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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自慚形穢

  “那是我爸看的書,”羅芸笑道,“我告訴你吧,東麵書架上的書是全是我爸的,西麵書架上的書是我媽看的,我經常讀的書在北麵的書架上。”


  “噢,我說呢,”許紹潔信步走到北麵的書架前,隻見那一長溜書架上全都擺滿了書,而且大部分都是幾百頁甚至上千頁的大部頭,他不由狐疑地問道,“這許多的書,你看得了嗎?”


  “我從三歲起就開始讀書架上的這些書了,”羅芸淡淡一笑道,“能背的大約有兩三成,讀得極熟的有四五成,剩下的不過應個景而已,有的看過兩三遍,有的隻是大概翻翻。”


  “這許多的書,你居然能有兩三成能背的,那可也很了不得啊。”許紹潔讚歎道。


  “我現在也不稀罕去背那些了,”羅芸笑道,“讀書原不過是為了明道理、長見識,如果變成書蟲,那反倒有些迂了,所以我現在也隻撿那些愛看的經常翻翻。”


  “這話說得好,”許紹潔拍手笑道,“不然你書香味太濃,我心裏有些自慚形穢,下次可就不敢再來了。”


  “你胡說什麽呢?”羅芸白了他一眼道,“我是那樣輕浮的人嗎?”


  “嗬嗬,跟你開個玩笑,”許紹潔走到她對麵坐下來,輕輕地敲了敲那張茶桌道,“這是哪裏弄的桌子,樣子倒是挺新奇的。”


  “這可是個稀罕物兒,”羅芸笑道,“這是用整盤的苦竹根雕成的,聽說要長成這樣大一盤竹根,至少要一兩百年的功夫呢。”


  “那確實是個好東西,”許紹潔趴在桌麵上聞了聞道,“你別說,還真有淡淡的竹根味呢。”


  “可又是胡說了,”羅芸笑道,“你一直在城裏,什麽時候又聞過竹根味了?”


  “這你可就不知道了,”許紹潔得意地笑道,“我不但聞過竹根味,還在深山老林裏呆了一兩個月呢。”


  “真的嗎?”羅芸忙問道,“你去過哪裏?怎麽會在深山老林裏呆兩個月?”


  “是我以前練功的地方,”許紹潔仰著頭,一臉回憶地說道,“那可是真正的大山,我現在還經常懷念那些綁著沙袋爬山的日子。”


  爬山的日子當然是值得懷念的,但是若沒有戚靈天天陪在身邊,爬山真的還那麽有趣嗎?他現在到底是在懷山還是在念人,隻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吧?可是現在那個對他無限依戀的人兒又在哪裏?純樸善良的她能適應大都市的生活嗎?靈兒,我真的好想你啊!

  “是嗎?可惜我沒這個機會,”羅芸有些神往地說道,“我從小就喜歡大山,喜歡海,喜歡草原,原想從學校畢業後,就去這些地方耍一耍,可是爸爸媽媽總說我孤身一人,怕出事,可是他們自己又不想出去,真把我憋死了。”


  “那也沒什麽要緊,”許紹潔開玩笑道,“如果我以後去好玩的地方,就帶著你一起去。”


  “此話當真?”羅芸驚喜地問道,“如果跟著你一起出去,爸爸媽媽肯定是放心的。”


  “到時候再說吧,”許紹潔見她認了真,忙虛晃一槍道,“反正我現在也沒有空出去。”


  “又不是要你現在帶我出去,”羅芸白了他一眼道,“隻要你以後不要忘了我就好。”


  “嗯,那好吧。”許紹潔含糊地應道。


  “我們拉個鉤吧,不然我怕你忘了。”羅芸忽然伸出自己的纖纖玉指笑道。


  “這……”許紹潔見難以推脫,隻好伸出小指跟她鉤了一下,但是過了片刻,他有些擔心地說道,“即使我願意帶你出去,你爸爸媽媽會放心嗎?”


  “如果他們跟你不太熟悉,光憑我自己說,自然是不太放心的,”羅芸笑道,“但是隻要你經常來我家,跟他們混熟了,那就不妨事了。”


  “這……”許紹潔頓時覺得有些頭痛,自己本來就不想見她爸爸媽媽,可是她還要讓自己跟他們混熟,這不是要了命麽?

  “怎麽啦?難道你不願意幫我麽?”羅芸可憐巴巴地說道,“我現在就象一隻關在籠子裏的小鳥兒,真的很可憐的。”


  “那好吧,”許紹潔最吃不得女人的軟磨,所以看見羅芸的可憐樣,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你真是個大好人,”羅芸喜道,“我今天拿我爸收藏的最好的茶葉沏給你喝。”


  “別,”許紹潔忙搖手道,“你知道的,我又不會品茶,如果你拿最好的茶給我喝,豈不是豬八戒吃人參果,暴殄天物?”


  “這是什麽話?”羅芸白了他一眼道,“佛說眾生平等,難道喝個茶也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在我眼裏,隻要是與我知己的,便該以最好的東西相待,還問什麽出身來曆?如果喝個茶也要講究這些,那便是勢利小人,我是最深惡痛絕的。”


  “我倒不是說配不配喝好茶的問題,”許紹潔苦笑道,“我是說,象我這等人,即使好茶喝在口裏,也跟普通茶一樣,總也見不到其中的妙處,這豈不是大煞風景。”


  “如果真是這樣,那你更要經常喝好茶,”羅芸忙說道,“你剛才不是答應我,以後要經常過來玩嗎?我爸可是最好這一口,以後少不得要拉著你喝茶,若是你品不出茶中的妙趣,豈不是跟他沒有相投之處?”


  “這個……”許紹潔聽她這麽說,隻好苦笑無語。


  “不過你不要著急,品茶除了茶本身的滋味,更要緊的是喝茶的意境,”羅芸一邊泡茶一邊說道,“即如陶淵明善彈無弦之琴,知己之人得其韻味,而庸俗之徒則非有聲而不能聽也,所以品茶也有空杯而茗香之說。”


  “你能不能說得簡單些?”許紹潔苦著臉說道,“我從小學開始,古文就念得不怎麽好,到了大學,還連《資治通鑒》都看不懂。”


  “嗬嗬,你真有意思,”羅芸抿嘴一笑道,“那我就簡單點說,譬如等一會你喝茶時,我會給你彈幾支曲子助興,你聽不懂曲子也好,喝不出茶味也好,你隻要知道那曲子是我給你彈的,是為了讓你高興,而你也確實很高興,那就好了。”


  “你早這樣說不就得了,”許紹潔拍了拍手,有些忘情地說道,“若是這樣說,那茶也不用喝了,曲子也不用彈了,我隻要跟你坐在這裏,便覺心裏清爽得很,那些什麽委屈煩惱,現在一絲兒都沒有了,這種感覺我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此話可是當真?”羅芸見他盯著自己,眼裏隱隱露出一絲眷念之意,不由臉上一紅,忙將手中的茶遞給他,然後柔聲說道,“即使是如此,那也你啜上幾口茶,且聽我小彈一曲,或許也別有滋味呢?”


  說完她輕邁蓮步走到琴架前,先焚了一塊檀香餅,然後端坐琴前,輕舒玉指,慢慢地挑抹勾剔起來,許紹潔手捧香名茗,細聽那叮叮咚咚的聲音,也不知她在彈什麽,唯覺那聲音極其悅耳,竟是平生未曾耳聞,他不由聽得有些呆了。


  半晌之後,他正斜靠在竹椅上閉目享受,忽然聽見羅芸在耳邊問道:“你怎麽睡覺了,想是有些累了?”


  “誰睡覺了?”許紹潔忙坐起身來道,“你怎麽不彈了?我正聽得來勁呢?”


  “是麽?”羅芸瞟了他一眼,然後柔聲問道,“你可知道我在彈什麽呢?”


  “這個……我委實不知,”許紹潔茫然道,“我隻覺那聲音叮叮咚咚,猶如玉佩環疊之聲,聽起來極其悅耳。”


  “你原也聽得不錯,”羅芸低著頭說道,“這是我采詩經中《蒹葭》之意,自譜的一首琴曲,你可還能背得《蒹葭》這首詩麽?”


  “這個……”許紹潔慚然道,“高中的時候好象學過,可是我都忘光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羅芸抬頭望著他,嘴裏輕輕吟哦著。


  許紹潔聽著她清脆婉轉的聲音,看著她象白玉一樣素淨的臉龐,心中竟是蠢蠢欲動,有些不克自持起來,正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羅芸望了他一眼,然後抿嘴笑道:“我媽回來了。”


  許紹潔愣了一下,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羅芸忙對他笑道:“你別那麽緊張,我媽是個很隨和的人,比我的性子還好呢。”


  說完她已經站起身來,向客廳裏走去,許紹潔想了想,也隻好站起身跟在她身後,他剛到客廳門口,發現客廳裏已經多了一位柔雅的中年婦女,隻見她身著風衣,戴著一幅小巧的金絲眼鏡,身上透著幾份學者的氣度。


  這時羅芸已經走到她身前笑著問道:“媽,你的課上完了?”


  “嗯,”那位中年婦女點了點頭,然後笑著問道,“是不是一個人在家裏呆悶了?”


  “才不呢,”羅芸對她撒了個嬌道,“你看,我把誰請來了?”


  那位中年婦女其實早就看到跟在羅芸身後的許紹潔了,隻是她頗有涵養,女兒不介紹,她便也不問,這時見羅芸提到了這個問題,忙望著許紹潔笑著問道:“這位是……”


  “劉教授您好,我叫許紹潔。”許紹潔這時哪敢怠慢,忙走上一步,對她鞠了個躬道。


  “許紹潔?”中年婦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上次從歹徒手裏救我的人啊,你怎麽忘了?”羅芸見老媽反應遲鈍,不由噘著嘴說道。


  “噢,噢,”那位中年婦女恍然大悟,忙仔細打量了許紹潔兩眼,然後滿臉笑容地說道,“芸兒上次蒙你搭救,真是感激不盡哪!”


  “劉教授太客氣了,那也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許紹潔忙謙虛地說道。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叫我一聲伯母吧,”那位中年婦女笑道,“你上次救了芸兒,後來你們又成了朋友,現在對我以教授相稱,也顯得太生分了。”


  “既然伯母這樣吩咐,晚輩自當遵命。”許紹潔隻好給她打了個躬。


  “小許,你坐吧,坐吧,不要站著了。”中年婦女見他對自己甚是恭敬,心中對他的好感睜加了不少,所以對他熱情地招呼道。


  “您也請坐吧。”許紹潔見她沒有坐,自己哪裏敢先坐?忙站著對她示意道。


  那位中年婦女還要再謙讓一下,羅芸忙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來,然後附在她耳邊輕笑道:“媽,你就坐吧,他膽子小,你不坐他是不敢坐的。”


  “你胡說什麽?”中年婦女瞪了她一眼。


  但她抬頭看見許紹潔正畢恭畢敬地在一旁垂手侍立,知道此話不假,所以也沒再多說,不過她對許紹潔的這種態度似乎甚為滿意,所以一邊落坐一邊暗暗點頭。


  三人坐定之後,因為那位中年婦女和許紹潔不熟悉,所以少不得要寒喧一番,然後旁敲擊地打探許紹潔的情況,羅芸見她象查戶口一樣,覺得頗不好意思,忙暗暗地阻止她,可是那個中年婦女卻不為所動,而是有按照自己的目標,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許紹潔閑扯。


  過了半個多小時以後,那個中年婦女忽然站起身來笑道:“芸兒,你跟小許繼續聊吧,媽去給你們做飯。”


  “媽,還是我去做飯吧?”羅芸忙說道。


  “還是你們聊吧,”中年婦女搖頭笑道,“你們年輕人在一起聊著隨便,我在這裏你們反而覺得拘束。”


  “伯母,您不用麻煩了,”許紹潔忙說道,“我診所裏還有些事,我過會兒就要走呢。”


  “那怎麽行?”中年婦女忙說道,“不要說你救過芸兒的命,就是一個普通朋友,初次來我家裏,也不能讓你不吃飯就走,否則豈不顯得我們太怠慢了?”


  “正是,”羅芸望著許紹潔笑嘻嘻地說道,“你還不知道呢,我媽做的飯菜堪稱一絕,我保證你今天吃過了,以後還想吃。”


  “這……”許紹潔聽她這麽說,倒不好意思再推辭。


  “真是個傻孩子,”中年婦女白了羅芸一眼道,“你羞也不羞?哪有自家人誇自家人的?”


  “媽,這有什麽害羞的?”羅芸調皮地說道,“你不是常說,好孩子就不能撒謊麽?我可是好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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