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六)
小泉淺手裏緊握著堅硬的鑰匙,硌的手心很痛,如果她有那麽大的力,定會讓自己受傷。
走到臥室門前,將鑰匙插進鎖眼,再扭開,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做起來卻是吃力。
門緩緩推開,裏麵的一切格局還是那麽熟悉,沒有一絲的改變,可一種空落落的壓抑滋生在心裏,異常沉悶。
臥室還是和祖父在世時一樣,幹淨,整齊,就好像他還會再回來一樣。
她一步步走進去,紅著眼圈,在床頭的位置坐了下來,拉開櫃子的抽屜,裏麵放著筆記本,還有相冊,相冊放在最上麵一層。
小泉淺微顫著手,把相冊拿了出來。
當她翻開第一麵時,酸澀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劃過臉頰,冰涼的,濕鹹的,心底被什麽狠狠揪住,呼吸不過來。
照片裏笑得開心的孩童時期的自己。
那個時候父母剛剛過世,自己突然被接回偌大的宅子,空蕩蕩,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跟她說話,除了祖父。
所有的人都恭恭敬敬的,禮貌,也周到,但···
她總是一個人。
第二頁,第三頁,第四頁,全都是···
全都是她童年的照片,越往後,小泉淺的眼淚滴落地更如下雨,唇瓣不住地顫抖,她最後隻能緊緊地咬著。
放下相冊,又拿出裏麵的筆記本翻著。
記事本赫然入目,小泉淺的眼神顫了下,隨即翻開——
第一篇:
我終於找到了那孩子,我的孫女。
以前知道消息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地好奇,好奇著小家夥會不會像染子小時候那樣,被寵的驕縱,淘氣地闖禍,無法無天。
都說女兒一定會像媽,我真是怕家裏又有一隻‘小惡魔’來折騰自己這把老骨頭!但那孩子太懂事了,懂事的讓人心疼···
她總是一個人呆在房間,安靜的一整天都縮在角落裏。後來吃飯的時候,我看著笨拙地拿著筷子,埋著小腦袋瓜扒飯的小不點,問她‘為什麽總是呆在角落裏?’她緊張地望著我,小心翼翼地說‘我沒有弄髒,您別趕我離開。我···我隻是還···還沒洗過地上那種毛茸茸的毯子~”
我心如刀絞。老二家那小子四歲的時候仗著他爹撐腰,上房揭瓦,無惡不作。可是我的孫女卻小小年紀父母雙亡,每天躲在房間,連塊地毯都不敢弄髒。
第二篇:
今天宴會上不少人都來給我祝壽,忙碌了一整天,終於結束了。正當我準備躺下的時候,發現窗簾處鼓起了一塊,我神色一驚,以為是殺手,結果竟然淺淺這丫頭。
也不知道去哪裏玩兒了,小臉上五顏六色,都是顏料。我虛驚一場,正要把這小花貓抱到腿上的時候,她終於把她在背後藏藏掖掖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肖像畫。
我認了半天才知道畫的是我。
她委屈地問我,‘是不是不喜歡她的禮物?’我連忙保證了再三,自己喜歡的不得了。
哄了半天,這小丫頭才終於破涕為笑,開心地摟著我,跟我說‘生日快樂。’小小的身子貼著我仿佛帶走了我所有的疲倦。
我想,她才是上天送給我最好的禮物。
第三篇:
藤田家小子因為淺淺的陰差陽錯逃過一劫,管家勸我斬草除根,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可是看到他陪著淺淺,在花園裏編花環的場景,我還是心軟了。不是下不了手,而是淺淺太寂寞了,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我工作太忙了,想著送她去上學,但又不放心。
小泉家明裏暗裏的敵人太多,我怕那些人對她動些不好的念頭。
幸好藤田小子來了。有了可以說話,可以一起玩耍的同齡人,她臉上的笑容變多了,性子也開朗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一個人呆在房間了。我看的出來,她很開心。
······
第三千七百二十一篇:
我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我總是放心不下淺淺。
尤其是知道他和赤司家繼承人之間的事之後。
論算計,論狠心,他比起衝小子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我不能放任他們兩個在一起,淺淺不知道倆家之前的恩怨,但是那孩子應該知道。
我怕他會利用淺淺來報複我,報複小泉家。
就算當初是我做錯了,但我不能讓淺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所以我把衝小子從英國叫回來了,他是我看著長大的,也是我親手培養鍛造的一把尖刀。
隻要有他在,沒人可以傷害到淺淺。隻有這樣,我才能放心地去地底下見染子。
······
每一篇都有個‘淺淺’,說的全都是她,內心迷糊的猜測已經得到證實,痛苦卻也早已如影隨形,一點點地就像剝開了小泉淺稚嫩的皮膚,鮮血淋漓,滿目瘡痍。
她該早一點兒聽話的。
祖父到最後都在為她打算,可是她卻還是那樣任性不懂事的拒絕他的好意,反抗他的安排。
小泉淺痛得她快喘不過氣來,眼淚如雨般降落,曾經的記憶每一道都讓她的心在滴血。
“淺淺,過年想要什麽禮物呀?”
“我還沒想好,但是我不要之前的鑰匙和箱子了~”
“那可是好東西,你的那幾個叔叔伯伯和堂兄弟可爭破了頭也想要呢,傻孩子~”
“那就給他們吧!我不要。”
“真的不要?有了這些鑰匙淺淺可以買很多演唱會門票,還可以找喜歡的偶像要簽名照···”
“額,那我思考一下。”
“算了,反正最後也是要給你的。生日禮物還是送你點別的吧~”
“太好了!您終於想開了。對了對了,我跟您說,米津玄師他又出了新歌,在那個很好看的姐姐演的電視劇裏都有播,我們去聽他的演唱會吧,下次就在···”
過往的一幕幕翻江倒海向她襲來,如同放著回敘的老電影,不停地擊打著她脆弱的神經,那些畫麵就像毒素似的充斥在她的腦海裏,翻江倒海著不安生。
小泉淺無助地抱著筆記本和相冊,濕透的羽睫垂下,酸澀的眼淚成串的墜落,劃過臉頰,像是個迷路的孩子,迷茫的找不到回家的方向,隻能失聲痛哭···
“嗚嗚嗚~”
“嗚嗚哇哇哇~”
她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唇瓣,胸口像是壓著大石,痛苦的她連呼吸都困難,她排遣不了,隻能用哭泣去祭奠她的愧疚懊悔。
祖父。
我想您了···
我聽您的話。
隻要您回來,這次淺淺一定乖乖的聽您的話···
您回來吧~
我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