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風波(四)
郊外某個破舊拆遷的倉庫。
赤司征十郎被鋼絲吊在半空,血液從他肩膀、手肘處的關節湧出來,順著他的身體蜿蜒而下,流淌到地麵上。
按照製作傀儡娃娃的刺穿方法,六根鋼絲殘忍的穿透了他上半身的每一處關節,刺入皮膚洞穿了骨頭之後再拉出來,如此殘忍的折磨,沒有幾人能受得住。
站在周圍的保鏢紋絲不動,用著嘲諷一般的眼神,冷冷地看著他能夠撐到幾時。
“這小子骨頭還挺硬——”
被吊在半空的赤司征十郎臉色慘白,額頭布滿冷汗。
“他還沒招嗎?”
話突然在空蕩的房間響起。
黑衣保鏢看向來人,九十度鞠躬,恭敬十足。
赤司征十郎的麵容已經因為疼痛扭曲,被冷汗打濕的睫毛卻擋不住眼底的冷意。
黑衣保鏢上前,小心翼翼道,“您來是···”
爾弋走進,冰冷的臉上沒有一絲感情,冷漠死寂的瞳孔像是看死人一般的看了眼赤司征十郎,“是少爺的吩咐。”
黑衣保鏢們恭敬低頭,隻感覺一種從內外擴的冰涼滲入骨髓,徹骨的冷凝結血液。
爾弋掏出腰間的消音木倉,瞄準被吊著的人。
“砰砰···”伴隨著幾個子彈的發出。
“唔哇——”赤司征十郎吐了一口血,額上滿是虛汗。
關節處的鮮血如同泉水一般的往外噴湧,中了子彈的傷口仿佛被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刻意惡劣的劃開。
被吊掛在半空的赤司征十郎更加奄奄一息,保鏢掄起一根鐵棍就朝他的後背打去。
“哇——”挨了這一棍,赤司征十郎當即又吐出一口血來。
“把他放下來。”
保鏢一愣,“這~”
猶豫,會不會太危險?
爾弋狹長的眼睛斜睨著對方,聲音淡漠,“要我再重複一遍?”
原本陰冷的空氣突然稀薄,壓抑的讓人呼吸都覺得困難。
黑衣保鏢視線當即埋向地下,心慌了一下,“把人放下來。”
旁邊的下屬立刻動作。
“砰——”的一聲,原本被吊著的赤司征十郎如同一塊破布掉在地上,刺耳的落地伴隨著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
爾弋一直盯著對方泛青的嘴唇。
赤司征十郎薔薇紅色的眼瞳晶瑩透明,瞳孔深處卻是一片沉寂,暗黑的不見天日,發絲淩亂。
慢慢地上前。
主事的黑衣保鏢擔心,卻又懼怕的不敢開口。
爾弋來到赤司征十郎的麵前,抬腳,踩在他的臉上,如同俯視一個螻蟻一般,蔑視道,“這不及你當初對我們小姐做的萬分之一,綁架犯——”
赤司征十郎精致的臉頰陷到泥土中,變得肮髒,沒有一絲尊嚴。
黑衣保鏢看他這麽折磨他,心底放下心來。
爾弋目的已經達到,“你們先出去,我還有事情問他。”
“可是····”
“怎麽?”爾弋斜瞥了下旁邊的黑衣保鏢,反問道,“你們擔心我會放他走?”
黑衣保鏢麵露猶豫。
爾弋冷笑一聲,嘲諷不屑道,“你們覺得藤田少爺會大方原諒一個傷害小姐的人?”
黑衣保鏢們麵麵相覷,為首的主事思考片刻,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都先出去。
爾弋睨了眼紛紛退出的保鏢,“你不走?”
主事帶頭猶豫兩秒,還是跟著退了出去。
“吱呀”一聲,厚重粗笨的門被人關上,發出壞死的破舊聲。
爾弋鬆開了自己的腳,看向地上人的神色複雜,“他真沒想到當初的事情竟然是你幹的。”
赤司征十郎喘著粗氣,苟延殘喘道,“我不否認。”
剛剛還不肯招認的事情現在輕鬆地坦白。
爾弋眼底一抹晦暗劃過,“你就不怕合作破裂?”
“嗬~”赤司征十郎輕笑一聲,明明狼狽至極,卻還是雲淡風輕地反問道,“就算破裂他會不報仇嗎?”
“···”爾弋神色冷了下來,提醒道,“那個人對他很重要。”
“·····”赤司征十郎唇角輕抿。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傷害到她。
“當初的事情是意外,抱歉。”
“這話還是等事情結束,您親自和他解釋吧~”
赤司征十郎神色一暗,“那他是不是也該和我解釋一下這次小泉首相的清醒?”
爾弋麵色一僵,“這是意外。”
相同的理由,卻顯得蒼白和無力。
“我們已經在彌補了。”
“踩著我的屍體彌補嗎?”
現在他已經蘇醒,小泉家很快就會回到正軌,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費了。
“我堅持不了多久,最多三天,如果他還想不到辦法,我不介意拉他和我一起下地獄。”
爾弋瞳孔裏一抹陰暗飛快劃過,警告道,“你是不是太狂妄了?!”
一個合作夥伴而已,竟然還想著威脅他——
“那就看小泉首相會不會聽信一些流言蜚語了。”
爾弋咬了咬牙,手攥成拳。
如果他真的破罐子破摔,將那些事情透漏到小泉首相的耳朵裏,隻怕···
“他會想辦法的。”
“那最好。”赤司征十郎闔上了雙眼,身上的疼痛已經麻木,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把話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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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田穀區小泉宅
老人坐在書房,戴了一副老花鏡處理著公務,旁邊的人兒卻嘰嘰喳喳個不停,吵得他沒有辦法專心。
“衝小子對你不好嗎?”
小泉淺嘟著嘴,生氣地雙手環胸,不滿道,“出爾反爾,之前明明答應我隻要曆練三年,就取消訂婚的!”
小泉純一郎手中的筆一頓,無奈地歎了口氣,“赤司家那小子太冷漠太精明,而且還算計綁架過你,你和他不合適。”
雖然表麵上溫和清冷,但是骨子卻是黑的。
小小年紀就做出這樣一個縝密的計劃,隻怕假以時日,連衝小子都可能拿他沒辦法。
“阿征沒有綁架我,阿征絕對不會綁架我,就算綁架我,您也不能把他抓起來——”小泉淺瞪著晶亮地大眼,憤怒地指責道。
小泉純一郎語重心長道,“有些感情的事情沒必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對於他這個捧在手心裏寵愛的孫女,他也是百般的無奈。
不諳世事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祖父年紀大了,已經沒有多久好活了。”
“····”小泉淺緊了緊攥著衣角的手,低下頭,不說話。
小泉純一郎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慈祥道,“我在時還能任由你無法無天,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可是我走了的話,你那群叔叔伯伯定是要把你吞的連骨頭都不剩,赤司家護不住你,但是衝小子能。”
小泉淺沉默。
她不喜歡生和死這樣嚴肅的話題,任性道,“你不能丟下我。”
“母親不要我,你不能再不要我了。”小泉淺抬頭,孩子般地幼稚固執道,“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就不原諒你了~”
小泉純一郎渾濁的眼睛帶著幾分傷感,卻也終究是力不從心了,“淺淺,聽祖父的話,和衝小子訂婚,他是我看著長大的,也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將來有他替我照顧你,我放心。”
可能真的是老了,再怎麽風雲的一生,也要落下帷幕了。
他沒有什麽不舍的,唯一放心不下的,隻有這個孩子。
她從小被他寵壞了,雖說在外麵曆練了三年,但還是心思單純,不識人間險惡。
但衝小子不一樣,有城府算計,也有野心,還足夠涼薄陰狠,雖然才16歲,但比起那幾個不爭氣的兒子實在強出太多。
最重要的是,他以她為中心,甚至喜歡她喜歡的恨不得將她捧到手心裏。
“我不要,我才不要誰的照顧,你不要生了一次病就亂說些有的沒的。”小泉淺賭氣是地揮掉他的手,“我不會和阿衝訂婚的——”
小泉純一郎闔上了滄桑的雙眼,掩飾住鷹眸中的不忍,強硬道,“這次由不得你來說不——”
沒有時間再和她軟磨硬泡了,就算綁著,也得先把她和衝小子的婚事定下來。
隻有這樣,他才能放心地將遺囑立下去。
“我不訂婚——”
“不想救赤司家那小子了嗎?”
小泉淺神情一怔,回過神來,立刻竄起來,如同一隻炸毛的貓兒一般,大聲道,“你威脅我?!?”
“就算是老頭子威脅你好了,三天後我會借著榮作的升遷宴宣布你和衝小子的婚事,如果晚宴不能順利進行下去,赤司家那小子——”
“卑鄙!!!!”小泉淺眼圈一紅,跺著腳衝他大喊。
小泉純一郎眯著眸子,“什麽時候你們訂婚,那小子什麽時候就能被放出來——”
隻不過···
到時候是死是活就是另一回事了。
斬草不留根,赤司家終究是個禍患!
小泉淺拿起桌麵上的書就朝他扔過去,任性道,“我討厭你——”
被書本砸了個滿懷的小泉純一郎,滿頭黑線。
小破丫頭,無法無天。
真是被慣壞了——
“砰——”一聲,書房門被重重地砸上,小泉淺委屈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