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屬於死神的靈魂
“我知道，可是……”何憶搖了搖頭，說不出話來。
方景路沉默了許久，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那對母子，你邀請他們去落城？”
“對。”
“你還記得他們？”
“對。”
“你、你想……救下他們？”
“對！”
方景路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的時候情緒依舊不平靜，“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何憶默了默，堅定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就是想救他們，讓他們躲開那場災難。”
百天過後，請他們來到落城，遠離四川，他們就會被救下來！
方景路的瞳孔猛然緊縮，“何憶，你這樣、這樣……”
“我隻是讓他們倆離開而已！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救下他們所有人！可是……”可是，她做不到，也正因為如此，何憶才急著離開四川，她怕自己看到越多，想救的就越多！然而，那是天災，注定了的，躲不過啊！
安欣這對母子，她記得的，記得很清楚！上一世，地震災害發生之後，她在新聞上看到過很多報道，那麽多生命的奇跡、父愛母愛的偉大，那麽多震撼和感動，她怎麽可能忘？！
而安欣這對母子，是其中一個事件的主角。當解放軍在廢墟之中發現他們的時候，安欣抱著兒子縮在屋頂塌下來的一個角落裏，小寶貝已經沒有哭的力氣，但是還有氣息，但是他的媽媽——用脊梁為他在廢墟中撐起一片天地的安欣，屍體已然僵硬……
在那次災害中，痛苦的人們太多了，何憶知道自己是解救不完的，可是老天爺偏偏讓她碰上了這對母子，還讓她親自迎接了那條小生命的到來，她、她真的做不到坐視不理啊！
**
接下來的日子，何憶一天比一天緊張，因為那個日期，就快要到了！
勞動節的時候，學校放了七天假，第五天早上，何憶和安欣通了電話——
“我和寶寶的外公、外婆一起出發了！我們打算在落城多待幾天，正好讓他們二老好好旅個遊。”
“好啊，安姐姐！你們就玩個十天半個月的，我給你們找好住處……”
“不不不，我們已經訂了酒店了，今晚到了落城之後先安頓好，明天我就帶著寶貝看你去。”
“好啊！”
第二天，何憶遲遲沒有接到安欣說要來的消息，她想著人家一家人出來玩可能有別的安排了，也就沒有再打電話去問。
晚上，何楊和鄧莉坐在客廳裏看晚間新聞，何憶捧著一個橙子從廚房裏走出來，就聽到鄧莉在感慨:“可憐呐，那孩子還那麽小……”
“媽，怎麽了？”何憶湊過去，“什麽新聞啊？”
何楊搖頭歎息:“咱們落城的新聞，昨天夜裏，有輛出租車從高速公路上衝下去了，隻有一個小嬰兒生還——晚上開車不安全，小憶你以後可注意點。”
鄧莉紅著眼眶，聲音都有些哽咽，“那個嬰兒是被母親護在懷裏才活下來的，現在，警方正在想辦法聯係他其他的監護人呢。看，這條新聞是滾動播放，那位母親的證件照放出來了……”
何憶抬頭，“我看看……安欣？！”
迎頭一道炸雷劈下來，何憶如木頭人一般呆在了原地……
據警方調查，安欣所乘坐的出租車於夜間12點左右到達事發地點，車身撞斷高速路邊的護欄，墜落二十餘米後落入下方叢林，車身損毀嚴重，司機及三名成年乘客當場死亡，而安欣是用身體包裹住了懷中的嬰兒……
這樣的情形，和地震中的一樣……
何憶什麽也沒有改變！
“我去現場看了，的確是一場意外。”方景路伸手“啪”地打開了床頭燈，然後就看到何憶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方景路俯身緊緊地抱住她顫抖的身體，“別自責，這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不要把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頓了頓，他繼續道，“孩子已經被他的舅舅接回去了……”
何憶身子一僵，猛然掙紮起來：“你說什麽？！”
方景路靜靜地看著她，“那個孩子，回到綿陽去了。”
“你為什麽不攔著？你明知道那裏以後會怎麽樣！”何憶徹底瘋狂了，推開他就要向外衝，“不行！他不能回去……”
“砰！”空中炸開一團黑霧，片片黑色羽毛悠悠飄落而下……
何憶愣愣抬頭，“死神大人……”
占裏淮揮舞著黑色羽翼漂在半空中，兩隻血紅色的眼睛毫無波瀾地看著她。
他已經離開了政法大學，何憶其實有好久都沒有見到他了，此刻被死神這樣盯著，她心中忽地一慌，隻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什麽極其不該的事……
“何憶，在今年的六月份到來之前，你不要再插手這件事。”死神的麵容是從未有過的冷肅。
何憶驚恐地搖搖頭：“你、你指的是……”
“沒錯，即將到來的這次地震災害，你不要再做任何幹預！”
何憶無力地後退兩步，“我、我做錯了嗎？”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扣住方景路的手，“小景，我……我是不是犯錯了？可是，我原本，是真的想救他們的……”
占裏淮厲聲打斷她的話：“你就錯在這裏！他們的生命注定會在即將到來的那次災害中隕落，你竟然想要改寫？哪有那麽簡單？！”
“那、那……我呢？我不是就重生了嗎？”
死神受不了地扭開頭：“大小姐，你以為人人都可以有第二次生的機會嗎？你知道重生的名額是多少年才會有一個、兩個的嗎？”
何憶苦笑：“那麽，憑什麽這個名額就落到了我的頭上？這世上死得冤、死得可憐的人多了，為什麽他們……”
“他們的靈魂要被死神回收，”占裏淮平靜地看著她，“這次災難過後，逝者的靈魂都屬於死神，你不該動了和死神爭奪人類靈魂的想法，因為你根本做不到——他們的魂魄終究會回到死神這裏。”
“至於你，”死神不耐地抬手扇了扇風，“如果不是因為你有過人的天資，那麽無論你是被花盆砸死，還是吃水果的時候噎死，我都不會讓你有再活一次的機會。”
方景路抬頭怒視著他：“你說話能客氣一點嗎？”
占裏淮攤攤手：“我這不是在教她規矩嘛。”他倏地飄到何憶麵前，正色道：“你聽著，在人類麵臨死亡的時候，隻有極少數活下去能夠對曆史產生影響的人，死神才會把靈魂還給他（她）。按照我們的推算，你和方景路本應該攜手開創一番常人無法企及的成就，可是上一世出了差錯……希望你們能夠珍惜這一世，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
這一天還是來了……
汶川地震的消息傳來，舉國哀痛。
在震驚世界的七日，無數人民子弟兵日夜不休地挽救了一個又一個生命奇跡，來自全國各地的救援物資陸陸續續湧向災害區……
此前，早已知曉有這一天的何憶和方景路已經暗地裏調配了大量物資，在災難降臨之後，及時地向需要的地方運送。
盡管如此，何憶還是由於過度的焦慮發起了高燒——41度，在何憶的生命中，她從沒有哪一次比這回燒得更厲害。
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額頭不間斷地敷著冷毛巾，可何憶還是覺得渾身都被放在火上熾烤一般，肉體那麽痛、精神那麽痛，一閉上眼，就仿佛看到了在無盡的廢墟之中掙紮嘶喊的人們，以及……安欣被卡死在車裏的血肉模糊的身體……
一隻清涼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何憶睜開眼就看到方景路沉靜英俊的臉龐，“怎麽了？”她用自己破鑼般的嗓子問。
男人忽然俯身，臉頰磨蹭著她滾燙的臉蛋，“有任務，我要去一趟四川……”方景路有些艱澀地說道，“這一段時間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
“……支援災區？你的組織命令你去？”
“不，是為了李天澤，那家夥這種時候還要發國難財，我得去阻止他。”
李天澤這人，早知道不是個好人，沒成想連壞人都算不上！何憶簡直想咬死他！
這次四川有難，全國的企業都在積極支援，他作為盛隆珠寶的總經理，以公司和私人的名義捐款也不少，當然，這些都是有媒體為民眾報賬的，有這樣樹立好名聲的機會，李天澤當然不會錯過。
可是背地裏，那家夥的黑心腸一點都沒變！初步接手“血弩”，再加上之前被方景路圍堵了一次，李天澤現在是迫不及待想做出點事來挽回顏麵。經過他那變態爺爺的指點，李天澤就把這次四川的災難當做契機了，天府之國啊，好東西自然很多，趁著眾人慌亂悲慟之時，隨便從自然保護區偷運一些珍稀動植物，走私到海外去可是很有市場的……
何憶忍不住破口大罵：“那個姓李的怎麽那麽禽獸？！想錢想瘋了，瘋子，神經病……”
方景路連忙為她順氣：“放心，我一定會打敗他。”
大眼睛撲閃撲閃眨了兩下，何憶忽然留下淚來，“你、你要小心……”
說真的，一開始她想去災區做誌願者，可是她病了，她是這麽的脆弱，她心裏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沒有勇氣麵對那些斷壁殘垣和生命的流逝！現在，方景路要去那個地方，為了正義的目的，可是、可是……這一刻她自私地希望，他要是能夠不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