後備師外帶第1戰地營部署防禦的環形陣地隻不過是一塊可以輕易踢開的擋路石。在發動正麵進攻之前,他們隻是象征性地轟了幾炮,遂以二三十輛裝甲戰車開道,數千步兵蜂擁而上。
對於諾曼軍隊這一波目中無人的進攻,魏斯和他的老學長非常爽快地收下了“人頭”。在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裏,他們的部隊用密集火力瓦解了敵人的進攻。粗略估計,這一仗直接摧毀了敵軍十多輛戰車,斃傷了四五百名士兵……
打了場損失微不足道的漂亮仗,部隊的信心士氣自然是直線提升。當敵人的進攻部隊迅速退去,魏斯在塹壕中遊走,大聲招呼士兵們轉入陣地後方的防炮擊掩體。沒等各連官兵悉數轉移,諾曼人的果然呼嘯而來。從聲勢來看,諾曼軍隊投入的主要是輕型野戰炮,毀傷力有限,但火炮數量不少,持續的炮擊,仍能削弱、摧毀陣地上的工事,損傷、擊殺身處其中的士兵。
吃了虧的諾曼人,在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裏,向第129後備師和第1戰地營防區瘋狂傾瀉了數千發炮彈。而且剛開始的時候,炮火是從北麵襲來,打著打著,四麵八方都有炮彈落下。指揮官們甚至不用出去觀察,以經驗就知道自己的部隊已經陷入了敵人的包圍——雖然不是完全的地麵封鎖,但炮火和槍彈已經將他們跟友鄰部隊隔絕開了。
敵軍炮火一停,魏斯躍出防炮擊掩體,高聲招呼各連前往指定陣地——北麵陣地投入四成兵力,東麵再投入四成,兩成兵力留作獨立的預備隊,隨時支援情況危急的陣地。
第二波進攻,諾曼軍隊果然從東、西、北三個方向同時襲來。還未短兵相接,已從氣勢和聲威上壓迫守軍部隊。好在此時的聯邦軍官兵已不再是戰爭初期那群沒經驗、沒見識的初哥,在經曆了殘酷的戰火洗禮後,軍官們逐步成長起來,老兵們也摸索和掌握了各種戰場實用技能,他們的鎮定從容,他們的遊刃有餘,帶領新手迅速適應戰場,也相應提高了部隊的硬度和韌性。
隊友們不斷變強,對魏斯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他在北麵和東麵陣地之間來回穿梭,偶爾還抽空關注第129後備師所部駐防的西麵陣地,幾乎所有人都在沉著應戰,射擊井然有序,傷員的救治和轉移從容不迫,每當敵軍逼近陣地,甩雷卻敵的時機把握很準,刺刀格殺絕對隻會出現在迫不得已的時刻,而且必定收發自如……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魏斯本不該有憂慮,可是當諾曼軍隊接連逼近陣地,接連逼迫聯邦軍隊使用刺刀格殺守衛陣地,不安的情緒悄然滋生,而他的思慮,竟然接連兩次被衝進塹壕的諾曼士兵給打斷:諾曼人甩雷過來,趁著爆炸對守軍火力的削弱,全速衝過最後一百尺的距離。敵人的這種戰術手段,魏斯在邊境戰役的時候就見識過,可是仔細觀察,會發現兩者對比明顯。在這裏,守軍各處陣地部署了交叉火力,即便一段陣地的射擊受到阻斷,兩側陣地的斜射火力依然在發揮阻擊效果,諾曼士兵“最後一百尺”的衝鋒,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但魏斯所見,是諾曼士兵不顧傷亡地衝上來,毫不退縮地跟聯邦軍隊展開肉搏戰。哪怕三四個諾曼士兵對上了兩倍、三倍的聯邦軍士兵,也依然猛撲上來。這種凶悍的獸性,讓魏斯想起了荒山雪夜遇到的鬣齒獸,想起了那一雙雙攝人心魄的眼睛。
怎麽會這樣?
廝殺,一陣接著一陣;搏鬥,一場接著一場。不知不覺間,魏斯已用盡了隨身攜帶的手槍彈匣,而他所見的聯邦軍士兵,好些已經是滿臉滿身的鮮血,仿佛一尊尊地獄歸來的殺神。終於,諾曼人的第二波進攻被徹底打退,除去無法自行撤離的傷兵,幸存者已經悉數退出了槍彈射程。見此情形,魏斯沒有遲疑,趕忙提醒大家撤出一線陣地,轉移到陣地後方的防炮擊掩體去。離開之前,他掃了幾眼倒在塹壕邊的敵軍屍體,發現好幾張蓄著胡須的麵孔,那種不是未經打理或者隨意蓄留的胡須,而是蓄留多年的老式唇胡。細看過去,蓄這種唇胡的臉,額頭和眼角皺紋明顯,說明他們的年齡在四十歲以上。
這些人,是參加過上一場戰爭的諾曼老兵麽?
炮聲響起,魏斯帶著這個意味深長的想法匆匆穿過交通壕,來到了陣地後方的掩體裏。所謂防炮擊掩體,也就是挖得深一些的塹壕,而且在底部向兩側挖出可容身的凹洞,並用木料石材等進行加固。這種掩體,在不受敵人炮火直接光顧的情況下,可以安安穩穩地躲過炮擊,但隻要敵人的炮火從前沿陣地向後眼神,特別是投入重炮進行轟擊的情況下,防炮擊掩體也無法避免傷亡——這一次,諾曼軍隊的炮火逐漸延伸過來,不僅有普通野戰炮發射的輕量級炮彈,還有不少產生地動山搖之效果的重磅炮彈。剛剛那一波凶悍的進攻,加上這般猛烈的炮擊,讓魏斯清楚地意識到,諾曼人對這塊絆腳石抱著不留後患的想法,哪怕拖慢全線進攻的節奏,也要除之而後快。這種獸性,此前可很少在諾曼軍隊身上出現啊!難道說,上一場戰爭中那支令對手聞風喪膽的諾曼軍隊又回來了?
持續的炮擊,使得聯邦軍隊防區裏硝煙彌漫,官兵們紛紛取出毛巾,澆上水,捂住口鼻,以此削弱硝煙帶來的刺激和侵害,魏斯亦不例外。毛巾上傳來的涼意,讓他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識清醒了許多。這場戰爭打到現在,可以說已經渡過了初期階段,聯邦軍隊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有了不少讓人看到希望的積極因素,諾曼人看來也不滿足於前期獲得的豐碩戰果,不管是主動居多還是被動君多,他們的軍隊也在“進化”,而且速度和成果毫不遜色於聯邦軍隊。這一點,讓魏斯聯想起了二戰的德國,打波蘭那會兒,德軍總體上雖然取得了碾壓之勢,但許多細節都暴露出了年輕軍人缺乏鬥誌和信心、戰鬥風格偏軟的問題,等到了西線戰役乃至巴巴羅薩,德軍越打越好,越打越猛,一度把素以彪悍著稱的老毛子揍得找不著北,後來在兵力和裝備處於劣勢的情況下,在北非、意大利以及西歐都讓盟軍飽嚐苦頭……
思緒回到眼前,諾曼軍隊本來就很難對付,升級加強版的諾曼軍隊豈不更加要命了?思維清晰了,魏斯愈發的憂愁和煩惱。照這樣下去,往近了說,第129後備師和第1戰地營拚死堅守的結果搞不好是全體交代在這,第9兵團乃至整個左路也都有潰敗甚至崩潰的危險;往遠了說,自由聯邦的工業優勢正在不斷弱化,隨著時間的推移,武器裝備的質量和數量優勢很快就會被拉平甚至逆轉,屆時保平爭勝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這可咋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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